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番外一
那個清晨,宋淺看見燦爛的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照進房間。隔壁傳來嘈雜的裝修聲,聽在宋淺的耳朵里,就像是催人入睡的安眠曲。身後蘇潛的胸膛厚實而溫暖,源源不斷的溫暖從他的心口傳遞到她的心口。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宋淺放心的睡去。
再醒來時,她是睡在床上的,蘇潛睡在她的身後,胸口貼著她的後背,胳膊搭在她的腰上,形成一種保護的姿態。
宋淺覺得有些僵,剛動了一下,腰間的手臂就抱得更緊了。宋淺偏了頭去看身後的蘇潛,他依然閉著眼並沒有醒來的跡象。想來剛才那一下,只是下意識的動作罷。
宋淺動彈不得,看不到時間,只能依靠窗外的天色推斷,現在大概的時間或許是清晨六七點,又可能是上午九十點。
動不了的宋淺就這麼側躺著,觀察蘇潛的房間。這是宋淺第一次進入蘇潛的卧室。蘇潛的卧室和他房子的整體裝修風格是相似的。
靠牆一排米白色的衣櫃,其中一個櫃門被打開,裡面掛著幾件顏色深淺不一的襯衫,還有蘇潛的警服外套。下面的抽屜像是襪子和內褲。另外一面牆上掛著電視,電視上頭一片照片牆,幾張家人合照,蘇潛小時候到成年後到公安大學畢業穿著碩士服再到工作后的制服照,還有不少不同地方的風景照,時間跨度從十年前一直到去年。
宋淺甚至還在中間發現了一張自己的照片。其實如果不是她時間充裕,挨張仔細看過來她也不會認出那張只拍到半張臉、碎頭髮和後腦勺佔了大半的照片是她自己。
看了不知多久,宋淺緩緩打個呵欠,翻個身頭埋在蘇潛的身前準備繼續睡去。
似是有感應一般,蘇潛伸手將人往自己身邊摟了摟,頭動了動,下巴頂著宋淺的頭頂,又往上拽了拽蓋在身上的薄毯,放心地睡去。
宋淺再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窗帘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拉上了,遮住了外頭明亮的太陽。宋淺翻了個身,從另外一側的床頭柜上拿起手機看一眼,剛好十二點整。
宋淺神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正耙著頭髮發獃,房門被打開了。
蘇潛早就醒了。在宋淺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裝睡。大概有一種躲避的心理?怕一睜開眼,都是夢,都是假的。畢竟,這樣的夢他做過無數次。
直到宋淺轉過身縮進他的懷裡,蘇潛才算清醒地意識到,原來,不是夢。蘇潛睜著眼等到宋淺再度入睡,才小心地把毯子給她蓋好。自己從床上起來。
在書房坐了一會兒,處理完郵件,再走回卧室悄悄推開門往裡看一眼,宋淺還在睡著,沒有醒來。
蘇潛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圈,從冷凍層找出之前淳姐燉好冰起來的高湯放進瓦罐里煲,想著要不要下樓取買些菜,就聽到宋淺醒來的聲音。
宋淺把耙著頭髮的手放下來,對著蘇潛擺手:「早上好。」
蘇潛沒出聲,直勾勾地看著她。直到宋淺被看得心裡發毛,他才露出一個笑容:「已經中午了,親愛的。」
哦?對哦,十二點了,可不中午了。然後宋淺就瞪大了眼睛看向門口的蘇潛。
「你剛說什麼?」宋淺懵懵地問。
「我說,已經中午了。」蘇潛站在門口明知故問。
「後面那句。」宋淺才不讓他躲過去。
「後面那句?是什麼?親愛的?」蘇潛往前走了幾步,站在距離床三步遠的地方。
宋淺翻了個白眼,在心底吐槽一句傲嬌鬼,然後趁著蘇潛沒注意的時候,從床上一躍而起,踩著床沿直接蹦到蘇潛的懷裡。也幸虧蘇潛反應及時,立刻伸出雙手抱住她的腰,才沒讓宋淺掉在地上。
「嚇死我了你!」蘇潛抱著宋淺,看她盡在咫尺的臉龐,忍著吻上去的衝動,先抱怨了一下。
「因為我知道你會接住我啊!」宋淺伸出雙手抱住蘇潛的脖子,腿纏在了他的腰上。嚇得蘇潛趕忙把雙手抱的姿勢改為一手抱著一手托著。
「就這麼相信我?」蘇潛笑著問她,眼睛卻格外認真。
「嗯!」宋淺也認真地點頭,「我相信你!」
關於宋淺那段時間的蹤跡,蘇潛和宋淺誰也沒有提過。直到三個月後,一個熱得讓人心煩氣躁的夏日午後,一個不速之客進入蘇潛的辦公室。
彼時辦公室里只有蘇潛自己,他正在跟宋淺發微信語音。辦公室的風扇嗡嗡轉著依然不能緩解一絲一毫的暑氣,蘇潛扯了一張至今年擦去脖子上的汗。
宋淺說晚上想吃火鍋,蘇潛說天熱吃火鍋上火,宋淺不高興,乾脆就打了電話過來,兩人正在爭論,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蘇潛馬上就要把宋淺勸服了,門一開打斷了他的思路,讓他忘了台詞,就趁這麼個功夫,宋淺反攻。
「那就這麼說定了,晚上我在小全羊等你。你忙吧,拜拜。」然後屏幕就被掛斷了。
蘇潛愣了一會兒神,才收起手機,對陪著來人的局長不好意思地笑笑,眼裡都是乞求:局長不要罰錢啦,奶粉錢很難攢的!
李局長無視了蘇潛的擠眉弄眼,十分嚴肅正經地同蘇潛介紹:「這是林科長,來同你說些事情。」
蘇潛伸出手同人握手:「林科長好。」同時他又有些摸不到頭腦,這是哪裡來的科長,跟他說什麼事情?可是不等他開口問,李局長已經退出了辦公室了。
蘇潛只好從塗然的位子上拖過一把椅子,又找被子倒了一杯水給這位林科長:「林科長,請坐。」
林科長接過水杯對蘇潛點頭致謝,在椅子上坐下來,等到蘇潛也在位子上坐下,在對蘇潛自我介紹。
「蘇法醫,你好。我姓林,林岩。」這位林科長倒是十分的直接,「上頭派我來同你講些事情。」
蘇潛點頭,靜靜地聽著他的話。
那場事故之後,宋淺去到省廳見了包廳長,第二天包廳長就把她送到了部里。在那裡,宋淺將那塊晶元交給了負責人。在晶元被完全破解之前,宋淺被保護的很好。
林科長如是說。
這是蘇潛第一次知道宋淺在那段時間的去除。他表面平靜地聽著林科長給他講述,內心卻已經翻江倒海。
蘇潛很明白什麼叫做「被保護的很好」。住在一個只有幾平方的招待所里,或許待遇好些,住在賓館里。不能離開房間,不能打電話不能上網,同外界的唯一聯繫就是一台電視機。好在吃喝是不愁的,或許還可以點餐?餐食有專人送,衛生有專人打掃。
這樣想著,蘇潛就覺得心像被什麼抓著一樣,又緊又疼。蘇潛想,去TM的上火,火鍋就火鍋,吃一輩子火鍋,我也樂意!
聽起來十個月很長,其實真的說起來,也不過就幾句話。
在被保護起來的時期里,宋淺也被問過很多次話的。可是她的話從來都是相同的,和當時現場的情況沒有不同,直到問了第三十二次的時候,晶元被破解開。
再過兩個月,宋淺被人從賓館的房間裡帶出來,去見了一個人。蘇潛沒有問是什麼人。他心底明白。
「見完之後,她就離開了。」林科長面色平靜地看向蘇潛,「昨天那個人走了,他之前留下話來,讓我們告訴你。」
這次蘇潛詫異了,「告訴我?不是宋淺?」
「不是宋淺。是你。」林科長再次肯定地同他說。
蘇潛聽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後才開口說:「我能問個問題嗎?」
林科長點頭。
「他。是自己人嗎?」蘇潛問。
林科長被蘇潛問倒了,苦笑了一下:「蘇法醫,你該知道,世界上不單純的只有黑白兩色,還有一部分是界限模糊的灰色地帶。你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給你確切的答案。」
蘇潛秒懂。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我會告訴宋淺的。」
「不不,他的意思是,不要告訴宋淺。」林科長立刻擺手。
「什麼意思?不告訴蘇潛,只告訴我?」蘇潛有些稿不懂許蔚然的想法了。
「他是這麼說的。」林科長解釋著。
雖然不是很明白許蔚然的思想,但是蘇潛也的確不想讓他再出現在自己和宋淺兩人的生活中。
話傳到了,林科長就準備告辭。蘇潛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他走得痛苦嗎?」
林科長搖頭:「他是猝死的,當時還沒定罪。其實他給的晶元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林科長也有些惋惜。
送走了林科長,沒有多久就到了下班時間。蘇潛收拾好桌面,背上自己的背包下樓。
車子在太陽下暴晒了整整一天,車內的溫度可以把人烤成肉串。蘇潛的車子依然是白色的jeepSUV,卻不是原來那一台了——原來那台因為被撞擊和槍擊,已經完全報廢了。
發動車子開了空調,蘇潛就躲在一旁樹蔭下看手機。
因為同林科長談話,蘇潛把手機挑了靜音。就是這個期間,宋淺發了三條微信過來。
第一條是在掛斷視頻沒多久,宋淺說: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
過了大約五分鐘,又是一條:沒回復?那你沒有反悔的機會啦!
直到剛剛下班前,宋淺發來微信說:我已經出門啦!你下了班就直接過來你。
蘇潛才看完微信,宋淺的電話就追過來了。
蘇潛站在樹蔭下仰著頭看從樹葉縫漏下來的陽光,接起宋淺的電話。
「你下班了沒?我快要到啦!」
「下班了,馬上就走了。」蘇潛仔細聽了下宋淺的聲音,覺得沒有異常。
「那你快一點,我先點菜?」
「好。掛了吧,開車不要打電話。」蘇潛最後一句叮囑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蘇潛看著反悔屏保的手機,無奈地笑著搖頭,真是在一起事件越長,宋淺的小任性越多了。不過,他甘之如飴。
林科長在林局長的陪同下從辦公樓一出來,就看到蘇潛正在打電話,滿臉的寵溺想忽視都不行。
林科長一邊心不在焉地同李局長講話,一邊看蘇潛。他很快就結束了通話,帶著一身的急迫歡喜和男友力,上車離去。
或許許蔚然是對的。
他們需要新生活。誰都不要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