第二章 二十四個刺客
交泰元年的夏天,大唐遷都建州,而且還將建州改名叫南昌府。
清晨,名揚按多年的慣例,照著師傅所授的心法,運行了一次體內元氣。
身周元氣,正依照著名揚呼吸的頻率,一股股地匯聚進名揚的體內,順著名揚的經脈遊走,名揚頓時感覺一股暖意襲上心間,說不出的舒適。
但是沒過多久,這些天氣元氣便從名揚的四肢八骸全部散了出去,竟沒有留下一絲一毫。
一套心法走完,名揚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氣海,發覺依舊沒有變化后,搖了搖頭。
畢竟從四歲起,十二年來,每每聚集元氣之後,元氣便會自動散去,在體內留不下一絲一毫。
按照師傅的說法,這是經脈閉塞。
這麼多年來,師傅也是想盡辦法,就連師傅的師傅——大唐第一高手,面對自己這奇特的經脈,也只能擺擺手無奈地走了。
要說名揚沒有一絲懊惱也不可能,六歲的他就因為無法修鍊,而歇斯底里過,但是那並沒有用。
只是。
他每天早起都會繼續按照師傅所授的心法進行修鍊,雖然幾千個日夜的結果都是一樣。
……
午時三刻的南昌府中,知了正在樹上烹煮著夏天。
大道上被烈日晒出了陣陣白霧,彷彿要將整個南昌府給蒸發了一般。
南昌府的百姓站在高大的士兵身後,從夾縫中望著大道中的一輛輛馬車和車上那些華貴的錦緞,發出嘖嘖的讚歎。
連續幾日,進城的儀仗從一大早起就未曾停止,如同黃河一般的儀仗隊一眼望不到頭,錦緞的黃龍旗在南昌府中如樹林一般。
一大早隨著車隊進入南昌府的名揚,此時正躺在一輛牛板車之上,手中拿著一本算經。
華貴的上衣已被脫下,像篷布一樣通過四根樹立在板車四周的竹竿在板車上建造了一個簡易的涼棚。
中午的太陽,總是那麼的晃眼。
名揚揉了揉因長期看書而發疼的眼睛,舉起了右手,透過自己的指縫看著天上火辣辣的太陽,喃喃自語到:「幾十萬大軍,被一個禿驢偷襲了糧草就這麼輸了?還對北周稱臣!還遷都!丟臉真是丟到家了!」
在板車前方的一輛華貴的馬車中,一個中年婦人用手中的羽扇替車中的中年男人扇著風,中年男人對婦人不憤道:「也不管管你的兒子,今日乃遷都大日,他竟然在車隊中如此放蕩,簡直丟盡了我們名家的臉!」
那婦人放下手中的羽扇,用濕毛巾給中年男人擦了臉后,邊洗著毛巾邊笑道:「老爺,你們家公子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怕熱得很。馬車中如此悶熱,他如何能受得了,由著他吧。」
「慈母多敗兒!」中年男人瞪了婦人一眼后說道,「外頭太陽這麼大,他萬一晒傷中暑又如何是好。」
那婦人知道自家老爺溺兒,卻又一本正經,不禁一笑,「是是是,老爺教訓的是。」
「唉~你們這對母子!」那中年男人覺得自己的話如同撞到一團棉花一般,無處使力,只能微微嘆氣。
「老爺,暗部的人在周圍護著吧?」見到夫君已放棄數落自己,那婦人不猶問到。
那中年男人一愣,嘆了口氣,接著說到:「已經叫人盯緊那個不孝子了。從金陵遷都過來這一路,雖有御林軍守衛,但是我們被偷襲的次數已經不下二十次了。」
「是啊。還好揚兒不會武功,發覺不到那些刺客。不然以他的性子,指不定鬧出什麼事情來。」見到老爺如此,那中年婦人也只能嘆氣。
「名家先祖為了隱藏家中天降之星的秘密,已經在人間奔波了數百年。可是誰又能想到,這天降之星竟會在我們這名家的旁支中誕生呢。」
說完話后,中年男人掀起了馬車的后簾,看著板車之上的兒子,無力地嘆了口氣。
躺在板車之上的名揚此時不經打了一個噴嚏,震落了草帽,露出一張略顯稚嫩的臉。
在用食指擦了擦鼻子后,不由喃喃自語道:「絕對又是老頭子在數叨我了。」
像是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他放下了手中的算經,掰著手指算著:「一個、兩個、三個......二十三個。唉~金陵過來的這一路,已經有二十三個刺客了么?」
接著他仰頭望向了自己的身後,那是南昌府的城門。
城門之上的匾是聖上新近書寫的——「南昌府」,寓意大唐將在南方繼續昌盛下去。
而城牆的屋檐之上,三個身著黑衣的人,正用手中黑色的鐵杆,刺入一個帶著草帽的刀客身體中。
「第二十四個。」
名揚嘆了口氣,繼續數到。
這名揚姓名,單名一個揚字。父親正是大唐的戶部尚書名言。
雖然名言只是六部一員,但他還是太傅!
名揚作為名言的獨子,從小便受盡聖眷。年少好動的名揚,雖然沒有作姦犯科,但也給名家惹了不少麻煩事。
因此,作為當朝權貴的名家也自然變成了說書人口中的那般不堪的權閥,正義的言官門得而誅之。
進城的車隊還在繼續著,遠遠望不到頭,但是名家貴為權貴,自然一早便安排妥當。
在傍晚時,名家便正式落戶南昌府了。
早早梳洗完的名揚走出寢室,向正在指揮下人在庭中洒水降溫的母親,以及在榕樹下飲茶看《周易》的父親請安后,便欲出門尋些南昌府的美食。
「無淚偏廳中等了你許久,快去看看吧。」陳氏看見兒子一言不發正要出門,便小聲提醒到。
如果說至今的整個人生中,最讓名揚討厭的是什麼的話。
那一定不是因為自己自身無法修習武道,也不是家中有個總是與自己不對付的父親,更不是天天只知道盯著他們這群官家子弟,準備隨時參一本的御史台。
而是一個與自己同歲,但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又是今年的金榜狀元,史上最年輕的大學士,最年輕的結緣境界大武者,天下無數少女的閨中幻想,以及連南唐第一高手衍慶大師都無法否認的私生子的花無淚。
最該死的是,這個人還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
在名大人又要冒出那句「你看看人家無淚,再看看你。」之前,名揚一溜煙跑向偏廳,打算先把自己這個發小給「解決」了。
「你說你,才剛落戶,就跑人家家裡來幹嘛?」餓了一天的名揚,左手正往嘴裡塞著桂花糕,右手拿著茶壺,在空氣中遙指對面那個身穿白衣的俊美少年,囫圇地說到:「不知道你一出現,我們家老頭又要數落我么,約在外頭見面會死啊。
名揚灌了一口茶,卻因為喝得太快而被嗆到了。餅沫和茶水噴了一地,對著剛走過來拍著自己後背的白衣少年不忿到,「話說你到底來幹嘛?」
花無淚見名揚已經順過氣來,便拿出手絹遞給名揚去拭去嘴角的餅沫后說:「擔心你不適應,安頓后,便來看看你,待會還要去趟顏家。」
花無淚替名揚擦拭完嘴角之後,便回到座位上拿起茶碗,輕吹了茶湯輕輕抿了一口,姿態說不出的優雅,要是有少女在這,估計會被這場景迷暈在當場。
「二十四個了。還好有你教我的招,他們都還以為我不知道。」名揚看著花無淚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無奈地說道。
「想著這一路顛簸,應該會有人對你下手,只是沒想到竟有二十四個之多。」花無淚平靜地回答道,「目前南昌府中的治安還比較混亂,今日剛好去顏家商量一下最近京畿的布防。」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還是御林軍的副統領來著。」名揚撇了撇嘴繼續說道,「話說這些人為什麼都來刺殺我們家呢?」
花無淚想到名言對自己的囑咐,於是面帶微笑地對名揚說到:「如今天下不平,我朝遷都這種時日,當然會有他朝的姦細想藉此下手。名大人貴為當朝太傅及戶部尚書,掌管朝中財政,惹到這些人也不足為奇。只是平日里你沒有那物件發覺不到而已。」花無淚頓了一頓,岔開了話題,繼續說到:「待會去顏家,同去否?」
「當然去!怎麼可能不去!」聽到要去顏家,名揚立馬激動地跳了起來。
見到名揚如此,花無淚不禁笑出聲來,「這才不見幾天,又想起你們家顏藝妹妹啦?」
自己的窘態被花無淚嘲笑,名揚也不在意,得意的說到:「就是要去怎麼了,你嫉妒我有顏藝妹子那麼漂亮的未婚妻是吧!」
花無淚的笑意更加濃了,「是是是,我十分嫉妒名大少爺。對了,名大少爺,現在時日已不早了,我們出發可好?」
聽到這句話后,名揚先是悄聲掀起中堂后簾,看自家老頭子還在樹下讀著書,似乎沒有太在意這邊的情形,便立馬轉身拉著花無淚就飛奔門外花家的馬車。
一位結緣境界的大武者就這樣被一個初見中境的小人物拉著一路狂奔,惹著一眾下人摸不著頭腦。
名揚一頭鑽進花無淚的馬車后便叫苦不迭,原來花無淚身為結緣境界強者,早已寒暑不侵身,所以在馬車中鋪滿了柔軟的絨布以圖舒適。
而名揚則最受不得這種熱,加之馬車之中並不透風,半晌便大汗淋漓,直預掐死花無淚。
花無淚無奈,只能用自身的修為將熱氣排除馬車,才使得馬車之中驟然降溫。
「這功夫好,以後晚上睡覺時要是來這麼一招,豈不舒坦。再也不用半夜拿冷水洗身子了。小花花,快,把這招教給你名少爺我,本少爺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的。」說罷,名揚便色眯眯的盯著眼前的花無淚,仿乎要將他吃下去一般。
花無淚無視名揚那炙熱的眼神,依舊淡淡的說道:「教你功夫不難,只是這功夫最少要傾語上境才能使用,名少爺還是先趁著涼風整理好衣冠,不然要被你的顏藝妹妹笑話了。」
名揚最聽不得別人說他的武藝不行,雙手狠狠地在空中虛抓了花無淚幾下,只得放棄,乖乖聽花無淚的話在一旁整理衣冠。
馬車在南昌府中飛快地行駛著。
而在南昌府的一個角落,正有三個人討論著一場將會屠戮南唐滿朝文武的驚天大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