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 喬刀
他去了包的布。先入眼的是刀鞘和刀柄。
刀鞘牛皮厚實,但手摸上去卻並不硬、帶著彈性,且另一面還縫製了皮環,不象一般的刀鞘是鐵鉤掛在腰帶上,這個刀鞘別出心裁,有了這皮環就可以穿在腰帶上,輕易就不會失丟了。喬真雖對這上面並不懂行,但看縫製的針腳密實對稱,一看就是精心製做的。
刀柄比一般的刀柄略長些,鐵匠在上面鏨了條紋,一是好看,二是防手出汗打滑。
喬真手上加力拔出刀來。
這刀確是按喬真畫的圖形打造出來的,不差半分。厚背薄刃,略帶弧度。刀已開過刃,明光暗亮。
喬真將左手輕輕撫過刀身,一股金屬質感溫涼的感覺透過手指傳來。
喬真心中喜歡這把刀。
他大聲道:「阿東,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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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鐵匠鋪,阿東問:「喬真,你這把刀樣子好奇特,這叫什麼刀啊?」
喬真笑著說:「我叫他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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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僻靜處,喬真解了腰帶,將「喬刀」掛在了腰上。卻發現刀太重,將腰帶帶的往下墜。
喬真遂取了刀,重紮緊了腰帶,將它斜插在後背,這才覺得緊稱。
過一家燒餅店,喬真讓阿東買了幾個燒餅。又到一家飯鋪買了幾斤熟肉。
阿東叫道:「這三天都是阿成買的吃食,咱們也坐館子里吃些可口的熱菜飯才好。」
喬真道:「現在就出城去,晚上在外面哪有館子讓你吃可口的熱飯菜。」
阿成道:「現在就走?咱們的東西還在客棧呢。」
阿東說:「就是,在嵊縣客棧只有你兩身舊衣,不要就不要了,現在客棧里可是咱們的新衣啊!再說又與嵊縣不同,這裡又沒什麼人滿城的找咱們。」
喬真說:「誰說不要了?咱們路上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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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出了昌縣南門,喬真帶他們往東南方向而走。
路上,喬真給他們講了一個小孩子的故事,說有一個小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死了爹娘,只好寄住在大伯家——
阿成說:「到大伯家怎地叫寄住,跟大伯同宗同姓,正是應該他撫養啊!」
喬真說:「你且莫插話,待我把這個故事講完。」
那個小孩子的大伯家也有一個孩子,可他大伯對兩人的待遇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大伯家的孩子呢,要什麼給什麼,不好好吃飯需哄著吃;那個小孩子呢,吃飯只能一個人坐院子吃,稍有不小心,就要挨竹板打;大伯家的小孩偷了東西,也要誣是這個小孩子乾的,然後就免不了又是一頓「竹筍炒肉」——
「竹筍炒肉!」阿東忍不住哈哈地笑起來。
「不許笑,有一點兒同情心好不好!」
「我很同情這個小孩子,可是你講得很生動,我笑一下也是讚賞你啊!」
「好好聽故事,不需要讚賞!」
後來他大伯將那個小孩子趕出了家門,並讓他永不許回來,那個小孩又無處可去,只能在村子里乞討。可是村裡好多人都租種的是大伯家的地,所以都懼怕他,也沒人敢收留他、給他飯吃。那個小孩子無法,還怕大伯再害他,只好到了鄰縣嵊縣——
聽到這裡,阿東輕叫起來:「喬真,你是在講你的故事吧?」
喬真笑道:「就是在說我。」
他故意隱瞞了母親改嫁的事情和舅舅的事情。
母親的事情在喬真看來是個很大的恥辱,所以他要隱瞞了,只說父母雙亡。在喬真看來,那個拋棄他,遠嫁他鄉的母親,其實在他心目中已和死了一樣。
對於兩個舅舅,和大伯比起來,喬真並沒有多恨他們,所以也給他們留了面子,沒有提。
想想這個世上有誰能對你真正好?真的沒有幾個,多是些壞心腸、狠心眼的傢伙。
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要你,連自己的親人都想害自己,世上誰有能相信呢?
或許師傅和茱麗是唯一的例外,或許。
黃師伯不是無緣無故的都對自己冷淡了嗎。
阿東叫道:「原來你身世這樣可憐啊?這麼說,我和阿彪不應該帶他們三個,去劫你到小巷裡打你,嘿嘿嘿!」
這傢伙!
阿東和阿成原來都以為喬真是王員外的乾兒子,不知道他有如此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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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王堡離昌縣有二十幾里,喬真帶兩人於日落前到了喬王堡村外。
遠遠的望著喬王堡,感覺一切都好象還未變,似乎只有自己變了。
喬真說:「先吃東西,吃飽了晚上好做事。」
三人坐在地頭路邊,打開了燒餅紙包和熟肉紙包。
阿東拿了燒餅,撕了一塊肉拿在手上。
他說:「喬真,我知道你帶我們來是要做什麼了,你這傢伙,是不是看我傷剛好一些,心裡不美氣啊?!」
喬真笑道:「故事都給你們講了,你覺得象那樣狠心的大伯,要不要給他一點兒教訓呢?」
阿東嘴裡塞著肉,點著頭:「是要給點兒教訓!」
他又道:「不過你也太急了點兒,也讓人在飯館酒樓里換換胃口再說嘛!」
喬真咬了一口燒餅,指著不遠處說:「幾年前,我被大伯趕出了家門,晚上沒地方睡,就在那邊的草窩裡睡,屁股腫得跟發麵饅頭一樣,所以只能趴著睡——」
那一幕彷彿就在眼前,不,那場景現在就在眼前:「好在不象現在是冬天,但是肚子里又餓,只好拔了一把草嚼著吃——」
說到這兒的時候,喬真覺得嘴裡的這口燒餅特別的香:「好不容易有了一個饅頭,我吃得都噎住了——」
他對阿東說:「所以阿東,有燒餅和熟肉吃,應該已經很幸福了。」
「你一說噎住了,我想起來咱們應該帶點兒水。」阿東說:「不過你確實很慘,我去紹興混,最慘的時候都沒有你這麼慘!」
喬真都快無語了。
他伸手到後背拔出了刀。
阿東睜大了眼:「你要做什麼?」
喬真說:「切肉啊,試試刀快不快。」
他揮刀輕輕一切,一塊肉應手而分。
喬真點了點頭。將刀又反手插回了後背。
阿東說:「不過喬真我理解你,理解你為什麼剛剛取了刀就要出城來這裡——」
他又叫道:「我明白了!」
喬真奇怪:「你明白什麼了?」
「明白你為什麼把這把刀叫喬刀了!」
「為什麼?」
「你要首先拿喬家人開刀!」
什麼呀!喬真在心裡笑了笑,細細地品嘗口裡的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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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
三人吃著聊著,也不覺得時間過得慢。
燒餅和熟肉都吃完了,三人用包餅的草紙擦了手。
喬真又伸手拔出了刀。
阿東又睜大了眼:「你又要幹什麼?」
喬真扯開了外衣斜襟,拿刀「唰唰」兩刀割下了一塊布。
「蒙臉!」他回答阿東說。
「噢,你怕你大伯認出你來?」
是這樣了,其實這些年過去了,大伯怕早認不出自己了。不過喬真覺得還是小心一點兒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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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沒有月亮,只有雲層間偶爾露出的幾顆星星。
所以當喬真帶他們倆個摸黑進了喬王堡時,兩人就蒙圈了,寸步不離地跟著喬真。
到了「喬員外」家了。
阿東抬眼一打量這院牆,我的娘誒,這麼高誒,比一般人家的院牆要高兩尺多呢。
本來後院的院牆能稍低一些,但是喬真考慮阿成還是難翻過去,所以才決定從這裡進。
喬真輕聲說:「你們兩個稍等一下!」
他助跑一步,腳往地上一蹬,身子一縱,一腳甫一觸牆、兩手已抓住了牆頭。喬真腳這才實力往牆上一蹬,借力就上了牆。
他輕輕地跳了下去。
若不是對這莊院太熟悉,象這樣的夜晚一般人只怕找不著往哪裡走。
喬真向西,輕手輕腳地走過了大門,他沒有開大門,大門的聲音大,那邊的小房裡睡有下人。他雖然一點兒也不害怕,但喬真不想為難這些下人們。
他繞過了門房,來到了側門邊,輕手推開了兩道木閂,拉開了側門。
喬真隱約能看見阿東和阿成兩人,遂晃著身子向兩人招手。
見兩人未反應,知道沒有看見,遂走了過來,叫了兩人跟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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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真穿院、繞徑,這裡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阿東兩人緊跟著喬真,就這還不小心將小徑旁的一個瓷花盆「哐」地一聲碰到,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響亮,倒把三人驚了一跳。
阿成本來就心跳如鼓擂,這時卻嚇得好象失去了心跳一般。
三人站在那裡未動,靜聽了一會兒,不見有別的異動,喬真才帶著兩人繼續往前走。
進了內院,喬真徑來到大伯住的外室。
到了屋前站住,喬真回身輕輕拍了下阿東,讓他低身,在他耳邊輕聲說:「薄鋼片!」
阿東摸出來,遞給了喬真。
喬真將鋼片塞到門縫中,輕輕別開了閂子。
阿東這才知道喬真做這鋼片的目的。心想,這傢伙,原來早就打算好了。
喬真輕輕推開門,招呼阿東、阿成兩人進來。
屋裡有圓桌、方凳之類的物品,喬真怕兩人再磕著碰著,讓兩人停下,他自己來到了內室門前。
內室的門是虛掩的,喬真知道。
他敲了幾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