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鴻門之前

160 鴻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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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身子落床了,手卻還掛在他脖子上,笑盈盈的:「青山哥哥,門主還好嗎?」

青山一頓,他並沒有很意外,卻還是緊緊盯著她:「何解?」

「別跟我打哈哈呀,還有,溫柔點嘛。」鶴唳收了收手,手臂的動作拉扯了背後的傷,又是一股熱流,她的臉蒼白了一層,「三生誡在著呢,你不能殺生呀。」

青山竟然再度將她抱了起來:「說,汝乃何人。」

真的有三生誡,鶴唳笑意更盛:「青山哥哥,蟲子有感應的事,還有別的同門發覺嗎?」

青山眉一挑:「吾恰好在秦國,是以僅吾一人,汝當如何?」

「不會對你怎麼樣噠。」鶴唳拍拍他的臉,「你只要知道,我很喜歡你就行了,你什麼都不說,就會發現,什麼都沒有變化的。」

青山沉默了,他思考了很久,才嚴肅的確認:「吾門人無恙?」

「吾門人……」鶴唳瞪大眼,「哦呀,參見門主大人!」她很是激動,忽然撅起嘴就湊了上去,青山脖子被她摟著,又沒覺出惡意,避之不及,被吃了個豆腐,大半夜的上演鐵板臉皮,又紅又燙。

「……荒唐!」他猛地扔下鶴唳,這次她終於鬆開了手,被甩在床上直哼哼。

「青山門主哥哥~」鶴唳傷成這樣還不忘耍賤,「別動她的屍體哦,為我們大家好哦。」

青山頓了頓,轉身就走。

鶴唳在後頭哼哼:「哎呀回頭看我一眼呀看一眼~這一走就是永別呀永別……」

青山幾乎落荒而逃。

他開了門,杭朝義終於敢走進來,他很疑惑:「你們有那麼久可談?」

鶴唳嗯了一下,很生無可戀的蹭了一會兒被褥,還是強打精神,詐屍一樣坐起來,舉起雙手:「哦耶!開始毀屍滅跡嘍!」

「……」

立春的屍體和穀雨是一樣的處理方法,鶴唳做得很熟練,不同的是穀雨的師門武器是脖子上一個小勾子,摘下就行,立春的卻是一個圈套,還得掰開他手指才能摘下來,期間還要摸來摸去找師門蟲子掛墜,找些不能燒的和不能留的……

全程她都哼著歌兒,安眠曲,哼完了,換妹妹背著洋娃娃,又哼完了,開始哼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最後還剩點粉末的時候,她一邊隨風撒,一邊還唱著,杭朝義湊近了聽,是timetosaygoodbye。

「你,喜歡唱歌?」

「個別幾首而已。」鶴唳拍拍手,「你知道嗎,當初學英語沒多久,我看到這首歌,特別喜歡它的名字,我叫它:是時候說再見了。」

「本來就是啊。」

「官方的翻譯是,告別的時刻。」

「一樣的意思啊。」

「你真的是文科生嗎?」鶴唳白了他一眼,她拍乾淨了灰燼,抬起手作朗誦狀,「是時候說再見了!是不是很像在向別人宣告什麼,比如說,親你可以走了,或者親愛的你差不多該去死了,這樣……」

杭朝義木木的點頭:「好像是有點。」

「但是告別的時刻呢,我去,主語是誰,哦,告別的時刻來了,天吶,這種一點惡意都沒有的措辭怎麼適合用來告別,捨不得就別告別啊?或者難道是第三方說的?誰給他的權利讓我們告別的,我們就要在一起!要再見也是我來說,你算老幾?」鶴唳哈哈大笑,笑到背後又滲出絲絲血跡,忽然唰的收住了表情,「告別的時候來了呢,杭朝義。」

她步步逼近,一點都不像受了傷的人,笑容恬淡,眼神溫和:「好捨不得你呀。」

杭朝義有點腿軟,他後退了兩步:「鶴唳,我……」

「好了,別怕,我不逼你的,我的僱主雖然不是你,但是主要任務助手還是你啊。」鶴唳笑,「所以你想怎麼樣都行咯,立春已經死了,我們可以回去了,開心嗎?」

「……」

「不過我也在想啊,凡凡小寶貝的媽媽那麼蠢,呂不韋看起來好厲害,成蟜小正太也不是什麼歪瓜裂棗,小凡凡連這兒字都還不大會寫,以後會不會鬥不過呀……好傷心,他那麼聰明,那麼可愛,長大還一定會很帥……」鶴唳碎碎念,「要不,我日行一善,回去把成蟜幹掉吧。」

「什麼?」杭朝義以為她會勸自己留下,聞言頓時大驚,「不行!」

「就這麼決定了!」鶴唳拍掌,「為了我的新男神!」

「不行!絕對不行!成蟜是有史料記載的!他起碼活到二十多歲,還會在後來背叛秦國,投降趙國,封地在甘肅,他不會對凡凡造成威脅的!」杭朝義大急。

「嬴政已經換人了。」鶴唳輕聲道。

「……」

「我好擔心啊,他被發現怎麼辦,他演不成功怎麼辦,他受著傷呢,他媽媽還忙著和呂不韋眉來眼去,可韓夫人就動不動就拉成蟜一起睡,他本來該有爸爸媽媽的,他還是家裡的小皇帝呢,只需要擔心作業,擔心老師,擔心動畫片,擔心同桌越過三八線……」

杭朝義呼吸急促,他蹲了下來。

鶴唳看也不看他一眼,她緩緩彎腰,抓了一把雪,拍拍臉,拍拍額頭,又抓起兩把,貼身塞進前胸和後背,她像是吸了一口□□一樣,閉上眼結結實實的打了個激靈,再睜眼時,病態蒼白的臉上神采奕奕:「是時候說再見了,我去把成蟜做掉就走了,到時候贏爸爸只有三年的命,適齡的王子只有凡凡了,再沒有人能威脅他了,對吧?」

杭朝義低頭,面前的雪一灘灘濕了,灼熱的淚水不斷滴落,他沒有抬頭,卻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片,上面寫了些字:「這個給你。」

「?」鶴唳接過,上面歪歪扭扭刻了一些字。

「城外西南一里,有個工地,是個隱宮……」杭朝義斷斷續續的說著,「其實就是奴隸和戰犯勞改的地方,從南面進去,左數第三個院子,門口有刻三叉戟的屋子,裡頭,大通鋪,最裡面的,下鋪,那個人,把他,毀掉……」他深呼吸,說的極為艱難,「然後,然後,把這個,放在枕頭下,不是很顯眼,但肯定要看到的地方……」

鶴唳翻著竹片,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不,我拒絕。」

杭朝義猛然抬頭:「什,什麼?那是趙高呀!我,我一直有在琢磨的!我找了他很久!我好不容易下決心了,你,你!」

「你們給過凡凡下決心的機會嗎?」鶴唳冷笑,「人命就像房地產,是會漲價的。我不是做慈善的,我願意為凡凡殺成蟜,現在我不願意為你殺趙高,你回去吧,別操這份閑心了。」

「不行!你怎麼這樣?!怎麼說一出是一出!不能殺成蟜!我當趙高還不行?!我會一直跟著他,監督他,不會出意外的!」

「干我什麼事,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要麼我回去,要麼我做我想做的,你要怎麼樣,行,給錢。」

「可你應該幫我的!這是職責!」

「杭朝義。」鶴唳不笑了,「我不是什麼很有耐性的人,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和你說,快下決定,快行動,快進去幫助他,趁我還有幫你的興趣,可是你呢?一直是小寶貝兒一個人在努力,他受傷,他冒險,他出主意……他只有一個要求,杭叔叔快進來。」

她的聲音變得無助而可憐,泫然欲泣:「杭叔叔,凡凡快撐不住了……」

杭朝義望向別處,牙關緊鎖。

「所以現在,我不樂意了,你說你有努力又怎麼樣,黃花菜都涼了,愛咋咋吧,不讓殺成蟜?可以啊,不殺,那走吧,一起嗎……」鶴唳退後幾步,「我還要指望你幫我喊『救護車!!!』呢!」

杭朝義死死的盯著她,嘴唇哆嗦了許久,問:「怎麼樣你才肯殺趙高?」

鶴唳輕笑:「給錢咯,友情價,給你打折,怎麼樣?」

「人,人民幣?」

「我要秦幣幹嘛?!」

「多,多少?」

「你有多少?」

杭朝義愣了一下,竟然真的認真算了起來:「我剛付了一套首付,剩下點錢打算理財還貸,大概要二十年才還完……如果你能等……」

「不如,你立份遺囑吧?」鶴唳笑起來,「財產全歸我!」

「……」杭朝義嘴唇發白,「我已經不能盡孝了,好歹讓我留點錢給父母養老。」

「國家肯定不會虧待你爸媽的。」鶴唳聳肩,「那個補償金我就不要了。」

「……我爸媽才不差那點……」杭朝義已經沒脾氣了,他抹了把臉,咬牙,「好!有紙嗎?」

鶴唳笑了笑,扯出一塊白布給他鋪在桌上,在愣神的杭朝義面前,狠狠的伸展了一下左手,好不容易有點止血的傷口再次裂開,鮮紅的血水迅速蔓延出來:「來,寫血書吧,一會兒還要你按手印呢。」

杭朝義:「……」食指顫抖。

鶴唳還在嘚瑟:「哎呀我真是太聰明了,簡直佩服自己,你快呀,要干啦,戳!」

杭朝義顫抖著戳了一下,落指,迷茫:「我,我,我不會寫遺書……」

「噗!你到底是不是文科生!?」

「我是文科生啊!我還是博士呢!可哪個學校教這個啊!」

「哎閉嘴!我報!你寫!」鶴唳不耐煩,清清嗓子,「聽著,本人,杭朝義……」

大冷天的,鶴唳在爐上烤著火,防止傷口凍住,一旦滲出血,就讓杭朝義蘸蘸,艱難的寫完了一篇遺書。

杭朝義按了血手印,看著字跡已經發紫的遺書被收進鶴唳的口袋,心情非常憂傷。

「接受委託,收到定金確認,接下來……」鶴唳拍拍他的頭,「等著吧,老闆。」

杭朝義看著鶴唳離開,發現她的身影已經笨拙到有些蹣跚,反覆撕裂的傷口在背上染出大片雪花,月光下彷彿穿著紅色的衣服。

他孑然一人坐在屋中,下意識的想摸索出什麼,可又什麼都做不了,想再糾結一下之前的選擇,可剛一回想,就被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打住了。

……遺囑都寫了,再反悔,鶴唳分分鐘順手一刀再合法繼承,他在現代社會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這一招,真夠狠的。

杭朝義抹了把臉,苦笑一聲:「多謝……」

杭朝義聽了鶴唳的轉述,沉默了很久,艱難的問了一句:「他經歷了什麼?」

鶴唳聳肩:「問你咯,跟小寶貝一路走過來的可是你誒。」

杭朝義不吭聲,緩緩抱膝坐到牆角,沉默不言。

「你到底是想要怎麼樣啦!」鶴唳模仿某彎男生的撒嬌語氣,「人家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啦!」

「你不是一心想做掉立春后拍拍屁股走掉嗎?」杭朝義忍不住諷刺出聲。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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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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