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生父養父
許瑾悠閑地在村裡亂逛,自從離開了家鄉后,她回家的次數就寥寥無幾,現在看著一草一木都覺得無比親切。
等到傍晚時分,逛的夠了,估摸著爸媽都已經回家,許瑾才晃悠悠的朝家裡的方向走去。
許瑾的家庭有些複雜。
爺爺許邦琪是典型的吃軟飯的代表,從娶了奶奶李小花伊始,就不再出去工作,每日里遊手好閒,反而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李小花,為了全家的生計每日里奔波,從開小飯館到賣喪事用品,哪行能賺錢就干哪行。
許邦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許建坤,二兒子許建華,李小花不辭辛苦勞累,供出了兩個大學生。
家家都說老許家祖墳上冒青煙。
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沒吹過,許建坤就毅然決然地放棄鐵飯碗,下海經商,在信息落後的年代,許建坤的決定,無疑是對全家的一個晴天霹靂,先不提家裡一下消失了個頂樑柱,下海經商也是需要成本的,這麼多年,李小花的積蓄所剩無幾。
唯有許建華,拿著攢了兩年的三百塊錢,默默的支持著偷偷摸摸離開的哥哥,一咬牙放棄了還未完成的學業,乾脆去學手藝,擔負起了養家糊口的責任。
三十多年過去,許建坤早已腰纏萬貫,作為最先富起來的一批代表,許建坤才財兼得,事業愈發蒸蒸日上。
而留在村裡的許建華,從木工開始,逐漸開始往建築行業方向發展,雖不說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在不甚繁華的小鎮上,也算是最先立起來的萬元戶,期間,面對無數次許建坤的伸手幫助,許建華也是笑笑拒絕了。
許建坤下海經商后,很快娶了妻子鄭枝,鄭枝是京市一所附屬小學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在兩人的婚後,鄭枝陸續生下長子許陸,次女許清,又在時隔七年後生下小女兒許瑾,生活不可謂不圓滿。
而許建華卻在子嗣上困難極了,他娶了隔壁村的周桂霞,周桂霞兩度懷孕,皆意外流產,落了病根,此後不育。
許建坤多年出去闖蕩,雖然時不時會寄一大筆的錢財回來,可是在李小花的心裡,長期陪伴她身邊的許建華更得她的心意,而許建華無子就像是長期扎在李小花心中的一根刺,看著老大生了第三個孩子后,李小花就不由得動了心思。
加之周桂霞也心心念念想讓家裡多個孩子,李小花就要求許建坤將剛出生不久的許瑾過給老二。
許建坤有三個孩子,許陸出生的時候,他正在外,直到兒子滿三個月了,他才見到許陸,二女兒出生的時候,他糾纏在一宗官司里,根本無暇關心,只有許瑾出生的時候,他的事業穩定又有了上浮的趨勢,所以有時間全程陪伴在妻子兒女身邊。
從許瑾睜不開眼睛只會吐泡泡開始,他就開始真正履行了一個做父親的義務,血濃於水的羈絆,李小花想讓他給出自己的孩子,他怎麼可能同意,根本沒商量的餘地。
原本以為拒絕後不會再有後續,許建坤萬萬沒想到,李小花會在早上買菜的時候出了車禍,長期奔波已經讓她的身體機能變得不是很好,所以對於普通人來說不嚴重的車禍卻硬生生地要了李小花的命,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後,李小花也是硬撐著等到老大回來,說出了自己的遺言,才閉眼離開。
加上許建華跪地哀求,許建坤才忍著心痛將懵懵懂懂的許瑾給了許建華。
許瑾垂下眼瞼,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這也是她後來才知道的,她萬萬沒想到,對她慈愛有加的大伯和大伯母居然是她的親父母,而見面少卻玩的很好的堂哥堂姐,是她的親哥哥親姐姐。
許建華在許瑾面前從頭至尾對許建坤表現的不慎熱絡,加之周桂霞也時不時的側面說風涼話,許瑾久而久之就受到了影響,再加上許建坤家並不是長期居住在村裡,所以原先還感覺自家的大伯比較親切的許瑾,後來就對其全然陌生了。
可是就算知道真相的許瑾,對許建華和周桂霞卻根本討厭不起來,近二十年含辛茹苦的教養,掏心掏肺的對待,並不是可以隨便抹去的。
許瑾的步子變得輕快起來,還沒到家,就瞧見了停在自家門口的一輛小汽車。
這是她大伯許建坤獨有的。
門廳中許建華神色肅穆,他猛然間吸了一口手中的煙,嗆得咳嗽了一聲,「建坤,你這是什麼意思?小瑾喜歡演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憑什麼要她念金融管理呢?」
許建坤西裝革履的坐在主位上,聽到弟弟的質問,長期處於高位的威勢不由的帶出了些,「演戲有什麼出路?老二,這些年我也知道你心裡堤防我堤防的緊,我給小瑾安排的名校,你想也不想就推了,我給小瑾安排興趣老師,你也拒絕了,甚至我給小瑾買的東西,也被你藏藏掖掖的,從不敢公之於眾。
可是現在正是小瑾關鍵的時候,你也要拒絕嗎?我給小瑾的是你能比的嗎?
她說去演戲你就同意她報表演系?演戲有什麼出路?被人指手畫腳最後痛的不還是你?」
一口氣將心中的憋屈吐出,許建坤更是冷笑一聲,「許建華,小瑾是我的親生女兒,當年要不是媽說她會死不瞑目,你認為我會把女兒給你嗎?這次,不管你同不同意,小瑾必須聽我的。」
許建華氣的滿臉通紅,他承認,他當年是不光彩的從許建坤的手裡奪過了許瑾,可是他看著許瑾從肉呼呼的一團到現在的亭亭玉立,這中間他花了多少的心血?
是,他是嫉妒許建坤隨手就能給許瑾更好的,所以他一直都拼了命的工作,只期望在某一刻能夠驕傲地對許建坤說,我也能給我女兒最好的。
許建華忍了又忍,才一字一頓的回答,「不可能!」
他還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許瑾逆著光站在門口,看不清她的神色,許建華的臉頓時白了,他已經和許建坤吵了一段時間,根本不知道許瑾是在什麼時候出現的。
許建華簡直不敢想象許瑾到底聽到了些什麼,他感覺到自己渾身發冷,最後臉上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顫顫巍巍地開口,「小瑾回來了啊。」
許瑾歪了歪頭,眼中湧出了自重生以來的第一抹暖色,她屁顛地走到許建華的身邊,「爸,你剛剛在說什麼不可能啊,媽呢,媽到哪裡去了?」說著,她轉過頭對著許建坤乖乖地打了個招呼,「大伯好。」
許建華放下心,「今天你大伯到咱家來吃飯,家裡的菜不夠,你媽和你大伯母上街買菜去了,剛剛你大伯說,幫你物色個好學校選個金融管理的專業,將來有你大伯的幫襯也能更輕鬆些,我就說不可能。
你這妮子從小就披著床單抹口紅扮貴妃,表演欲大著呢。」
說到最後許建華輕笑起來,他也不怕和閨女說,橫豎許建坤今日就別想得償所願。
如許建華意料之中,許瑾臉上的表情變得苦巴巴,「大伯,別啊,我一看那些數字就頭疼,你讓我去學金融管理,先不說我對這真沒天分,而且娛樂圈裡可不就少了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嘛。」
許瑾又扭過頭,「爸,親爸誒,你可不能被大伯說動了。」
上輩子也有這麼一出,那時候許瑾還真被許建坤所描述的未來給吸引住了,舉棋不定了好久,正是因為如此,許建華和許建坤還大吵了一架,許建坤惱火至極,晚飯也沒吃,等到鄭枝回來就立馬走人了。
而她媽周桂霞被氣的第二天頭疼,根本下不了床,連旅遊都沒有去成,此事不了了之。
許建坤還在暗自慶幸許建華實話實說,還沒開口給許瑾畫藍圖,就聽到許瑾義正言辭地拒絕,頓時就像一盆涼水潑了下來,透心涼。
面對許建華他能夠底氣十足,可是面對自己的女兒,他說不出過分的話更做不出逼迫的事,許建坤心裡難受的很,卻又無法改變現狀。
心裡氣得很,可他又捨不得走,搖擺不定時鄭枝和周桂霞回來了。
許瑾手腳麻利地幫二人摘菜做飯。
對於許建坤和鄭枝,許瑾體諒他們當時的兩難,也感謝這麼多年的照顧。
就像剛剛許建坤對待徐建華的態度,那麼強勢,可是換成她,許建坤卻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嚨般,不置一詞。
就像鄭枝,見面伊始眼光就沒從她身上挪開。
這裡沒有沒有誰對誰錯,孰優孰劣。
酒足飯飽后,許建坤才帶著鄭枝依依不捨地離開,直到最後許建坤也沒拗過許瑾,許瑾目送著許建坤和鄭枝的車遠去,胸口暖洋洋的。
轉身回家時,許瑾眼尖的看見小道的盡頭,出現了一道單薄的身影。
正是許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