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11
番外11
以葉一恆和鍾蠡的腳程,要是是白天從雷洞坪爬到金頂,一個小時就夠了,最多一個半小時,但是,這時候已經是晚上近九點,路上又有厚厚的積雪,爬得非常慢。
路上非常安靜,只是不時可以聽到積雪壓垮樹枝墜落到地上的嘩嘩聲,有時候也聽得到前方的說話聲,但是等追上前方的人,卻需要不短的時間。
走了一陣,鍾蠡停下腳步來喘氣,他回頭看葉一恆,葉一恆面色平靜,好像並不覺得累。
鍾蠡感嘆說:「我真是老了,走這麼一點路,就喘得不行。」
葉一恆走到他旁邊看著他,笑了一下,說:「這裡海拔已經近三千米,爬山肯定會喘氣的,你才多少歲,就說要老了?」
鍾蠡也笑了笑,目光在周圍看了看,葉一恆便握著手電筒掃了掃周圍的情況,石階路兩邊都是樹林,厚厚的積雪遮掩了樹下泥土和樹葉,到處一片潔白,聖潔而美麗。
鍾蠡喘口氣便是一口白霧,他說:「除夕夜來這裡爬山,感覺真奇妙。別人這時候應該在看春晚才對。」
說著,又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居然沒有人給我打電話……」
葉一恆道:「不用看了,這麼冷,手機肯定沒有信號了,自動關機了都有可能。」
「為什麼?」鍾蠡看到手機的確沒信號了,再看兩眼,真就自動關機了,有些傻眼。
葉一恆說:「溫度過低,手機不能正常使用,蘋果的工作溫度在零度以上,現在環境溫度是零下十幾度了吧。」
鍾蠡只好把手機收起來了,說:「那我們要是走散了,都沒法聯繫了。」
葉一恆說:「我們又不會走散。不過我的手機應該還行。」
他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還帶著體溫的手機,遞給鍾蠡看,果真既沒關機又還有信號,上面顯示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十分了。
「怎麼你的手機就能用?」鍾蠡有些感概。
葉一恆把手機收起來,說:「華為的工作溫度的範圍要廣一些,可以支持零下十度。你要不要喝水?水壺裡有熱水。」
鍾蠡說:「不渴,繼續走吧。你包重嗎,要不給我背一會兒?」
葉一恆說:「別說這個包,現在背你我也有力氣。」
鍾蠡:「……」
兩人又走一陣,就超過了前方的兩撥人,有兩人是一對男女朋友,女孩子穿著高跟鞋,拖著死狗一樣的男朋友,鍾蠡看了他們一眼,問:「他怎麼了,不舒服嗎?」
女孩子回答:「沒問題,只是裝死而已。」
鍾蠡看她背著包還要拖一個人,不由道:「你們要幫忙嗎?」
那男孩子說:「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趕得及看日出的。」
鍾蠡便和葉一恆先走了,「那我們先走了,路上人不多,真有事,一定要請求幫忙。」
對方對他笑了笑,說:「我們來爬過很多回了,只是第一次晚上爬而已,沒問題,謝謝你們。」
等兩人爬上金頂,已經是兩個半小時后了,臨近十二點。
整個金頂都在一片絢爛的燈火里,路邊是厚厚的白雪,路燈通明燦爛,延伸向金頂的十方普賢佛像。
雖然這時候已經很晚了,但金頂上人並不少,很多人想來金頂燒新年第一炷香,都在等著新年的到來。
鍾蠡喘著氣,凍得鼻尖緋紅,看著不斷往十方普賢佛像和金頂廟宇而去的香客,問葉一恆,「我們是先找住處,還是先去上面。」
葉一恆說:「你想上去嗎?」
鍾蠡點了點頭,「我們先上去吧。」
葉一恆於是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往前帶著走去。
隔著手套感受到葉一恆手的力度,鍾蠡心跳非常快,有很長一陣耳鳴和目眩,腳如踏在鬆軟的雪上,虛浮,又像踩在白雲上,飄然;周圍的光芒湧進眼裡,讓世界變得虛幻,除了前方的葉一恆,他看不到任何其他東西,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步,這種狀況也沒有任何變化。
突然之間,有一個人撞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將他從一個虛幻的世界撞回了本真的世界里,熙攘的人群映入了他的眼,嘈雜的聲音湧入了他的耳朵。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時候葉一恆回過了頭來,放開他的手,摟住他的肩膀,說:「這裡人好多,我們忘記背香上來了,你要燒香嗎,要的話,我去看有沒有請香的地方。」
鍾蠡道:「我無所謂,看你的意思。」
他們在通往佛像的台階下方碰到了高價賣香的老人,鍾蠡買了兩把,看很多人在等著新年到來之後再燒香,他就趕緊讓葉一恆一起先燒了,說:「不然一會兒擠不進去了。」
葉一恆很覺好笑,但也和他一起先燒了香,望著數十米之上的高大的十方普賢佛像,兩人恭恭敬敬行了禮。
一步步爬上最後的台階,無月的夜空,天空漆黑,星辰如在頭頂,空氣冰冷,十方普賢菩薩在燈火里泛著神聖的金色光芒,人漸漸變得稀少,只聽得到風的呢喃,如聖音入耳。
高大神聖的佛像,莊嚴雄偉的金殿廟宇,這一刻,兩人都有種人是何其渺小的存在的感概,他們一步步走上金殿後的台階,山之下,雲海之外,閃耀的城市燈火流動宛若人間仙河。
兩人都沒有說話,卻又有千言萬語於胸懷之間奔騰的激動和安寧。
鍾蠡在欄杆邊站了一會兒,想要呼喊,又只想就這樣靜靜地感受。
新年的鐘聲在猝不及防之下響起,成百上千人的歡呼隨著悠遠而神秘的鐘聲而來,鍾蠡激動地回過頭要叫葉一恆,沒想到他要找的人就在他的身後,葉一恆突然擁抱住了他,「新年快樂!我愛你!」
周圍是冰冷的空氣,就像是要凍結人的所有,但鍾蠡的心臟卻在葉一恆的聲音里狂跳起來,葉一恆又說了一遍:「我愛你,鍾蠡。」
鍾蠡望著他,周圍有很多其他人,但他就這麼由著他抱著自己,伸手捧住了他的臉,揉了揉他,他笑著說:「新年快樂!」
葉一恆唇角微勾,將他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頸窩裡,又隔著他的帽子親了親他的耳朵。
鍾蠡在很長時間裡,又進入了什麼也聽不到的耳鳴狀態,他不知道葉一恆這麼緊緊抱著他抱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看到了兩人這樣擁抱在一起,這些,他都不需要去思考,沒有身份沒有責任束縛他,他只是一個最簡單的靈魂。
他從葉一恆的肩膀上抬起頭來,看到星空之下,金殿飛檐之後,十方普賢菩薩眉目安詳,安靜地注視著天下凡人,那一刻,有一種溫柔又激烈的情緒從心底深處升起,他緊緊地回抱了葉一恆。
一切法無生,一切法無滅。
愛如是,葉一恆如是。
兩人一路沉默地走下了金殿頂,雖然鍾蠡什麼話也沒說,但葉一恆知道他願意,所以,他握著他的手,可以這樣一路走下去。
鍾蠡問:「我看到那邊有酒店,我們現在去住酒店,還能住得到房間嗎?」
葉一恆說:「我之前定了酒店了。你跟著我就行了。」
鍾蠡不由一笑,就真的跟著他了。
結果到了酒店前台,倒的確有一個小妹兒還在值班,葉一恆把手機拿出來打開APP給前台看,說:「之前就定好的,要的一間觀景大床房,我留言會午夜才到。」
前台小妹兒查了一下房,說:「你們來這麼晚,哪裡還有房啊。早就沒有房了。」
鍾蠡愣了一下,葉一恆直接發火了,「我已經下單訂好了,你們憑什麼不留房。」
那小妹兒應該是經常遇到這種事,早就有了一套和稀泥的應對之法,她說:「那也沒辦法了,你在手機上退款吧。今天房這麼緊俏,是真的沒有房了。」
鍾蠡面色很不好,葉一恆已經一把將前台檯子上的一個本子狠狠砸到了前台的跟前:「你們到底要不要做生意,我現在把你們的店砸了,你信不信!」
那小妹兒可能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加上葉一恆平常好脾氣的時候都讓人覺得凶神惡煞,更何況這時候一副要弄死你的表情,那小妹兒被嚇得怔住了,好半天才說:「我要讓經理來,也許還有房間!」
她趕緊跑去叫人去了,葉一恆沉著臉在她後面冷冷地說:「最好快點!」
鍾蠡也是第一次見葉一恆這麼凶,不由嘆了口氣。
經理是個中年女人,來了之後也和了一番稀泥,葉一恆一言不發,只冷著臉看著她,直到她囁嚅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葉一恆才道:「我定的房間,馬上給我安排就行了。不然別以為我不打女人!」
經理道:「是真的沒有觀景房了,今天房源這麼緊俏,本來是給你留著的,但之後來了一對老夫婦,我們實在不好意思把一對老人拒之門外……」
「你他媽閉嘴,老子不想聽這些,去給我安排房間就行了!」
鍾蠡輕輕推了推他,讓他禮貌點,上前問經理,「是真的沒有房間了嗎?差一點的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就睡幾個小時就行了。」
那經理看他好說話,正準備和他交流,葉一恆已經朝他道:「我不想住差一點的房間!」
「葉一恆!」鍾蠡微微皺眉,葉一恆這才住了嘴。
那經理只好去想了辦法,又跑來對兩人說:「真是沒有房間了,別的客人都住了,我們又不能把人趕出去,不過,樓下有一間我們自己休息的房間,我讓人收拾出來了,只是有些小……」
鍾蠡道:「你帶我們去看看吧。」
葉一恆非常不情願地跟著去看了房,是一間大約只有五六平米的小房間,裡面還放了兩張床,衛生間還要用外面的公用衛生間。
葉一恆一看就又要發火,甚至把那個女經理一巴掌推到了牆上,撞得發出嘭地一聲,鍾蠡只好趕緊拉住了他。
葉一恆氣悶不已,鍾蠡去和那個經理交涉,最後也就只好住這間房了,經理承諾把葉一恆定房的錢全都退給他,讓他們白住一晚。
葉一恆怒道:「快點滾,誰他媽稀罕你這點錢!」
這種情況下,要洗澡就太不現實了,鍾蠡去公共洗手間稍稍洗漱了一番,回到房間,發現葉一恆還在生悶氣,不由彎腰伸手薅了一把他的頭髮,「快去洗漱準備睡覺了。」
葉一恆躺在床上,由下至上打量鍾蠡,悶悶地說:「真他媽不爽。」
鍾蠡嘆道:「你這脾氣也太暴躁了。」
葉一恆說:「我脾氣暴躁嗎?是你脾氣太軟了。這一家黑店,我回去了一定不讓他家好過。」
鍾蠡站在那裡,皺眉說:「快去洗漱睡覺!」
葉一恆見他發火,只好起了身來,因為房間太窄了,兩個人錯身的地方都沒有,鍾蠡只好坐下去讓他出門,沒想到他剛坐下去,葉一恆就撲向了他,鍾蠡甚至來不及緊張,兇狠的吻已經落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