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露馬腳

第五章 自露馬腳

趙子箴此時正和一個酒娘在大庭廣眾下拉扯,他滿面通紅,腳步有些虛浮,看來是醉得不輕了。

葉尋喝道:「成何體統!」

趙子箴和酒娘被喝住了,齊齊停下,往葉尋這裡看來。趙子箴一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當下把酒釀推開,低垂著頭,行了個禮。

葉尋冷著臉,朝趙子箴走來,他剛剛走近了些,便聞見了熏天的酒味。

這得喝了多少!

葉尋冷冷道:「出息!」

「大人……,下官、下官……」趙子箴好像舌頭打結了一般,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葉尋打量他,說道:「隨我來。」

趙子箴抬了抬眼皮,他的雙眸被酒氣熏得有些濕潤。良久,他好像才反應過來,低低道:「是。」

趙子箴跌跌撞撞跟在葉尋身後,一路來到江清然的包廂里。跨過門檻的時候,他腳下一個踉蹌,直直摔倒在地上。屋裡的酒娘見了,顛花亂顫笑作一團。

葉尋見趙子箴久久不起,以為出了什麼事,剛想把他叫起來,趙子箴自己便從地上爬起來了。他寬袖掩住臉龐,聲音低低傳來:「見笑了,一晌貪歡鬧了笑話。」經過這麼一摔,他好像變得清醒了些。

江清然倒是沒有什麼架子,沒有表現出不悅來,他撫掌笑道:「又不是嬌滴滴的大姑娘,遮什麼臉?快放下罷,我看著彆扭。」

趙子箴卻道:「鼻子磕傷了,不敢驚擾佳人。」

江清然大笑,葉尋淡淡瞟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來,對趙子箴說道:「坐在門口成什麼樣子?還不快進來!」

可趙子箴聽了,不僅沒進來,反而跪在地上不起了。他額頭貼在地面,整個人伏在地上,「大人,下官想起有一事要報。」

「說來。」

「方才盯住侍郎府的人來報,說鄭大人的家屬把鄭大人生前的物品都搬了,好像是要般到墓園去陪葬。」

「胡鬧!」葉尋這下是真動怒了,他雖然沒表現出怒容,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沉默就越是生氣。

葉尋把手裡的酒杯重重拍到桌面上,酒水濺出不少,他朝江清然道別後匆匆離席。路過趙子箴身旁,葉尋停下,餘光瞟著他,「平日里也不曾見過你貪杯,這次竟誤了大事。」

趙子箴整個人還是貼在地上,不敢直起身來。片刻之後,響起了遠走的腳步聲,趙子箴方想起,卻又聽得葉尋的聲音傳來:「我瞧你實在醉得不輕,那便在這醒醒酒吧!」

趙子箴只好面無表情繼續跪著。

葉尋走了,江清然也沒什麼興緻了,他邊走邊道:「掃興,真掃興!」他本已經走出房門了,不想片刻后又折返回來,他一臉幸災樂禍的笑意,對著趙子箴道:「這屋子和酒娘就留給你思過受罰用吧。」

趙子箴快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極快低下頭去,沒有搭話。

等葉尋趕到侍郎府的時候,就見一堆僕人從屋裡頭抬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物件,零零碎碎,什麼都有。

葉尋走上去,怒道:「誰讓你們動的?快放下!這其中可能就有證物!」

人群一陣騷動,葉尋冷冷一眼掃過去,他們安靜下來,不敢再竊竊私語。過了一會兒,管家才匆匆趕來,他撲到葉尋跟前,撲通一聲跪下,「大人,大人,小人不是要違抗您的命令,實在是……實在是……」管家哭喪著臉,一幅有口難言的模樣。

葉尋不理他,而是命令僕人,「把東西放下!」

沒人動。

葉尋氣笑了,「好大的膽子!」

葉尋冷笑一聲,移步上前,管家拉住葉尋的衣擺,臉色慘白,「大人,您聽小人解釋……這幾日、這幾日不斷有下人看見我家老爺的房間里……有、有奇怪的東西。」管家咽了咽唾沫,繼續道:「小人也瞧見幾次了,我家老爺他……回魂啦!府里人心惶惶,不斷有人病倒,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夫人才命小人把老爺生前的東西都拿去給他,好讓老爺不在陽間徘徊,早日安息。」

「安息?」葉尋淡淡道:「兇手沒抓到,你們家老爺怎麼安息?」

「只是……只是都這麼多天了,兇手不是沒抓著么?依小人看——」管家瞧見葉尋愈發冰冷的眼神,剩下的話語停留在喉間,不敢再說出來。

葉尋突然笑起來,「青天白日,魑魅魍魎怎敢作亂?卻不知回來的是死魂還是活人。」他說著,快步走進鄭傑的卧房,「東西放回來,不要再讓本官說第二遍!」

管家無奈,只好哆嗦著起來,命人把東西都放回去。

葉尋看著完全被打亂的房間,皺緊了眉頭。本來就沒有線索,如今,可能留下蛛絲馬跡的卧房,全給破壞了!

管家自從進了卧房之後,整個人就一直顫抖著。他慘白著臉,不停環顧四周,總怕會突然蹦出個什麼來。

葉尋審視他,須臾,葉尋問道:「你瞧見你家老爺了?在哪?」

管家身形一僵,他抖著手指指著圓桌,說道:「就這裡……下人傳得太厲害了,小人就想進來瞧瞧。沒想到、沒想到小人剛進了院子,屋裡的燭火突然亮了起來,小人就看見我家大人的身影映在窗上,他那時候,正坐在桌旁喝茶——他平日里就是那樣的……」

葉尋又問:「你進來了?」

「不、不曾……」

葉尋聲音冷下來,「不曾進去,你如何知道,裡面就是鄭大人?」

管家跌坐在地上,臉上的神情竟似快哭出來,他結巴道:「因為小人聽見、聽見老爺說,這天越來越冷了,下面愈發不好過了……他說他想回來!那是老爺的聲音,小人不會認錯的!」

荒唐!葉尋想怒斥一聲,卻又忍了下來。他辦了這麼多的案子,倘若世上真有什麼鬼神,自己早該見過了。鄭大人的鬼魂出現得太過蹊蹺,沒有鬼神,那麼那些僕人見到的就是

——兇手!

比起玄之又玄的鬼神,葉尋更願意相信自己判斷。

除了兇手,誰還會來這裡扮鬼嚇人?之前幾乎是天衣無縫的謀殺,以兇手的手段,不應該會自露馬腳。而兇手之所以這麼做,一定是這卧房裡有他留下的把柄,還是個不得不消去的把柄!他要動手毀去反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所以他要借著夫人和管家的手,把所有的東西都毀了個乾淨!

換句話說,這屋裡有證物!

葉尋不由得露出笑容,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不停在屋裡亂轉,一邊不停觀察著屋內的物件擺設。

兇手這麼大費周章,他要毀去的一定是極其顯眼的東西,顯眼到只要失蹤了,就一定會有人注意到的東西。

葉尋目光掃過桌面,就這一眼,就讓他頓住了。

上次來時,桌面還擺著一套茶具,葉尋記得是邢窯燒的。或者說,這屋內的東西,只要是瓷器,無一不是邢窯燒的。葉尋目光沉沉,他環顧一周,發現不僅茶具不見了,青花瓷,聽風瓶這些,全都不見了!

葉尋拉住管家,冷聲問道:「茶具呢?那些邢窯瓷器呢?哪兒去了?」

管家看著葉尋鐵青的臉色,他抖著聲音說:「那些……那些夫人讓人先拿走了,在郊外的墓園裡,拿去陪老爺,他生前,最愛這些東西。」

葉尋眯了眯眼,放開他,轉而對七寶高聲吩咐:「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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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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