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光天化日

楚玉蕤沒打算理他，繞過蘇淮便預備離開。

哪想蘇淮出聲教她停下了腳步。

「楚三娘——」蘇淮將尾音拉的老長，「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吶！」說罷還側著身子擋住楚玉蕤的去路。

楚玉蕤本想甩開平王之後便快些離開，沒想到這個蘇淮又跟了上來。

楚玉蕤斂下眸子，柔聲道：「玉蕤不知郎君此話何意。」

看起來，當真像是一個地痞流氓在調戲良家婦女。

可仔細瞧去，楚玉蕤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絲狡黠，蘇淮收了扇子，再看她時，又是一副正常模樣，蘇淮只當自己眼花。

「前些日子云將軍入宮復命，於宮門前免胄釋甲，為保陛下安康，即便是位極人臣的雲將軍，也不敢貿然帶刀行至御前。可娘子你好似並不知這宮中規矩，今日熱鬧非凡，娘子便不怕「一不小心」惹出什麼亂子來嗎？」

聽聞蘇淮所言，楚玉蕤心中一驚，自己方才動作那般快，可蘇淮依舊瞧見了自己手中的刀，本想什麼都不說混過去，可面前的蘇淮好像並沒有想放過自己的意思。

楚玉蕤的思維轉的飛快，冷笑一聲，譏諷道:「郎君此言差矣，難道郎君以為，御前的帶刀侍衛，帶的都是打狗棒么？」

蘇淮差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好一個伶牙俐齒的楚三娘！自己今天算是遇見對手了，蘇淮深吸一口氣，瞟見她的衣裳，二話不說開始扯楚玉蕤的腰帶。

楚玉蕤還未反應過來，在知道蘇淮扯自己腰帶時，一個手刀下去，蘇淮疼的哇哇直叫，不懂為什麼瞧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動起手來這麼疼。

楚玉蕤後退了兩步：「呵，本以為郎君是正人君子，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一個連亦清割她斗篷，一個蘇淮扯她腰帶。華襄是專出登徒子怎的？

蘇淮見她誤會自己，且言語中夾槍帶棒，忙解釋道，「娘子今日若想活著出宮門，就請聽在下一言。」

楚玉蕤仍舊未放下戒備，但思慮他不可能在宮中做出甚麼出格之事來，便猶豫了一會兒，決定聽他如何解釋。

蘇淮頓了頓，瞧她沒有想再敲自己的意思，解釋道：「娘子交領交的是左衽。」

楚玉蕤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裳，確實是左衽，「那又如何！」楚玉蕤反問道。

蘇淮嘲笑道：「娘子身為漢人，竟連漢人的禮儀都不知曉？陛下壽辰，娘子卻身著左衽前來祝壽，你可知……左衽代表什麼？」

蘇淮一邊說著，一邊湊近楚玉蕤，楚玉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搞得蘇淮差些摔倒，楚玉蕤本就不是古代人，自然不曉得這些複雜的規矩禮儀，眼睛不自然地瞄了瞄別處，「代表什麼？」

蘇淮陰沉著臉道：「代表少數民族入侵，或是……死喪。看來，娘子身旁之人也不怎麼值得信任嘛。」

像她這樣的人，穿衣一事自然由丫鬟服侍，如今楚玉蕤穿了左衽自己還渾然不覺，自己若是放她這麼進了宮，後果還當真不堪設想啊。

楚玉蕤眯了眯眼，是念珠！怪不得早晨替她梳妝時便鬼鬼祟祟的，可她上次跟蹤楚玉貞明明聽到兩人交談，那男子並未有除掉自己的意思……難道說，楚玉貞開始單獨行動了？方才的平王，又是否是客棧中同楚玉貞密談之人呢？

楚玉蕤現如今總算知曉面前之人確實沒有要害自己的意思，但方才自己那一下敲得也不輕，結結巴巴問道：「那……那要如何是好？」

蘇淮嘆口氣，「很簡單，換成右衽就好了。」

楚玉蕤轉過身背對蘇淮，換就換，幹嘛一上來就扯我腰帶。

蘇淮為了避免楚玉蕤再次誤會自己，也轉過了身去，一邊搖扇子，一邊嘴也不停歇，「我說楚家小娘子啊，你這身邊之人得好好瞧瞧了。還有，你這說話不敢瞧人眼的毛病也得改改了，不知曉的還以為你歧視別人吶。」

蘇淮轉過身，卻只見秋風掃落葉，哦不，現在已是冬日，沒有落葉了，所以，他看到的只有枯枝，哪裡還有什麼楚三娘。

蘇淮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前頭的楚玉蕤，他在後頭問道：「娘子可識得宮中路途？」

楚玉蕤停下腳步，忽然轉過身，蘇淮差些與她撞上，楚玉蕤好笑的看著他差些摔倒，清了清嗓子道：「不知，可這俗話說鼻子底下便是路。」

蘇淮眨了眨眼睛，很認真的問：「那這附近有人么？」

楚玉蕤裝模作樣地環顧四周，很無奈的嘆了口氣，搖搖頭說：「沒有，只瞧見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兒。」

蘇淮一口老血上來，差些吐到楚玉蕤臉上。上躥下跳的猴兒？她說自己是猴兒？

「在下不再同娘子賣甚麼關子了，蘇家同楚家同為世家，幾年前楚伯父入京時曾暫住蘇府，故而家父同令尊有過一段交情。在下絕無它意，只想提醒提醒楚姑娘，要小心平王才是。」蘇淮恢復那番正經表情，嚴肅道。

楚玉蕤對著蘇淮眨了眨眼睛，「郎君，你說我有眼睛嗎？」

蘇淮抽了抽嘴角，望了望她那雙水靈靈的眸子，不知道楚玉蕤為什麼這麼問。「有……有啊……」

楚玉蕤轉過身去死命的跑，想要擺脫蘇淮，反正已經離正宮不遠了，「既然我有眼睛，人心好壞我自然瞧得清清楚楚。拜拜您內！」

然後就剩下蘇淮一個人在牆角蹲著畫圈圈。先被說成上躥下跳的猴兒，這伙兒又被說成是變態，蘇淮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身披斗篷的華和肅不知何時走近了蘇淮，懷裡抱著個暖爐，依舊是方才那副慵懶的模樣，居高臨下道:「心裡頭難受？」

蘇淮點點頭，繼續畫圈圈。

華和肅瞥了他一眼，「還笑么？」

蘇淮默然不語，接著畫圈圈。

「我早便說了，她不好對付。」華和肅嘴角微彎，京城啊，要熱鬧起來了。

楚玉蕤方踏進殿門便瞧見了四處張望的楚玉貞，念珠也在她身旁，好像在等什麼人。大臣們雖已落了座，可仍在交頭接耳，如今還未至未時，正主還未到，氣氛倒也輕鬆。楚玉貞瞧見了楚玉蕤忙起身道：「我方才還擔心你會迷路呢。」

楚玉蕤低下頭，像是羞澀道：「適才來的路上遇見了位貴人，這才來的晚了些。」

說罷絞了絞帕子，一副小女兒模樣，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情竇初開的大姑娘一般。

楚玉貞聽聞她如此說，便試探地問道：「不知那位貴人是……」

楚玉蕤將頭低的更狠了，忙打斷她的話:「二姐！」

楚玉蕤一面吞吞吐吐地回答她，一面暗自留心楚玉貞的表情，楚玉貞瞧她這般樣子，舒了口氣，楚玉蕤心中楚玉貞、平王同謀的想法更加確定了。

楚玉貞倒也未關心左衽右衽之事，也許是她忘了，也許這又是一個試探……楚玉蕤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