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試鏡

蘭州，一個聽起來很女性化的名字，但在劇本里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鐵骨錚錚的漢子。

望著一個個走進來試鏡的人，夏筱苒默默在心裡過著關於蘭州的信息。

蘭州，38歲，單身，國際刑警，犯罪心理師，性格硬朗堅韌，曾親手破獲國際重大案件38起。

試鏡的人得到的信息大概就是這些了吧，夏筱苒扒拉扒拉鬍鬚，笑著想到，來的帥哥還不少嘛，不過，她抬頭望了望目視前方，不動聲色，手卻在溫柔地揉著她肚子的人，偷偷笑了起來。

有她家公子珠玉在前，這些人都是浮雲吶。

正想著，進來一個人，國字臉，劍眉鋒利，五官端正，渾身都是正氣。夏筱苒一愣，這是……蔣國為？

這個警察專業戶一來，估計也沒別人什麼事兒了吧。

但出乎夏筱苒的意料，付梓鑫和張華並沒有表現出很滿意的樣子，就連暮寒也微微皺了皺眉。

不合適嗎？夏筱苒微微歪了歪頭，這已經是第九個了，而且，她抬頭看了看桌上的表，都十二點了，她餓了嘛。

就在夏筱苒「忍飢挨餓」的時候，最後一個試鏡的人推門踏了進來。

同蔣國為差不多的國字臉和身材，大概只有三十歲的樣子，只是這一位的唇部略薄，將原本十分的正氣降低到了九分。

蔣國為都被pass了，恐怕這一個更不行吧，夏筱苒百無聊賴地想著。

「付導好，各位老師好，我是周岑。」那人開頭自我介紹，倒是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掛上一大堆頭銜，而是簡簡單單地開了口。

「開始吧。」付梓鑫點了點頭，看了看手裡的簡歷，對這個人有了點興趣。一個拍過無數警察配角，卻依然被當做路人甲的十八線開外小演員。

「你終於死了。」

周岑一開口，就驚醒了沉思中的付梓鑫。

這是最後一段？蘭州殺了許岫，沒想到，周岑竟然抽到了這一段，付梓鑫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周岑。

「我親手殺了你，許岫。」周岑接著開口，一遍一遍地念叨著這句話，聲音有些奇怪，從開始破掉大案的得意，擊斃仇敵的痛快，到後來作為一個警察的驕傲，最後，他的聲音里，多了兩分迷茫？甚至……還有一分眷戀？

迷茫，眷戀？夏筱苒一愣，付梓鑫卻是眼睛都亮了起來。

「你覺得，蘭州對許岫是什麼樣的感覺？」他沉聲開口。

「蘭州……」周岑張開嘴，神色還有些許迷茫，似乎還沒從剛剛的試鏡中恢復過來，「作為一個警察，對罪犯的痛恨；作為一個智者，對對手的惺惺相惜；作為一個……信徒，對自由的迷茫。甚至，還有……隱秘的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眷戀。」

現場沉默了很久，付梓鑫和張華對視了一眼，開口問道：「你真的只看到過劇本梗概？」

周岑點點頭，「梗概最後一句話，蘭州自殺，說明，他的信仰被動搖了。」

「那眷戀呢？你是怎麼猜出來的？」張華開口發問，這個情節，在他的劇本里都是很隱晦地表達，而周岑，卻可以通過一個故事梗概猜出來，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劇本泄露的可能性。

這一次，周岑沉默了很久，久到付梓鑫漸漸皺起了眉，才苦笑著開口：「我是同性戀。」

一屋子的人都是一愣，夏筱苒眨眨眼睛，偷偷想到，難道是大叔忠犬攻？

而屋中的周岑卻沒有這樣的好心情，每一次都是這樣，他從不會刻意掩飾他的性取向，但也很少主動提及。不過每次試鏡，只要他被問及這個話題，明明談得好好的角色，就會立即換人，久而久之，他就錯過了最好的時間，變成了現在空有演技的十八線開外小演員。

「對不起，」他閉上了眼睛開口：「我不會刻意隱瞞我的性向，那是對我愛人的侮辱。如果這件事對片子有影響，我可以……」

「合作愉快！」周岑驚訝地睜開眼睛，面前是付梓鑫微笑的臉和伸出的右手。

「我只知道你很適合蘭州這個角色。其他的。有什麼關係呢？我只想看到一部完美的《自由》。」

「付導……」周岑愣住了，見付梓鑫又抬了抬手，才急忙伸出了右手，「合作愉快！謝謝！謝謝！」

上午面試結束，夏筱苒終於如願以償吃到了午飯，同時，也讓付梓鑫、張華和林卓三人對這隻蹲在椅子上優雅用餐的貓兒刮目相看，直誇不愧是被稱為小仙女的布拉多爾貓。

三人的誇獎也讓夏筱苒傲嬌起來，回會議室的路上一直昂首挺胸闊步向前，跟在她身後的暮寒看不下去，面無表情地將她抱了起來，低聲在她耳邊說道：「苒苒，雖然我承認你真的很可愛，但是，作為一個人你好好吃飯真的很值得驕傲嗎？」

夏筱苒委屈，默然。

好吧，雖然身為一個人是不太值得驕傲，可是她現在是只貓啊！請尊重一隻貓的尊嚴和樂趣好么。

因為暮寒的話，夏筱苒倍受打擊，一個下午都無精打采，半眯著眸子趴在椅子上打盹。

暮寒看著貓兒悶悶不樂的樣子，皺了皺眉頭，胸口微微有些發悶，難道真的是他的話說重了？

夏筱苒半眯著眼睛，正一邊偷偷瞧著自家公子皺眉的樣子，一邊傲嬌地想著，快來哄我，哄我我就原諒你。卻不料，一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色簡約長裙，黑色長直發，齊眉劉海，大大的眼睛，難得的是周身都流轉著陽光的氣息。正是被粉絲們稱作「天使」的沈夢然，一個，笑起來像是天使的女孩子。

「喵嗚――」夏筱苒發出一聲輕呼，撲向了沈夢然，被突然撲過來的貓兒嚇了一跳，沈夢然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彎下腰揉了揉夏筱苒的頭，道：「好漂亮的布偶貓。」

女神的撫摸讓夏筱苒好心情地蹭了蹭沈夢然的手，舒服地呼嚕了幾聲。

暮寒望著自家貓兒在別人面前撒歡的樣子，悄無聲息地收回了原本伸出去的手，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寒意，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寒意緩緩收斂起來，平靜地開口：「苒苒看起來很喜歡她。肖冬兒就定她吧。」

肖冬兒雖說按戲份來說是女二，卻是許岫真正想要守護的陽光。

看著笑起來陽光般溫暖的女孩子，付梓鑫點了點頭，看起來還挺合適的，就直接同意了暮寒的提議。

看到這樣草率決定演員的劇組，沈夢然有些愣神，但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急忙對著他們道謝，只是眼光在暮寒身上稍稍停留得久了些。

確定了兩個重要演員，一天的試鏡終於結束了，夏筱苒依依不捨地同沈夢然道了別，終於在暮寒越來越陰沉的目光里竄進了車門。

一到家，夏筱苒就迫不及待地拿過了暮寒的手機，在裡面輸入了幾個字，問出了困擾了自己一整天的問題。

「因為趙希亞？」之前看劇本時提到這個人，暮寒還說他欠她一個人情。可就算是還人情，也不能拿兩個億開玩笑吧，這該是他的全部家當了吧。

看到夏筱苒的問題，暮寒挑了挑眉，陰沉了一路的心情終於好了起來。

「你覺得我是為了她？」暮寒饒有趣味地開口。

夏筱苒瞪圓了貓瞳，氣呼呼地望著他，她明明是擔心他賠光了流落街頭！

暮寒無奈地笑了笑，揉了揉自家貓兒的頭：「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難道你就這麼信不過我的眼光嗎？」

他聳了聳肩，笑著說道：「其一，我喜歡這個劇本，也欣賞付導的為人。其二，順手還趙希亞人情。其三，」他拍拍她的頭說：「這並不是我的全部家當，就算這兩個億都賠了，我也養的起你。」

切，夏筱苒扭過了頭，不再看暮寒臉上帶著幾分揶揄的笑意，誰要他養！不過心底的隱憂卻消去了，既然有吃有喝，她擔心什麼呢？

看著貓兒傲嬌的小模樣，暮寒寵溺地摸了摸她的毛髮，轉身向廚房走去。

夏筱苒望著暮寒清俊挺拔的背影，碧藍色的眸子里閃過了一絲莫名的色彩。

暮寒，投資的理由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嗎？只是因為喜歡？

投資商，是木總，穆總，牧總，還是……暮總？

為什麼，在聽到張華說暮總的時候，愣了一下？雖然短暫，但相處了這麼久，她總能很輕易地感知到他的情緒。

你成迷的背景，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苒苒，吃火鍋嗎？」廚房裡的暮寒轉身沖夏筱苒問道。

喵嗚――

夏筱苒輕叫一聲，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