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章
等定妝照拍完,張修明帶著沈纖回酒店繼續「補課」,沈纖得在開拍前把導演、主演等背下來,還好這部電影的主演不多,沈纖拿著幾頁薄薄的紙,輕輕鬆鬆的背了下來。
「你明天……算了,」張修明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知道。」沈纖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和陸煜的婚事公開以後,其實娛樂圈裡那麼多的「同事」對他的態度或多或少都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巴結者有,鄙夷者亦有,要真的顧慮每個人的觀感,他就估計忙都忙不過來。
「那就好。」張修明鬆了口氣,這還真是失憶了,要是換做以前被逼著公開了,沈纖估計得瘋吧。
說起來也是怪,在觀眾眼裡,反派好像總是要比正派難演一點,好像只有演好了反派才是有演技,演好了主角那一掛的正派並不算什麼,大概是反派從表情到肢體更為誇張豐富?沈纖自己並不覺得反派一定比正派難演,就像這部電影里,其實要演出主角那種世界崩塌了,絕望中僅存著些許希望到最後徹底的絕望,要比反派演起來難多了,只是觀眾既然這麼覺著了,作為演員,還是逐大流一點比較好。
這次的安溫書其實到最後電影里都沒有把他的動機放到明面上說,只是在某些片段里暗示了這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導演和編劇乾脆就沒給這個人物補充完設定,只能說從大致上來說這個是個因為家庭原因甚至更多的原因而導致心理扭曲的人,看到好友幸福就發瘋般的嫉妒,最後親手毀掉了原來身於光明之中的好友,將他一起拉向了地獄。
導演和編劇這麼干是為了留給觀眾腦補的空間,可作為角色的扮演者沈纖卻不能這麼敷衍,一個人不管做什麼事都是有動機的,而他就是要在案發前就表現出自己的動機。
沈纖根據自己的理解最後把這個角色補充完整,安溫書從小就生活在一個不甚美滿的家庭,他竭力掩蓋自己陰暗潮濕的過去,盡量讓自己活得光鮮亮麗,但是長期的壓抑讓他心理早就發生了扭曲,他的童年、他的校園生活一定都不會是美好的,充滿了黑暗的嘲諷和欺辱,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已經變態了的心理,他自卑又自傲,他自卑著自己的過去,否定厭惡著自己的人生,他一邊覺得自己這樣的人只配永遠生活在黑暗中,但是另一邊,作為一個人的本能,他又無比的嚮往著光明。
這樣長大的安溫書在大學里遇到了主角蔣昊焱以及他的女友鄭靈,從小渴望著溫暖與光明的安溫書一邊羨慕渴望著這兩個人完滿的人生一邊又忍不住嫉妒,蔣昊焱是他黑暗的人生中的一道光,他象徵了他所有所能想象到的美好,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原來事實的真相根本不是這樣,蔣昊焱生活在一個更大的謊言中,他所看到的的都是假的,看似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早就已被蛀蟲啃食的千瘡百孔。
而原本讓他欽羨的鄭靈更是可笑,他分明和鄭靈是一類人,而他還在黑暗中苦苦掙扎無法從過去的經歷中自拔,鄭靈卻微笑著想擺脫這一切徹底擁有光明的生活。
明明是一類人,為什麼他們的人生卻不一樣,像她這樣的的人有什麼資格站在蔣昊淼的身邊成為他生命中的另一半,憑什麼想要徹底甩掉過去生活在光明下。
而原本在他心裡代表著光明和救贖的蔣昊淼也完全淪為了一個笑話,其實,其實他們也是一類人吧,只不過在他的人生里,所有人都將醜惡鋪開給他看,把他推入更深的深淵,而蔣昊淼,卻有一群人用謊言為他編織了一個虛假又美好的世界,讓他生活在象牙塔里。
安溫書感到了厭煩、嫉妒、好笑,是啊,既然都是一類人的人,為什麼不和他一樣呢?如果蔣昊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又會怎樣呢?懷著這樣的心情,他先是殺掉了蔣昊淼那對噁心的父母,或許在這裡可以推測出,他對這樣的人的痛恨,說不定他的父母或者是別人的親人也是這樣的人,安溫書可能早將他們也殺了,才會覺得自己永遠無法站到光明之下。
然後他又將這一切推到女主鄭靈身上,製造虛假的線索將它指向鄭靈,也是,鄭靈本該也是這樣的人啊,她會殺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他幾乎要被自己妄想出來的故事說服了,然後直到最後,殺了女友的男主,已經徹底淪為和他一樣的存在了。
安溫書一輩子最痛恨的人是誰?是把他推入深淵的親人?是成為了壓倒他最後一根稻草的男主蔣昊淼?是明明和他一樣卻硬是活出了自己一片天的女主鄭靈?
或許都不是,他最痛恨的人,就是自己,那個無法擺脫命運只能讓自己缺陷越深最後再無翻身之地的自己。
蔣昊淼成為了他最痛恨的人,因為恨,他最後殺死了那個他費盡心思製造出來的「自己」,他殺的不是蔣昊淼,而是自己。
沈纖把自己補充的設定和對人物的理解完完本本寫下來,長舒一口氣,大概是安溫書這個角色太過於黑暗了,沈纖心裡總有些不舒服的感覺,可憐、可悲、可嘆、可惡,說的大概就是安溫書這樣的人。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張修明聽,張修明張大嘴巴半天都沒回神,許久才說了句:「怪不得我演不好戲。」
「為什麼?」沈纖伸了個懶腰。
「沒你們這些大演員會腦補啊,我就想不到那麼深。」張修明聳聳肩,攤手。
「是嗎?」沈纖摸了摸鼻子,補充完這個故事讓他的心裡好像裝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壓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樣讓人絕望的窒息感,好像不止是存在於他的想象中,而是存在於他記憶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