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兩個千年的怪物

「夢中人熟悉的臉孔

你是我守候的溫柔

就算淚水淹沒天地

我不會放手

每一刻孤獨的承受

只因我曾許下承諾

你我之間熟悉的感動

愛就要蘇醒…………」

聽著優美略帶幽怨哀傷的神話，劇院漸漸落下帷幕。巨大的劇照印著主演成龍的一身黑色鎧甲與身穿古裝絲綢韓國第一美人兒金喜善的玉照。

易大川與高嵐挽手走了出來。手中各拿著一本封面一樣的書《再見圖安》低低的竊語，款款的愛憐都在訴說著他們的親密。忽然正在低語的高嵐不小心碰倒了一旁那放置在門口的《神話》宣傳劇照，正要彎身將其扶起。

「我來吧」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一個頭髮糟亂，銀絲如雪的落寞老者蹲了下去。

高嵐略帶歉意的道：「對不起」

那個老者緩緩的將劇照扶正，渾濁的雙眼定格在金喜善的面頰之上，過了良久才吐了五個字

「你沒她漂亮」

哀思？痛苦？無限的眷戀…彷彿才穿越了千年的時光，回到那充滿記憶的大秦王朝。那個身傳起舞花車好似天女下凡的美麗公主，那個偷偷幽會在小小方寸之間的屏幕以解相思之苦的大秦麗妃，那個為了心中所愛放棄圖安國度的在永不見世的天宮中等待兩千年的痴情女子……

沒人知道這個頹廢的老頭在做什麼，在想什麼。蹣跚的步伐拉動著他蒼老的以無靈魂的軀體向外走去。嘴裡哼著一首誰也未曾聽過的古怪調子，一步一步未曾停下。

「玉簌，我的心永遠的留在天宮之中，日夜陪伴著你，永遠…永遠…」

老頭走帶繁華的街市之中，看著一對對痴情愛侶抬起了他的頭，一張滿是周圍的臉，嚇的幾個膽小的女子繞道而走。他沒有在意，彷彿已經習慣，或者已經麻木。蹲靠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沒有人發現。這也許就是他所要的，也許就是他的家。

揀起地上不知何人丟棄的半截煙頭，放在嘴裡。摸索了半天，終於從身上翻出了一個不在知在那裡揀到的打火機。

「玉簌……咳」老頭的眼睛濕潤了，漸漸的兩行淚水劃過，不知道心傷的淚，還是被煙熏的水。

「我來了」

蜷縮在地上，淚水無聲的流著，低低的嗚咽著。

夜空，被燈光湮沒的星辰失去了色彩，一個拖著一個巨大破包的老乞丐走進了那個陰暗的角落，長長的頭髮掩蓋了他的面龐。見到倒在地上的老頭，雙手分開了頭髮，露出一張圓潤的臉與一雙帶著複雜神色的眼睛。地上的老頭已經看不到這個貿然闖進自己領地的老乞丐。他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身體，應該已經死了。

「小川，不知道你吃了那一顆長生藥是對還是錯。千世的孽緣難道真的這般了解？小川啊，我又要找一個新的酒友了……」那個老乞丐也不顧地上的老頭能不能聽見，蹲坐在他的身邊默默的說著。或許他只是在自言自語罷了。兩個都是失心瘋子！

老乞丐說了半天，拿出了一個大葫蘆，拔去上面的塞子喝了一口低嘆道：「小川啊，還記得這酒嗎？」

「寄…幽…谷……」地上的老頭身體動了一下。睜開他的眼睛，看著放在自己身前的大葫蘆，渾濁著雙眼終於恢復了一絲色彩。

「老崔？」

「恩，還沒死，也沒傻，還記得我老崔。呵呵……」老乞丐笑了幾聲。將老頭扶了起來，拿著寄悠谷灌了下去。

老頭喝了幾口，表情頓時激動起來：「老崔，老崔真的是你嗎？老崔我死了嗎？玉簌，我要找玉簌」

「玉簌早投胎了」老乞丐重重的敲了一下老頭的腦袋笑道：「你沒死，你怎麼能死呢？」

老頭打量了四周，看著外面的燈光，與不時飛梭而過的汽車，茫然道：「又在夢中」

又倒在地上，又是一場永不醒來的夢而已。

「起來」老乞丐又把他拉了起來，瞪著眼睛道：「兩千年不見你怎麼變成了這樣，這不是夢」

「不是夢又是什麼。老崔，玉簌死了，死了」

「啪！」重重一巴掌拍在老頭的臉上。

「疼嗎？」

老頭一股腦的站起來，捂住的他臉，忽然他笑了。開始小聲的笑著，之後聲音越來越大淚水都笑了出來。指著老乞丐道：「老崔？哈哈，老崔，原來你也……吃了不老葯……哈哈……又是一個老怪物……」

老乞丐也不理會他的嘲笑與諷刺，只是在那一口一口的喝著他的寄悠谷，在他看來，眼前這個據說活了兩千多年，穿越時空的老頭只是一個可憐蟲而已。待那個失心瘋子笑夠了他才落寞的道：「小川我錯了」

「你錯了，你大錯特錯，一開始你就該讓我在那場瘟疫中死去，這樣素素就不會為我而失去生命。這樣就不會有玉簌……我就不會這麼的痛苦」

老頭指著與老乞丐憤怒的叫著。似乎這樣才能緩解一下他內心的痛楚。兩千年來，幾十萬個日日夜夜他每時每刻都生活在無盡的思念無盡的痛楚之中。等待了兩千年，卻換來片刻的相見，天人永隔讓他歷經千年的心粉碎為灰燼。兩千他想死，卻能死去。因為在暗無天日的天宮中還一個比他更痛苦的女子在等待著他，等待他的到來。兩千年來他本該化為一具骷骨，甚至化成為泥土，可是他依然沒死，因為吃了該死的不老葯。

他不與人接觸，不敢向別人表達自己的情感，不敢、……他有太多的不敢，因為他害怕見到他的朋友他的親人在他面前一天天的老去，直至死亡。

都是因為眼前這個老崔，一個老乞丐，一個能研配出不老葯的怪物。

老崔站起來身，長長的臉嚴肅起來，看著發瘋的老頭子淡淡的道：「我錯了，這兩千年來我都在注意著你的一舉一動，你不想改變歷史，所做的一切卻變成了歷史。你，你想不想在來一次？去救你心中的那個心愛的女人，去了解你心中期盼兩千年的心愿？」

「什麼。你說什麼。老崔！你說我還能回去……」

繁華的城市，兩個寂寞的老頭匆匆的一別而過，對他們來說，在哪裡都是客人。兩千年來，他們看盡人間的生離死別，知曉別人所不知道歷史風塵。在別人看來，長生不死乃是天賜好事，別人想都想不來。而在他們看來，這一切都是孤寂的開始。幾十萬個日夜耗盡了他們內心的激情。對他們來說，長生是痛苦的，毫無價值的。

一日一年，自從天宮中央那顆天外隕石隕落後，他們的生命能量正在以一日一年的恐怖速度流逝著，原本兩千年來保持的青春年華一去不返。短短了數十日，讓他們經歷了數十年。

那個老頭就是易小川。擁有著傳奇的人生，卻沒有被載進歷史的易小川。兩千年後人人只記得大秦那個戰無不勝的蒙毅，卻沒有知道那個莫名其妙穿越時空的易小川。

當年，大漢那些史官們擅自將易小川的名字颳去，原因很簡單。因為劉邦不願意見到一個比自己高尚，比自己有能耐的人出現在後人的眼球之中。

「老崔，你說什麼，你在說一遍！」易小川緊緊握住崔文子的手，神情異常激動。又有了一絲希望，雖然渺茫。也許是心中這棵希望的種子從未消散過。腦海出又出現玉簌那絕麗的容顏，那如仙女一般的舞姿，還有天宮中隕落的凄美……

崔文子被他的握的雙手疼痛，廢了好大勁才掙脫開去，：「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怎麼能慢慢說？快快說……」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機會，等待兩千年，卻只是片刻紅顏。香銷玉隕，他不恨高要，因為高要與他一樣是一個可憐人。烏江邊，紅江水。被自己帶到了那個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朝代。受的苦一點也不比他少，兩千年前眼睜睜的看著小月死在萬箭之下，他哭過，阻止過。最後昏倒！他痛苦了兩千年。而自己兩千年還一個信念支撐著自己活下去，那就是天宮中的那個白衣女子。那個一樣在等待他的痴情女子……

崔子文好象一點也不著急，喝了一口酒才悠悠的道：「小川，我要告訴你，北岩真的留下一條回去的道路，但只有一次機會。我且問你，你是不是見到你自己穿越過去的？」

易小川身體一晃，想起自己的確親眼見到後世的小川與高要打開寶盒消失在天地之間。點點頭「是」

「那就沒錯了，要是回去，你會在見到一個小川，一個高要。也許玉簌已經愛上了那個小川。而你只是個糟老頭子，我雖然能延續你的生命，卻不能讓你恢復青春。你難道能眼睜睜的看著玉簌與另一個人在一起嗎？」

崔文子沒有打攪正在思索的小川，他相信他這個酒友會讓他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但他寧願易小川選擇錯誤的。這也是他一點點私心，因為他們的酒友。是朋友，兩千多年的朋友。不想在見到易小川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令一個人自己懷中溫存，而對他只是一個陌生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