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些天,我們下過的棋
這一天風清氣爽,南昌府也與平日一般,老百姓依舊沒心沒肺的過著自己的日子。至於城中多出來的那些護衛,不是說國師要來了嗎?所以大家也不覺得有些許詫異。
贏翟天師徒四人此時已經整裝站在了皇宮之前,等著吳王帶領百官出門迎接。
本來身為一個國師,是沒有必要動用這麼大的排場,但是誰叫贏翟天是先帝的帝師,更是僅余的開國功臣呢。
而且按名揚大少爺所說的,朝中的這群人就是不講禮會死的一群人。
因此,按祖制,贏翟天的身份必須由太子同級別的人迎接才行。當今聖上膝下無子,所以吳王就只能領了這份差事了。
「那吳王不是要先屁顛屁顛去得門口接了這位大國師,然後噓寒問暖。緊接著又無比莊重的坐在監國之位上,很莊重的對贏翟天說』愛卿一路辛苦了,一切可好?』」當前名大少爺知曉了一會贏翟天面聖的過程后,「賤人」的習性又一次暴露了出來,繼續吐槽到,「然後贏翟天得先端著架子接受吳王的躬身,然後在大殿之上又對吳王躬身。不行了,我一想就想笑!」
一旁的慕小暮,此時正看著這位位階比自己低的少主,在地上笑著翻滾,心中暗暗想到「你和我的情況不是也一樣嗎?」
但慕小暮畢竟是那個千年冷麵的慕小暮,平靜地表情下沒有一絲漣漪,緩緩走上前去,踢了一腳在地上已經笑到肚子疼的下屬,說了一句「走」,便轉身出去了。
名揚起身,看著走出門的那窈窕的背影不禁嘟喃到:「這麼好看一個人,怎麼就這個臭脾氣了。真是的,也不學學我們家顏藝妹子,長得漂亮脾氣還好,難怪沒人理你。」
突然,名揚感覺臉上一涼,一柄飛刀已經貼著自己的臉飛過。
「哇靠,能不能不成天拿個飛刀嚇唬人!結緣境界了不起啊!會飛飛刀了不起啊!長得漂亮了不起啊!」
「哇靠,你還飛,萬一傷了小爺怎麼辦?責任你負得起嗎?我這就和慕空說去,你竟敢這樣對小爺!」
「哎呦,別往這飛啊,小爺可是九代單傳啊!而且你一個女流之輩往男人下三路飛,成何體統啊,知道禮義廉恥不!」
「你還來!剛才割了我褲袋就算了,現在還割了我衣帶,莫非你想對小爺做什麼?好無恥啊!」
。。。。。。
「嗚嗚~姐姐,我錯了還不行,您說啥我都聽您的行了吧,求您先給我換身衣服再出門吧,剛才那件已經千瘡百孔啦,嗚嗚~」
就在歷經千百次飛刀洗禮之後,名揚已經換好了衣服和慕小暮出門去了。
同一時刻,贏翟天已經站在了大殿上,身後的大徒弟此時正向著監國王座上的吳王行者大禮、三呼「萬歲」。
禮數不可廢,但是贏翟天身份尊貴,自然只能由大弟子代師行禮了。
大殿之上說不出的莊嚴肅穆,贏翟天的二弟子和三弟子,此時正在偏殿之中,而在偏殿之中的還有花無淚。
「喂,小白臉,聽說你的功夫很強,已經到了結緣境界了,不知道你打不打得過我二師兄。」贏翟天的小徒弟,此時正對著面前的花無淚挑釁到。
一旁的花無淚,自然聽出言語中的挑釁之意。而且以他對這個小弟子的觀察,雖然有點木訥,但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再看看站在一旁的那位二弟子滿臉挑釁的笑容,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在後面搞得鬼。
但是花無淚畢竟是花無淚,按金陵第一「賤人」名揚的話來說,就算是名揚這樣的嘴欠,也不能從花無淚臉上看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怒意,這個人好像天生不會生氣一般,嘴上永遠是掛著那淡淡地笑容。
但是,名揚此時此刻再此聽到花無淚的回答之後,恐怕他的下巴要掉到地上了。
不僅名揚,因為此時在此間服侍的那些人,聽到無淚大人的回答以後,都目瞪口呆。因為他們萬萬沒想到,一向穩重如山的無淚大人,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目光再一次回到大殿上來,此時客套的話已經說完,禮節也已行畢。一直默默不語的贏翟天終於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陛下特傳聖旨,叫老朽來南昌府為其治病,只是不知為何,吳王殿下卻不讓老朽面聖呢?」
此言一出,大殿中的氣氛頓時一緊。
林森雙拳緊握,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殺氣。
先不說如果被贏翟天感應到了氣息,單是那個大弟子,林森就覺得自己已經看不透了。
倘若這兩人在大殿之上發起飆來,單憑自己以及埋伏在殿外的兵將估計是擋不住的,而花無淚也要面對二弟子和三弟子,估計自顧不暇。
林森又一次被這種修為不夠,而無能為力的挫敗感深深地打擊,而這種打擊將會對他今後的許多決定,或者說已經做出的決定,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大殿之中,贏翟天問出那句話后,場面一時尷尬。
但令殿中眾人都想想不到的是,吳王在此時竟然開口了:「國師,此次叫您來確實是為了給皇兄看病。但是在您來京的路上,皇兄的病情已然康復不少。此時正依著衍慶大師的囑咐,微服出宮,在廬山之上修養,好種龍種呢。
事出突然,那時國師已在路上,又不好叫您半途折返,這才勞煩您進京的。不過您別著急,過幾日皇兄便回京了,還希望您能在京中多留幾日,到時好面聖診病。依我看,皇兄這病如若想要根治,還非得國師您才行啊。」
吳王這話中其實透露著幾層意思。
其一,皇上的病已經康復不少,並且能夠去廬山修養;
其二,衍慶此時也在南昌府內;
其三,要贏翟天在南昌府多待些日子好面聖。這是擺明,要留著贏翟天等候發落的意思啊;
其四,這病要贏翟天才能根治,這不是明白的說出,贏翟天是皇帝的心病的意思嗎。
殿中眾臣此時手心都捏著一把汗,想著吳王你這個二貨,平時不會說話也就算了。此時贏翟天和他的大弟子都在這殿中,明顯林森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兵都不夠這兩人打的,還將話講的如此挑釁、如此多漏洞,你就不怕贏翟天一發火,把大殿中的人都滅了嗎?還皇上微服出宮,以贏翟天在本朝浸淫如此多年,皇上出沒出宮難道他還不知道嗎?!
雖然吳王的話中充滿著漏洞和挑釁,但是贏翟天卻沒有動怒。
因為他真的不知道皇帝到底有沒有出宮,他在來的路上,不是沒有試過和南昌府中所有暗中的勢力進行聯絡,但是卻完全沒有音訊,就連昨晚叫老大潛入南昌府中,去幾個親信,卻也發現人去樓空。
自己在朝中安插的那麼多人,竟然就在這幾日的功夫中,消失地無影無蹤了,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至於發怒殺了殿中所有的人,確實門外埋伏的那些兵士,和這個林森都不夠他們倆師徒塞牙縫的。
但是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那就坐實了謀害吳王及殺害朝中重臣的把柄。李氏父子都不是善茬,以小皇帝心狠手辣的性格,一定不介意死這些人,然後坐實罪名,從而將自己誅殺之。
而且剛才吳王說小皇帝準備種龍種了,難道自己當年在他身上做的手腳,已經被衍慶那個傢伙給看破了嗎?
那小皇帝就更有理由這麼做了。因為一旦誕下龍種,眼前的這個吳王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至於怎麼殺自己,殿上這些人當然是不夠打的,但是殿外呢?
因為自己在軍中的消息已經全部斷了,此時說不定,衍慶和幾萬大軍就在外面等著自己。以衍慶的修為再加上幾萬大軍,自己都不一定能夠逃脫。
逃脫了又有什麼用呢?
老大、老二、老三是註定走不了了,自己一個人背負著弒君謀逆的罪名,估計那時候也沒辦法東山再起了。
而且只要衍慶在一天,自己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殺了小皇帝。看來自己只能夠,依循當初那個黑衣人所言,等中秋衍慶與釋天大戰之後,再加上那黑衣人背後的勢力,才能控制整個南唐。
至於誰來當皇帝?沒所謂!反正自己不當,只要聽話,誰愛當誰當!
這贏翟天也當真是個梟雄,想通了這一層后,也不管吳王方才如何挑釁自己,只是冷冷一哼便說道:「既然聖上不在京中,那老朽便等多些時日,好為聖上診治病情。」
贏翟天看了一眼,在殿中一直面掛微笑的名言和顏閻后,繼續說到:「老朽舟車勞頓,有些倦了,還望吳王海涵,老朽這便告辭了。」
說罷便沖身旁的大弟子揮一揮手,轉身離開了大殿。
殿中眾人見今日有驚無險,且贏翟天也離去,便紛紛向吳王告辭回府。今天這一出也確實把他們嚇得夠嗆,還是趕緊回府中安安神才是正事,反正吳王殿下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了。
直到眾人走後,吳王才大大地嘆了一口氣,緊接著一屁股就坐在了大殿的台階上,對著一旁留下的顏閻說到:「舅舅,你這一出也太狠了吧,剛才把我嚇得半死。你和我說實話,要是這贏翟天真的瘋了把我們全殺了怎麼辦?」
「不會的殿下。」此時站在一旁的名言上前說到,「這贏翟天生性多疑,這些日子我們已經剪除了他的羽翼,並且布下步步棋子,等著他入瓮。他在看不清形勢的情況下,是不會貿然動手的。」
「是啊吳王殿下,名兄方才所言極是。」顏閻此時看著他這個被嚇癱的侄兒緩緩說到,「早在五年前,陛下就命名兄統領暗部,調查贏翟天在朝中的勢力。這些日子,趁著贏翟天進京無法及時聯繫的情況下,一舉將其羽翼剪除。再考慮到贏翟天的多疑性格,今日的結果必定會是這樣的。其實啊,最兇險的應該是前些日子落子的時候。今日子已落定,這盤棋,贏翟天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