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潛蛟將行
鶴唳強行加入驚蟄的陣營這一點直接扭轉了局勢,不管驚蟄表不表態,她簡直以一種不要臉的姿態像老母雞一樣護著自家大師兄。
而自從柳平瀾送去一碗成分不明的雞湯后,驚蟄自己也有些心灰意冷,本來這就是一種感情轉移,結果人家連「大佬的天降疼愛」都毫不珍惜,那他自然不會繼續痴漢一樣過下去。
正主不發聲,甚至不用青山出手,鶴唳一個人就能把整府的保衛工作全部包干,畢竟她不是真正的殺手,平時也能兼職幹些保護人的事,總有些主顧特別喜歡手段兇殘性價比又高的保鏢,有些剛看到鶴唳倒是還產生過一些類似於霸道僱主和美艷女保鏢之類的不可描述的想法,但是相處差不多一天後基本都會徹底打消這個念頭。
畢竟情況危急到需要雇傭鶴唳這一類人了,一來肯定怕死,二來仇家肯定很迫不及待,基本不用一天就能夠把自家保鏢的真面目看個徹底,晚上門外站著這麼一個人都心驚膽戰,更別提躺一張枕頭了。
然而嚴錦春對於跟船的執念卻強的嚇人,這兩日甚至有派幾波宵小前來刺探,說是宵小,不過是些化了妝的番子,不要命的東廠太監。至於錦衣衛卻沒人過來,顯然這些人都知道驚蟄不好惹,輕易不敢來捋虎鬚。
連鄭和有一日都上門來問,東廠這陣子活動頻繁,可是錦衣衛要和東廠打起來了?
「怎麼可能?」驚蟄笑著給他倒酒,「都是為皇上在民間行走的人,天下之大,走都走不完,怎麼會有打起來的需要?」
「那為何……」鄭和欲言又止,「謝老弟,若有所求,但說無妨,老哥雖常年不在天子腳下,但是有些小事,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既是小事,又何必勞動天聽。」驚蟄打著哈哈,「怎麼能勞煩到大哥,況且,我有幾分能耐,你也是知道的吧。「
「既如此,那老哥就不多管了。今天過來,也是和你商定一下最後的安排。」鄭和拿出一疊紙,「你提上來的貨單,有些還得斟酌一下,若是這些都要,我還得給你換條船。況且,你真要帶那麼多嗎?我雖然不了解你們柳家近年的產出,但也知道這個帶貨量,若是出什麼意外,於柳家也是不小的損失啊。「
「嗯。」驚蟄點頭,「勞煩大哥安排一下,這些貨,必須得帶。「
鄭和恩了一聲,喝了口酒,沉吟半晌,忽然挑眉:「你……」
「什麼,大哥?」
「哎,也罷……這柳家如今這個樣子,也並不值得你再掏心掏肺了。」
「……」驚蟄愣了一下,「倒是讓大哥你看透了。」
「聽老哥一句,雖說海外廣闊,彷彿無止無盡,但以我多年所見所聞,普天之下,再無比大宋更文明守禮的國度,這實在是大宋子民之福。相比前幾次下洋,現在老哥我每次,都是剛離岸就開始思鄉了,哎……「鄭和嘆息著,」你若真下此決心,一旦事已成定局,就是後悔,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有能力接你歸鄉的船隊,也不知那時候能做主的,是不是你老哥我了。「
他果然看出來了。
驚蟄心裡嘆息,他看了看旁邊連接湖心亭的小橋,有些無奈。就算猜出來了,也別說出來啊,鄭和就是太相信他了,真以為他在場沒人敢偷聽嗎。
鄭和猶不知道他已經出賣了自己的隊友,還在說:「況且你所運多為易碎品,途中顛簸,等到了遠方國度,說不定已經所剩無幾,到時候你私自留在異國他鄉已屬重罪,再無產業傍身,豈不是等於老哥害了你。」
你已經害了我了……驚蟄低頭喝茶,死魚眼。
他翻看了一下那疊紙,覺得沒什麼問題,怕鄭和說得太多,便開始琢磨著送客,卻聽鄭和又道:「說來,若是換船,潛蛟號如何?」
你別說了!驚蟄就差怒吼了,但還是鎮定的點點頭:「恩,這個大哥定奪就好。」
「那好,你沒意見便好。」鄭和很是寬慰,「既如此,三天後,便隨隊啟程吧,只是老弟,大部分時候都是水路,縱使有刪減,恐怕也無暇添減,你千萬準備好。」
「那是自然。」
鄭和走後,驚蟄坐在原地連喝三杯悶酒,才沉聲道:「你還沒游完?」
許久,旁邊的小池子里才傳來噗嚕嚕嚕的吐泡泡聲,鶴唳很是開心的從水裡出來,半長的頭髮服帖的掛在背後,□□的緩緩走出來,身體在月光下發著慘白的光,彷彿一隻水鬼。
「喲,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池子里沒養鱷魚?」
「……何止。」驚蟄極為無奈,「怎麼樣,你打算抓緊時間跟我來一發?這次我會認真了,你放心。」
「嗯……」她居然思考起來,「算了,我問問李狂去。」
「這要問李狂?」
「不問也要先穿好衣服啊。」鶴唳從假山後拿出衣服,也不顧全身還濕著就這麼穿上,樂呵呵的往外走,走著走著還不忘回頭對著他biu的舉槍假射一下,隨後吹吹槍口。
相比自身那麼多煩心事,鶴唳的威脅對驚蟄來說竟然算是件小事了。他看鶴唳離開,很是煩躁的又倒了杯酒,撓撓頭。
一會兒后,李狂那兒。
「潛蛟號?」李狂直起身,「你確定是潛蛟號?」
「嗯,至於哪個蛟我就不知道了。」鶴唳抬了抬自己的腳。
「我想想。」看李狂表情,竟然真的是有點想法的,他走到一邊思索起來。
鶴唳看看桌上的棋盤,嘿了一聲:「狂兒,你要輸了誒!」
「別吵別吵!」李狂扭過身。
「哼。」鶴唳趴在桌子上,挨在青山身邊,「好氣哦,我現在對驚蟄一點興趣都沒了,一個一心想跑的對手,切……穿越到古代已經夠了!他還要到那些比明朝還髒亂差的地方去發展!他是不是有病?!」
「你怎麼打算?」青山用手順著她的頭髮,看還濕著,便取了塊毛巾,緩緩吸著水。
「如果潛蛟號是那艘沉船,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如果不是……海外還算不算任務範圍啊?海外的事情讓海外的人去操心嘛!不是說鄭和最遠到過非洲和紅海嗎?花擦,真追到那,我們還回得來嗎?」
「若是在去港口的路上解決呢?」
「不行,他知道我聽到了,肯定會防著我對他動手……或者說他一直就防著,他是大師兄誒!給教官代過課的那種!如果以前還能說我和其他幾個學的是一本教材,那這個就是拿著教材教過我的人啊,哪那麼好殺?!他們直接通過運河走水路入海,我們要混到船上是容易,但要混到他船上卻不容易啊,艾瑪!好難!這任務真難!我……我好喜歡!」
「……」
「不殺了!」李狂忽然轉頭,「我知道了,那艘船就是潛蛟號!」
「誒?你之前不知道啊?」
「時間不夠,有時間划範圍,但沒時間考證。鄭和的寶船太多了,但是船名載入史冊的並沒多少,最能確認的反而是那些沉船,可是因為年代久遠,標記船名的地方很模糊……相當模糊……可以說是沒有,要確認,不僅需要想象,還需要拍板的膽子,因為很可能最終定下來的就是錯的。那艘沉船的名字我們通過電腦技術擬了好幾個,一邊專家討論,一邊則在資料庫里尋找資料考證。而擬定的幾個中……」李狂過來蘸了茶水直接在桌上寫起來,「就有贊文和遠交兩個猜測。」
「嗯……」鶴唳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象徵性的應了一聲。
「類比字形的話,蛟字基本可以確認了,而前面那個字,因為是繁體,很難判斷。可如果是潛的繁體潛,完全模糊水字旁,那很有可能會像贊的繁體贊,所以專家的猜測不是無的放矢,這樣歸攏一下,失事船隻叫潛蛟號的可能,超過百分之九十!」
他一臉激動的抬起頭:「時間,名字都對得上!只要確保他上船,那就沒有問題了!」
「好!」鶴唳啪的一拍桌子,「直接給結論不就行了嘛!」她伸了個懶腰,拉拉青山,「親愛的來我們一起去保護大師兄!護送他上船呀上船!」
「好。」青山把濕了的毛巾放在一邊,「不用盯著柳氏姐弟了嗎?」
「哦對哦,他們一直沒動靜……不會是在憋大招吧?」
「不是,他們害怕。」青山道,「柳平瀾極為後悔,埋怨了柳氏。柳氏沒成事,被言四埋怨。兩人皆心情低落,還擔心驚蟄的報復。不料他們害怕驚蟄不夠,現在還要害怕你,怎麼敢再有動作?」
「這……倒也是。」鶴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嘎嘎嘎竊笑起來,「哎呀如果他們真的還敢再有動作,我說不定真的能爽一爽哦,虐他們不需要理由呀……啊前幾次來的人我都不敢殺,又沒什麼契機抓起來虐,好心塞啊捉了老鼠不讓吃也不讓玩貓會炸毛的呀!」
「他們也不傻,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的。」李狂反而很開心,「對了,我們是不是可以準備準備,也出發去太倉了?總要親眼看著驚蟄上船的好啊!」
「你那麼高興幹嘛?」鶴唳斜睨他。
「北京到太倉啊!艾瑪,可以走半個大明了!」
「對不住,要追上他們的腳步,咱得走水路!」鶴唳冷著臉,「嗯你可以一直痴痴的望著岸上,哦,如果偶爾靠岸補給,准你下船撒歡一會兒。」
「……」李狂整個人癱倒在凳子上。
「啊哈~給我找身乾的衣服。」鶴唳原地轉了個圈,「我要幹活了!」
李狂認命的回身打開衣櫃,取了一身衣服扔給她。
鶴唳和青山並沒有在這個府里過明路,兩個人的主要駐紮點還是李狂的小院子,這對於習慣餐風露宿的人已經是個不錯的環境了。是以鶴唳有時候偷摸來的一些舊衣服也藏在他這作換洗用,儼然是把他當存檔點。
鶴唳換完衣服,濕衣服直接扔了,一邊砸吧著嘴琢磨:「如果要找船跟著他們,咱們可不能寒酸,一會兒有空我直接去擼一套謝夫人的衣服吧,你們覺得我適合什麼顏色?」
李狂有氣無力的看了她一眼,偷衣服還帶挑的也就她一個了,他可不能助紂為虐。、
青山倒是饒有興緻:「我覺得正紅極好。」
「你是要我偷人家嫁衣啊!」鶴唳大笑,「好我知道了,你們等著!」
看她一蹦一跳的離開,李狂心驚膽戰:「她不會真偷一套嫁衣回來吧!那真是見鬼了!」
青山優哉游哉起身。
「喂你不會是要去偷驚蟄的喜服吧!」
「怎麼會。」青山一臉正經,「但她說得對,總要弄身合適的行裝才行。」
「……那如果看到合適的,麻煩幫我也準備一套多謝。」
青山有些疑惑:「你是門客,可以直接向主人家要。」
「別提了,我才給那小子上幾堂課啊,他就一碗湯把自己作死了。連累的他百年難得一遇的穿越者老師現在還是跟隱形人一樣活著,宛如智障。」
青山無話可說,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略表安慰,背著手走了出去。
鶴唳是真的打算直接去占柳氏的便宜,可是走之前又想看看驚蟄那什麼情況,還沒摸到那,就看到有個人正鬼鬼祟祟的躲在牆后,窺視著裡面。
她一眼就看出這人正是言四的得力幹將,一狼。
一狼還是高大健壯的樣子,但奇怪的是他雖然巴著牆張望著裡面,可一手卻撫著腹部,身形有些傴僂,氣息粗重。
比之前那幾波辣雞的表現還要差。
鶴唳在後面摸著下巴觀察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虐他了,悄無聲息的上前,湊近他的耳朵,張嘴:
「喵!」
一狼全身一震,轉身的同時一刀揮過來,鶴唳向後一跳利落躲過,雙手虛擋一臉驚嚇:「喂喂喂這可是危險動作啊少年!」
一狼果然受傷了,他一刀劃過后就不再繼續,咬著牙原地喘氣,冷冷的瞪著他。
「你在看什麼好看的呢?帶我也看看唄。」鶴唳看也不看他,探頭往裡望,裡面一應果盤酒水早就收走,驚蟄不管在幹嘛,反正是一眼瞅不到了。
「走開!」
「你來做什麼呀?」鶴唳回頭,笑眯眯的,「如果是些比較危險的事情的話,得先過我這關哦,這點你很清楚吧,你屬下肯定跟你彙報過了。」
「我知道。」
「那你這是要……」鶴唳眼神往下,看著他潺潺流血的腹部,吃吃發笑,「噗,如果是苦肉計的話,那個哈哈,你來恐怕沒用。」
「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我心裡清楚。」
「那你來幹嘛……」
「我來找死。」一狼啐了一口血,「我要做的事,主子永遠不會做,所以,我來找死。」他頓了頓,咽了口血,「不成,被你殺死。成,被主子處死。沒差兒了,值!」
「不成還值啊?」
「若你讓我死在這,我就真的死不瞑目……」他咬咬牙,強行低聲下氣,「可否,讓我,見一下,謝大人。」
「當然不行啦……如果你有什麼話要說,我可以給你轉達。」鶴唳仰起頭,「我絕對不會讓你這種危險人物靠近我師兄的,絕對不,現在死或者說完死,就在你了。」
一狼眼神一狠,可對上鶴唳從容的樣子,還是無奈的氣弱了下去,他想了想,還是發狠道:「好,我告訴你,但若你沒轉達到,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這……恐怕你得排隊。「鶴唳說著,右手抬起對著空氣撩了一下,又左手往旁邊作揉頭髮的樣子,還回頭對著空氣笑了一笑,回眸一笑道,」我身邊鬼太多了,你見諒哈。「
一狼毫無辦法,氣得又吐了口血,嘶啞道:「主子他,想跟船,確實是他一直以來的念想。」
「說點我不知道的。」
「但是,這幾個月來,上頭,有,惹不起的人,對主子,生了不該生的心思…咳咳!」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屬下,這話說出來真是相當不容易。
鶴唳目瞪口呆:「喲!有人看上言四了。」她頓了頓,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男的女的?」
一狼眼神更狠:「與你無關!」
「哦,男的。」鶴唳秒確定,「怎麼啦,不想被爆菊就想逃到海外?哪有那麼好的事,他不回來啦?」
「與你無關!」
「海外的人可比咱大明的人不講究多了。你家主子是把外頭當啥?蓬萊仙境嗎還是無人區?再說了,他有勇氣放棄前頭,怎麼突然就沒勇氣放棄後頭了?「
「與你……」一狼突然頓住了,冷靜道,「我不能被你氣死。」
「……哈哈哈哈被你發現了哈哈哈哈!」鶴唳囂張大笑,「我說他那麼厲害怎麼會招惹上這事兒的?他那麼任性我還以為東廠是他的呢。」
「這就是個圈套。「一狼語氣惡狠狠的,」他把他放任至今,以至於他除了被他庇護,無處可去。「
「哦喲,養成!捧殺!棒!我突然對那位大佬很感興趣了。」鶴唳星星眼,「他是誰啊?」
一狼張了張嘴,不作聲。
鶴唳瞭然,點頭:「與我無關,我懂。」
她撩了下頭髮:「好吧,你就想說,言四那麼想出去,是想完成理想的同時逃避成為禁臠的命運對嗎?」
「……」
「成,我會給你轉達的,你瞑目吧。」鶴唳擺擺手,「不過效果我可不保證啊。畢竟還剩兩天了。」她舉起兩根手指,「兩天,你們主子絕對沒準備好,畢竟他還有時間揍你。」
這次一狼真的驚訝了,他捂緊了肚子,還企圖狡辯一下:「不,不是……」
「得了吧,他那種狂躁型,發起瘋來六親不認,打死你還能讓你感恩戴德的人種,我見多了……你怎麼不勸勸你主子,直接來找驚蟄說清楚,求個情或者下個跪,說不定驚蟄心一軟就帶上他了呢?」
一狼又捂緊了肚子,眼神顯示他大概就是因為這麼做才挨打的。
「恩,好吧,你走吧。」鶴唳甩甩手,「我去找他說說。」
一狼咳了一嘴血沫,他隨手一擦,這次真的低聲下氣了:「鶴唳小姐,請你,千萬要,告訴謝大人。」
「嗯哼。」鶴唳給了他一個瀟洒的背影。
等確認一狼真的已經離開了,她繼續馬不停蹄的,往柳氏房間走。
嘴裡嘟嘟囔囔的抱怨:「箭在弦上了還出這幺蛾子,傻子才幫你傳話,切!驚蟄一心軟讓位了怎麼辦,那就輪到我死不瞑目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我失蹤了一個禮拜
偷偷說,我只在這說:這個禮拜我在忙一個劇本的大綱……恩,好像是上一本書的……昨天剛交……嘿嘿【狗頭】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修仙,看自己的書看到吐==
然後我這個人特別慫,因為知道耽擱了這邊,就嚇得連評論都不敢看了--
這章大,之後恢復更新,偶爾攢攢新坑……【狗頭】
對不起,看到我優雅的跪姿了嗎tot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