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裘槐眼裡
舒長煙在傭兵會所等了一天,什麼消息也沒有等到,不由失望而歸。回到民宿,卻沒有看到自己的女兒。
因為丟失過,所以很害怕再失去,舒長煙嚇得不行。
然後她發現桌子上留著一張紙條。原來女兒跑出去找以前的夥伴玩去了。
這小傢伙,正是天真浪漫的時候,一刻也閑不住。明明已經囑咐她今天不要亂跑,就和民宿主人的女兒玩耍的。
舒長煙並沒有非常責怪,反而思念起了十年未見的丈夫,還有不知身在何處的兒子。
如果一家人能夠團聚多好啊,不需要多麼富裕,不需要什麼名氣地位,只要有個安穩的家,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就這麼設想著美好的生活,陷進了憧憬里。一不小心,等她醒來,天已經黑了。
舒長煙又是一驚,『這麼晚了,念兒怎麼還沒回來?』
生怕再次出現意外,舒長煙跑出房間,就見自己的女兒坐在一個陌生男子的肩膀上優哉游哉地踏夜歸來。
陌生男子很是英俊,身板兒挺直,器宇軒昂,看上去很有氣勢威嚴。
不過,丁念兒絲毫沒被這氣勢比下去,她坐在肩頭,一臉的輕鬆愜意悠然自得,倒顯得更加尊貴。
舒長煙先是舒了一口氣,暗想,自己的女兒經此前一劫,越發的出眾了,像一朵欣欣向陽的向日葵,精神氣兒十足,讓她看了,就覺得心裡頭鬆快。
舒長煙臉上露出微笑,喚了一聲丁念兒。
見到舒長煙,丁念兒眉開眼笑喚了一聲,「娘~」
舒長煙應了,將丁念兒接過抱到地上,「這位是?」
丁念兒笑道,「這個就是我昨天和娘說的幫手呀。別看他這樣,好歹也是個靈王哦。」
丁念兒說的雲淡風輕,舒長煙卻嚇了一跳,舌頭打了結,不知道該說啥,「這,這個,那個,什麼?」
舒長煙無法想象,她們家怎麼和一個靈王級別的人物搭上關係了。
而且自己女兒還是坐在一個靈王級別人物的肩頭。
靈王誒,靈王呀,她就算見到個靈者修為的修鍊者都覺得尊敬不已。
沒想到有一天,一個靈王出現在了跟前。
還怎麼說,是他們的幫手。
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瞬間感覺裘槐頭上湧出了一個碩大的光環,像一棵太陽一般立在那裡,閃閃發光。
舒長煙為之前覺得女兒坐在他肩頭顯得更有氣勢的想法感到汗顏。
丁念兒卻毫無所謂地笑道,「娘,你可別看他修為這麼高,其實落魄得很,差點餓死了,我給他遞了個包子,救了他,他就認我做主人啦。嘿嘿,死心塌地地跟著。」
裘槐感覺臉上的肌肉自己動了,一定是在抽著筋抗議他當時的沉默。
不過,裘槐心中並不否認。丁念兒救治他的腿,就像是一個包子救了快要餓死的人。
這樣也能讓靈王級別的人認主?舒長煙聽了更覺不能想象,她總覺得小女兒不懂事,會不會冒犯了靈王大人,一時間訥訥地不知如何是好。
於是丁念兒噘著嘴指使道,「槐叔,我渴了,快給我倒杯水。」
裘槐聽后,沖舒長煙點點頭,問了方向,立刻就去了。
他自身也突然很想喝水,非常非常地想。
儘管今天喝了無數次的水,但總覺得身體還需要補水。
誰叫自己被一桶水給賣了,還賣得體無完膚,干起了欺凌『弱小』的事情呢。
見裘槐這麼配合而且友好,舒長煙雖不敢信,卻也大概信了。
不過有些擔心,她湊到丁念兒耳邊極其小心地道,「念兒,我們,這有一個外人在,如果於氏…的事情被發現了怎麼辦?」
丁念兒軟趴趴地抱住舒長煙,在她胸前蹭了蹭,糯糯道,「娘~,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聽得這一聲軟萌細語,舒長煙心軟了下來,道,「念兒,是不是玩累了?喝點水,先睡個小覺再吃飯吧。」
晚間,舒長煙道,「念兒,如果明天上午再沒有哥哥的消息,我們下午就出發去尋找吧。娘一刻也等不及了,就怕你哥哥在哪裡受苦。」
丁念兒點頭,「好,那明天上午,娘親去傭兵會所等消息,我和槐叔去找馬車。既然要趕遠路,為了方便,乾脆就買一輛好了。」
「這,哪有多餘的銀錢?」
「嗯,槐叔說借給我們!」丁念兒沒打算立刻告訴舒長煙,家宅地契已經討回來,並可以用家什換取不少銀兩的事情,便把裘槐拉過來頂缸。
「那…,這,好吧,謝過裘公子了,以後定當加倍奉還!」
裘槐只覺這聲謝,受得有些牽強,只好硬著頭皮道,「不用,應該的!」
……
駕駛馬車沿著河道附近一路尋找,不錯過一個城鎮村落,但始終沒有丁一銘的消息。
天氣愈發寒冷,幾人離開懸壺鎮,要去往下一個地點是金華鎮。
兩鎮之間,橫著一座連綿的大山,武山。武山路阻且長,一天的時間趕不過去。這武山,看似平和,其實裡邊潛伏著一些魔獸,一般人不會連夜趕路,而且也沒有必要。
在武山中間有一處接駁客棧,供來往的人中途歇息一夜,第二日再趕路。
舒長煙的意思,也是打算在客棧休息一夜再走。所以她一到武山客棧,便定好了兩個房間。
丁念兒吃過晚飯,卻沒像以往一樣早早開始修鍊,而是跑出了客棧,舉目觀望。
舒長煙當她去玩,喊道,「別跑遠了啊!」
丁念兒隨口應了一聲,叫上裘槐就走了。
過不了許久,丁念兒回到客棧,對舒長煙道,「娘,我們連夜趕路。」
舒長煙不明所以,「為什麼?連夜趕路太危險,再說,這房錢也交了。」
「房錢可以退,但今晚不走,就得半個月以後才能出山。」說得斬釘截鐵,不由不當真。
「什麼意思?」舒長煙和裘槐心內驚訝,均不解地詢問。
丁念兒解釋道,「後半夜會有暴雪,而武山極易滑坡,大雪覆蓋后,極難行走。今夜不過了那塊地界,明天以及接下來半個月,就只能阻在這裡,進退不得。馬上年節要到,總不能在這深山過吧,哥哥也等不及呢!」
舒長煙聽了著急,「啊,原來這樣,那我們趕緊出發吧。反正我們有靈王壓陣,連夜趕路也不怕!」
這一路上,住哪裡,吃哪裡,去哪裡打聽消息,都有丁念兒的主張;遇到難處,丁念兒鬼靈精怪的,沒少出恰到好處的主意;迷路了,連路都不用問,隨便一指就能指對。
倒像是個時常出遠門經驗豐富的老人。
然而舒長煙知道,丁念兒除了被賣那一次,就只在無源鎮秋雲鎮兩地呆過。
等舒長煙問起來,丁念兒道,「娘,小時候聽人說的,我都記在心裡。這樣是不是很聰明?」
舒長煙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女兒已經易主,真就信了。女兒是個小神童,嘴角自豪地咧開了花。
之後,只要丁念兒說的,舒長煙縱然不解,卻不會質疑。
見舒長煙沒有猶豫懷疑,還將裘槐的存在掛在了嘴上,丁念兒笑笑,相處得久了,舒長煙也習慣自然了些。
說動就動,舒長煙立刻收拾剛放下的東西。
裘槐自己的東西少,隨便一卷,就靠在門邊看著丁念兒的背影。
越接觸越吃驚。
他不是舒長煙,會輕易被一句聰明過人給騙過去。這世上很多東西,不是聰明就能懂得,還得有豐富的學識和經驗。
從舒長煙那裡,他問出了丁念兒全部的人生,在這短短的人生里,丁念兒就算是神童,也不可能一下子知道這麼多東西。
七歲到十歲,丁念兒一直呆在秋雲鎮,那地兒封閉著呢。
再者,就今天這觀天象的能力,並不是一個『聽說』就能解釋。
還有更多疑點。
照舒長煙所說,丁念兒勤勞,節儉,又乖巧。
但在裘槐看來,丁念兒一點兒也不勤勞,一會兒走累了就要自己背,睡覺一定要睡飽了才起,自己的事除了洗澡吃飯這些,其他什麼也不會做,連穿衣服都總是出狀況。燒個火,興奮半天,結果火星子都燒不出來,再看現在,她就托著個小腦袋晃著腳丫子閑人似地看著舒長煙收拾東西,根本沒有幫忙的打算。
怎麼看,也看不出一點勤勞的影子。
至於節儉,那更不要說了。這一趟走來,小姑娘雖買的東西不多,但只要是想要的,一定是要最好的,從不考慮銀錢是不是夠。按她的話來說,「這東西不貴,便宜,為什麼不買好一點的。」
至於乖巧,這是舒長煙沒看到她任性的一面,單單懲治劉家那一次,絕對可以看出,她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鬧的任性。
不像個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姑娘,倒像個高貴的小公主。
把別人的服侍,看得理所應當,而且自然而然,彷彿就應當這般。
也是奇怪了,對於小姑娘的使喚來使喚去,裘槐一點也不覺得受侮辱,反而覺得很自然。
就是總會覺得丁念兒有些古怪。
具體古怪在哪裡,卻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