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這天夜裡寧昭三點多才睡著，第二天早上八點蘇莉叫她的時候，發現她狀態不是很好，一問才得知她昨夜失眠了。

雖然說後半夜是睡著了，但是寧昭總覺得超過凌晨一點睡覺，就會睡的特別的淺還特別的不踏實，所以她仍舊有種暈暈沉沉的感覺。

好在現在是冬天，天亮的比較晚，所以拍戲也不用那麼趕著，寧昭洗漱完畢后還有時間和蘇莉下樓去吃飯。

到了大廳，就看到陳老闆和他老婆正在給眾人打稀飯。

陳平的老婆大概也是三十來歲，東北人，做事兒特別的幹練，雷厲風行，說話也帶著一股子東北大碴子味兒，和眾人開起玩笑來，那笑聲能傳送三里，總讓人有一種身處於武林外史客棧的感覺。

寧昭拿著碗過去盛了稀飯，又拿了兩個特騰騰的包子，然後就被陳平老婆給捏了臉，「哎呀瞧瞧這細嫩的皮膚，可稀罕了！一看就是大地方來的，瞧這可人疼了，哪兒像我們這種糙人。」

蘇莉也插了一句，「那可不，每天對著這年輕的臉蛋我都要自戳雙目了。」

陳平媳婦果然又爽朗的笑了起來，大廳里的劇組成員們也跟著笑了，一時間氣氛還真的挺不錯。

早餐快結束了，寧昭收了碗筷，聽陳平給他老婆說：「你收拾一下，我上去睡一下，下午還得出去一趟。」

陳平老婆應了一聲，利落的開始收拾碗筷。

寧昭心想不知道陳平要去幹什麼，是不是還是和賀海城一起出去。

這一天早上拍戲沒有見到賀海城來圍觀，倒是村裡人來了不少，嘻嘻哈哈、指指點點的圍觀，對一切都十分好奇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寧昭總覺得這裡面混著一些來監視他們的人。

早上拍攝的戲份是徐正秦飾演的老師，凌晨被一張紙條引出了門，然後在小村街上看到了被自己拋棄的女人——女主角死去的媽媽（女主角假扮），他當然知道女人後來自殺了，所以一開始以為只是錯覺，後來才發現無論是衣服、身材、髮型都和前女友非常相似，所以男人非常的驚恐，不斷的在荒村中找尋女人的身影。

雖然這個片段拍攝起來並不覺的恐怖，甚至覺得很枯燥，也都是全靠後期的製作才能有恐怖之感。

而寧昭飾演的林雅楠卻因為梁鐸的一個吻而失眠，恰巧遇到了穿著奇怪的女主剛剛回來，因為是半夜，所以林雅楠沒有和她招呼，對方也沒有看到她，但是林雅楠卻生了疑心，加上這幾天一直在傳荒村鬧鬼，女鬼索命，弄得人心惶惶，結果第二天，村子里就死了一個村民。

從今日開始，劇情正式進入正題。

但是蘇莉的演技卻掉線了。

——撞鬼步子能不能輕一點不要跳著走！重來！

——你那麼著急是要做什麼！你不是去上班！！你只是在裝神弄鬼！！

——不要笑！！

張子興的呵斥聲充斥著整個片場，因為蘇莉的緣故，導致徐正秦的部分也跟著一次次NG，就算徐正秦脾氣好不說什麼，其他人也是不太高興，最關鍵的是蘇莉態度還不好，張子興批評她的時候，她雖然低著頭，但顯然一臉的不高興，時不時還暗地裡翻個白眼。

張子興正巧看到，立刻就炸了。

於是這一個早晨可以說是白費了，張子興氣的不輕，讓眾人休息，寧昭回去上了個廁所，出來后發現蘇莉不知所蹤了。

見她的兩個助理都在跟前，寧昭問了一下，才知道蘇莉哭著跑小樹林里了，還給助理說別跟著她。

……

寧昭一聽就頭大，對蘇莉的男助理說：「我去找一下，你和我一起吧。」

男助理還沒說話，順風耳張子興就喊道：「找什麼找，自生自滅去！」

寧昭心想：大爺啊，這要是不找，恐怕還真能自生自滅了。

她還真怕蘇莉又發現什麼不該發現的。

跑哪兒也不能往樹林子里跑啊！

她真的是一點都不介意隔壁村裡的樹林里發現過死人么。

寧昭簡直替她著急。

寧昭叫上了蘇莉的助理，還叫上了崔涵，三個人一同往樹林里去，他們本來就在片場耽擱了一下，大概要比蘇莉遲上半個多小時，但是就這半個多小時，三個人進了小林子就沒見到蘇莉。

寧昭頓時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喊了起來。

崔涵笑著說：「你也太擔心了吧，這麼小一個村子，我們都在這附近拍戲，蘇姐就算在山上，也不會有危險的。」

寧昭心想，要是平常的地方也還真沒危險，這地方可就說不好了。

這樣又過去了大概四十來分鐘，還沒找到蘇莉，張子興給寧昭打了電話詢問蘇莉情況，他也並不覺的會出事，其實每個人都覺得沒必要去找，蘇莉自己耍脾氣不說，而且都是成年人了，是應該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

寧昭真的是有擔心說不出口。

只好一遍遍的喊著蘇莉的名字，希望她別真的出事了。

就這麼又找了將近一個小時，崔涵忽然說：「你們看！」

不遠處的一個山窪里，躺著一個人，不是蘇莉是誰！

三個人立刻跑了過去，寧昭速度慢一點，被兩個人落下了一大截，等她氣喘吁吁的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崔涵剛剛試探過蘇莉的鼻息，鬆了一口氣般的說：「還好。」

真是謝天謝地，寧昭也跟著大鬆一口氣，正準備蹲下來看，忽然就聽到身後有一道聲音。

一種不同於正常聲音的，來自人內心的聲音。

——媽的，早知道剛才弄死算了，這賤人也不知道看到沒有。

而且這個聲音還格外的熟悉，可不就是一開始那文縐縐的支教老師么。

幾乎時條件反射般的，寧昭就要回頭，但是在即將回頭的那一瞬間，她立刻反應了過來，忙將視線重新放在蘇莉身上。

崔涵問道：「怎麼辦，打120嗎？」

寧昭說：「最好別隨便移動她吧，我們也看不出來個什麼問題，你打救護車，我給張導打電話。」

一時間，片場又亂了起來。

最開始是發現屍體，接下來又是蘇莉莫名其妙被打暈——醫生已經證明是被打暈，但是蘇莉現在還未醒過來。

張子興自責極了，甚至都有些慌神了。當然這也不僅僅是因為蘇莉，也因為他覺得自己投入心血的這個片子算是完了。

這事兒在村子里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和村長他們溝通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村子里有些人對劇組的到來很不滿，說是他們破壞了村子的寧靜，想讓他們早點離開。

對於相對閉塞的地方來說，的確是有這種情況，但是既然已經和賀海城溝通過，那寧昭只能說，蘇莉可能發現了什麼，儘管她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到——如果蘇莉真的看到了，恐怕她已經不在這地方了。

蘇莉最開始就醫劇組的大部分人都在，後來因為照顧不便，另外張子興他們還要和村長溝通，就走了一大批，剩下寧昭和崔涵照顧著蘇莉，後來崔涵被寧昭打發出去百貨市場買日用品去了，就剩下寧昭一個人守著，一直到賀海城和他所謂的女朋友一起來到醫院。

村上是沒有醫院的，他們到的是縣上，這個縣城叫做江越縣，距離最開始他們去的騰海村挺近。

賀海城自稱是來縣城幫著陳平採辦材料，順道經過醫院，就過來看看，畢竟這事兒鬧得不小，而且他們也算是「見過幾次面了」。

兩人帶著水果，一起走進來，看起來還真有點登對。

寧昭看了一眼，轉過了頭。

賀海城感覺她生氣了，有絲絲無奈，但也有一點小小的，正在萌芽的喜悅。

楊悅倒是很熱情，將蘇莉的情況問的特別的仔細，她這麼問，寧昭還真的生出了點心眼，覺得這人恐怕是在故意套話。不管這位楊悅是賀海城的搭檔還是其他什麼人，寧昭都必須在她面前表現出一個傻白甜樣來。

「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做的嗎？」楊悅關心的問。

寧昭說：「沒呢，導演說是因為村子里有些人不歡迎我們來。」她很是低落的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戲都還沒拍完，我好擔心。」

楊悅嘆了口氣，說：「哎，你們這樣大規模的過來，又是封路又是連夜開工的，的確有些村民會不高興，這地方本來就是這樣，比較排斥外面的人，能早點離開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寧昭心想，恐怕不高興的另有其人吧。淳樸的村民哪裡有什麼意見，還挺好奇他們過來，更何況劇組給的補貼也是很豐厚，雖然說村長拿了大頭，但是附近的村民多多少少也分到了點，對於村民們來說，歡迎還來不及，不可能對他們有敵意。

她愁眉苦臉的說：「蘇莉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我好擔心啊，不知道警察那邊能不能查出點什麼來。哎，我也巴不得早點走呢。」

楊悅就在一邊安慰她。

寧昭其實心裡已經很煩了，恨不得一腳將賀海城踹出去，來就來，還帶個女人來，簡直礙眼，就還不如乾脆別來，眼不見心不煩。

坐了一陣子，楊悅忽然有些不舒服，對賀海城說：「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趟廁所，回來了我們就走。」

賀海城說：「好。」

楊悅一出門，氣氛就忽然變了。

這是賀海城與寧昭第在這裡第一次相處——除過仍舊昏迷的蘇莉——所以兩個人感覺都挺微妙的，甚至連對視一眼，都要趕緊分開。明明是認識的人，明明還曾經在一起吃過火鍋，親昵的一同逛過街，一同帶著坨坨遊戲，現在竟然還「玩」陌生人的遊戲。

寧昭剛移開視線，就覺得很氣惱，又不是她心虛，帶著幾分賭氣般的心情，再度對上賀海城的眼睛。

但是她委實不知道該說什麼，又怕楊悅忽然進來，或者蘇莉忽然醒來，就只能默默的看著賀海城。

賀海城頂著一張風餐露宿的臉，也默默的回看著她。

兩人都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距離很近，但誰也沒有動。

片刻后，還是賀海城先輕輕的拍了拍寧昭的手背，像是在說讓她安心。寧昭低著頭看他的手。

原本是骨骼均勻，麥色而細膩的手，現在多了很多稀小的傷痕，看起來粗糙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她忽然覺得有些心酸，將手從他的手掌下抽出來，輕輕的握住。

賀海城抬眼看她，寧昭卻沒有看他，只是低著頭。

寧昭說：「我本來今天要補拍吻戲。」

賀海城：「？」

寧昭：「昨天你在看，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雖然說她上輩子和周少庚也算是快結婚的關係，但再怎麼樣，在喜歡的人面前被別人親吻，還是會讓她覺得彆扭，更別提是初吻了。

賀海城以為她要問蘇莉的事情，沒想到她竟然說起這個，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道怎麼回應了。

寧昭抬頭，看賀海城和自己不足五米，笑了。

她站起身，走到賀海城跟前，賀海城本來身高就高，寧昭站著也只是微微低頭就能和他平視。

仔細地看了看他的偽裝，評價：「原本就是個大叔，現在簡直是個糟老頭了。」

賀海城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自嘲道：「沒這麼糟糕吧。」

剛說完，就見女孩兒精緻的眉眼已經近在咫尺。

她的皮膚白皙，似乎還透著淡淡的香甜氣息，她的唇紅潤小巧，如此近的距離，簡直讓人把持不住的想去一嘗芳澤。

寧昭一把揪住了賀海城的衣服領子，低聲說：「你該送我生日禮物了。」

話音還沒落下，她就輕輕貼上了賀海城的嘴唇。

輕輕的碰觸后，她伸出舌頭去舔了舔，然後來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只滿含笑意，又帶著幾分挑釁的看著賀海城。

看到這幾乎算是引/誘的動作，賀海城輕眯了一下眼睛，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拉到了自己跟前。

寧昭感到自己心跳越來越快，心跳聲也猶如擂鼓。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了明顯的腳步聲。

寧昭立刻和賀海城拉開了距離。

於是等楊悅和崔涵一同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人在床的左邊，一個人在床的右邊。

誰也沒有和誰說話。

似乎一直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