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個小公舉
「你別哭,我沒事。」季惟溪把景沐瑤摟在懷裡,沒受傷的左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咱們現在立刻去醫院給你處理傷口,正好我媽也在那裡。」景沐瑤推開她拉起她的手就要走。
「不開車?」
景沐瑤喘了口氣才找回了聲音:「忘了。」
「對不起,今天讓你擔心了。」季惟溪捏了捏她的掌心。
「我不要對不起,只要你和我媽好好的。」景沐瑤咬了咬唇,「你再忍忍,咱們馬上去醫院。」
「好。」
夜色黑沉,一路無話。
醫院。
「你好,我女朋友受傷了,麻煩能快點給她處理一下嗎?」景沐瑤牽著季惟溪沒受傷的左手,眼睛盯著面前的醫護人員。
季惟溪不答聲就那麼側頭靜靜地看著她,燈光下,她的眉是微微蹙起的,眼神里有幾分焦急。
「請跟我走,這邊。」
給季惟溪處理傷口的是個年輕的醫生,從她尋找醫用工具的笨拙動作上能看出她也是個新手。
雖然季惟溪說傷口不深,可明顯也算不上淺,傷口周圍的血是暗紅色,已經凝固在皮膚上。然而脫掉外衣的時候傷口無可避免地被蹭到,頓時又有血從傷口裂開的縫隙里溢了出來。
「醫生,傷口又裂了。」
「我看到了。」女醫生本就有些緊張,聽她這麼一說,怒氣竟有上來的意思了。
景沐瑤的手被季惟溪拉了一下,她下意識地低頭看過去就見季惟溪對著她笑著搖了搖頭,她思索了一秒后朝著她點了點頭。
醫生也不容易。
然而,在季惟溪的傷口在醫生幾次手抖之下再次裂開流血嚴重,她的手甚至被季惟溪的指甲掐了一下之後,景沐瑤再難淡定,大吼出聲:「你會不會處理啊?有行醫資格證嗎?」
醫生的動作停了一下,看向她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阿瑤。」被季惟溪拽了拽胳膊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過分,伸手抹了把臉之後溫著聲音說道,「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動了。」
「我今天第一次正式上班,有些緊張,對不起,我會小心點的。」
「嗯,謝謝。」景沐瑤低頭看著季惟溪的眼睛,「我在外面等你,別怕。」
「嗯。」
出了診室,景沐瑤徑直走向了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洗了把臉之後,她站定在洗手台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她閉著眼睛,呼吸了幾口氣之後,側身靠在了牆上。昏黃的燈光籠罩在她的身上,眼角眉梢處是掩也掩不住的疲憊和無力。她把手伸入口袋,幾經猶豫最終還是把兜里的東西掏了出來。
吞雲吐霧之間,她的神情叫人看不分明。煙味入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竟忍不住地咳了起來。
她自嘲似地笑了笑,好不中用啊,護不好愛的人不說,吸口煙都能嗆著。
咳得越來越厲害的時候,她最終差點咳出淚來。
她不能這樣,心底的聲音在吶喊。再次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之後,她摁滅了煙頭。
「喂?」
「儘快幫我查出來惠妃的一切。」
梁遠從床上坐起身,困意一瞬間消失殆盡:「溪兒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她現在在醫院,胳膊上挨了一刀,幸而不是很嚴重。」景沐瑤把頭貼在牆上,「你之前是怎麼知道惠妃也來到這裡的?」
「她發了信息給我。」
「那你現在是對她一無所知?」
「嗯。」梁遠的臉上顯出一抹無奈,「她恐怕和我一樣變了臉佔了別人的身份,我查不到她的任何蛛絲馬跡。」
「那她怎麼會找上你?你不是也變了臉換了身份嗎?」
「溪兒沒換,八成是我連累了她。」
景沐瑤沉默了幾秒接著說道:「她這次沒得逞肯定還會有後續的動作,當務之急就是確定她的身份,找到她人。」
「嗯,我在儘力查找。」
「不用了。」景沐瑤站直了身體舔了下嘴角,「我想到辦法了。」
掛了電話,她半眯著眼睛,眼底是看都看不透的深邃。
走到診室門前,季惟溪還沒出來,她坐在了長椅上雙手交叉閉眼小憩,臉上不顯山不露水,再也找不到剛才發脾氣時的暴躁和憤怒。
「阿瑤。」
景沐瑤立刻睜開了眼看向了從診室里走出來的人,微微地笑了笑:「包紮好了?」
「嗯,沒什麼事了。」
「這幾天好好休息,我弄吃的給你補補,畢竟流失了不少血。」
「嗯,有媳婦真好。」季惟溪踮起腳在不經意之間親了一下景沐瑤的臉頰,偷香成功之後嘚瑟地笑了笑之後問道,「阿姨怎麼樣?沒事吧?」
「還是處於昏迷狀態。」景沐瑤的臉色沉了沉,看向季惟溪的時候收斂了情緒,「你坐著和我說說事情發生前後的詳細情況吧。」
仔細地聽著季惟溪的每一句話,等到季惟溪說完的時候景沐瑤的臉色終究是低沉了不少,臉上沒有任何笑意。
原來早上的時候景媽媽聽說附近新開了一個菜市場就想去看看買點菜,季惟溪在家待久了有些無聊便跟著去了,結果,一出門就被人盯上了。
她們一直也沒發覺,直到走到偏僻處的時候,暗處的人動手了。季惟溪有功夫在身和幾個男人打了起來,然而終究兩拳難敵多手,而且還有景媽媽在身邊,終究是落了下風,被他們控制住了。
季惟溪被他們推搡著弄進了車裡,在汽車即將啟動的時候,她在幾個男人鬆懈的間隙,迅速推開車門把坐在邊上的景媽媽推了下去,與此同時,她把手機塞在了景媽媽的口袋裡。
汽車開了出去,幾個男人瞪了一眼季惟溪之後也沒下車抓回景媽媽。
季惟溪鬆了一口氣,她猜對了,他們針對的是自己。不過鬆了口氣之餘她也很是疑惑,她來到這個世界不久,認識的人也沒幾個,為什麼之前莫名其妙被人舉報今天又被綁架。
汽車一路開著,抵在腰上的刀一刻未松,隔著衣服她都能感覺到刀尖的鋒利,所以她一時沒敢輕舉妄動,而且,她也想知道雇這幾個男人的人是誰。
可惜,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汽車最終停在了一個老舊的倉庫門前,下了車之後,季惟溪暗暗地查看著四周的環境。
荒蕪。
偏僻。
杳無人煙。
她心下一動,感覺事情有些不妙,他們很可能只想要自己的命。
她在他們的包圍之下緩緩地跟著走進了倉庫,撲面而來的灰塵嗆得她捂住了口鼻,甚至閉了閉眼睛。
她被強迫著坐在一個臟椅子上,刀尖又重新抵在了腰上。她看著幾人的反應,似乎在等著什麼。
過了不知道多久,其中一個男人的手機響了起來,清脆的音樂聲在這寂靜的環境里有些突兀。
季惟溪的聽力高度集中,仔細地聽著他的話音,最終他以一個「好」字結束了通話。頓時,季惟溪感覺到了極大的危險,所以,在幾個男人有所動作之前,她開口說要上廁所。
起初,男人們並不答應,但在她說出解決了生理問題好上路的話之後,男人們想了想,終究有些同情她,拿刀的那人暫時拿開了手。
說時遲那時快,在鋒利的刀尖離開她的腰的瞬間,她迅猛轉身就奪過刀緊緊地握在了手上。
這下,她拿著刀退開了一步,在男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然做好了動手的架勢。
沒了景媽媽在身邊的顧慮,季惟溪這下是完完全全地放開了,而且有刀在手,她也有了攻擊的工具。
打鬥是必然的,她的求生意念支撐著她死扛到最後,她最終打傷了幾個男人逃脫了,然而胳膊上不可避免地被刀劃了一道。
遺憾的是,她不會開車,男人們放在倉庫門口的車她開不走,只能捂著流血的胳膊走路離開,幸好她來時記得看路,從白天走到晚上,她終於回到了景沐瑤的別墅所在的小區,在路上正好遇到了景沐瑤。
她是幸運的,上天最終還是眷顧她的。
景沐瑤避開了她受傷的胳膊伸手輕擁住了她,聲音溫柔:「是我沒保護好你,我的錯。」
「怎麼能怪你!不關你的事。」
「怪我,我瞞了你一件事。」
季惟溪瞪大了眼睛,吸了一口氣之後怔愣地看著她:「你是說惠妃也來了這裡?想害我的人是她?」
「嗯。」
季惟溪花了幾分鐘消化了一下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之後,用更加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可你是怎麼知道惠妃的?我好像從來沒有和你提起過她。」
景沐瑤頓了一下:「我還瞞了你一件事。」
季惟溪:「……」
「父皇!我父皇也來了這裡嗎!你沒騙我?」季惟溪萬分吃驚,臉上的情緒十分激動,「我父皇不是已經,已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某種契機吧,你們三個人同時來到了這裡。」
「我的父皇在哪?他人呢?怎麼不來看我?」
「你的父皇就是梁遠,之前暗中幫助咱們的那個人。」
「……真的是他?我能見見他嗎?」季惟溪激動地眼眶發紅,沒想到在這裡她還能見到已經逝去的父皇。
「你現在還受著傷,見面之後他肯定要擔心的,等好了去見吧,我陪著你。」
「好。」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景媽媽終於醒了過來,原來季惟溪那一推沒料到景媽媽後腦勺著地,瞬間就暈了過去。但索性兩個人都安全了,景沐瑤安心了不少。
三天過後,季惟溪再也忍不住,央求景沐瑤帶她去見她的父皇。
約好地點之後,景沐瑤開車載她去那裡,一路上季惟溪都很開心,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可景沐瑤終究有些壓抑,對上她的視線的時候才會勉強露出一點笑容。
季惟溪終究發現了不對勁:「阿瑤,你怎麼了?」
「沒事。」
「不許騙我,快說。」
對上季惟溪認真的目光,景沐瑤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之後緩緩開口:「見到你父皇之後你會離開我嗎?」
話畢,她躲開了季惟溪的目光,一時不敢看她的表情。
良久,車內響起淡淡的聲音:「阿瑤。」
「……嗯?」
「誰允許你這麼不自信的。」
景沐瑤抬眼看她,神情一時有些恍惚。
「我已經離不開你了。」季惟溪的聲音里滿含溫情,「你知道嗎?在那些人準備動手之前,我的心裡、腦子裡全都是你的身影。我那時就在想,我還沒有愛夠你怎麼能這麼早就死?」
「我不甘心。」她壓低聲音又重複了一遍,「阿瑤,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