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凱悅樓(九)
沈寒竹道:「朱元璋的魄力倒不得不讓人佩服,他居然敢靠著我坐下來。難道他真的不擔心我揮劍向他?」
南宮富道:「要是他連這個膽都沒有,他又怎麼搶得來江山?」
沈寒竹道:「恐怕不是這個原因吧?搶江山是一回事,坐江山那是另一回事。」
南宮富道:「願聞高見?」
沈寒竹道:「搶江山時的他本就一無所有,就好比是一個窮人,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什麼都豁得出去,但若真的搶到江山了,就好像這個窮人有了自己的積蓄,做什麼事情反而瞻前顧後,縮手縮腳了。」
南宮富一聽這話,竟然渾身一震。
沈寒竹繼續道:「窮人最怕的是什麼?沒錢!富人最怕的是什麼?沒命!就好像你們南宮世家,富甲天下,所以最怕的就是沒命!」
南宮富竟然反駁道:「不不不。」
沈寒竹見他否定,也是一愣,道:「難道你們南宮世家還會怕沒錢?」
南宮富頓了一下,道:「這個,這個自然不會怕。」
話雖如此,倒讓沈寒竹心中起疑,這南宮世家莫不是有了什麼變故?但想想這是人家家事,就也沒再問下去。
南宮富也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擴展開去,問道:「那依你看皇上坐你邊上,憑的不是他的膽量?」
沈寒竹將雪劍置於桌上,輕輕地從劍頭摸到劍身,又摸到劍尾,突然笑道:「我聽說江湖中的人都在傳言我的劍法很好。」
對於這點,南宮富相當肯定:「確實是。」
沈寒竹道:「那麼當時只要我將劍拔出來,朱元璋是不是應該倒下去?」
南宮富道:「這麼近的距離,想要躲開沈少俠你的劍,幾乎不可能。」
沈寒竹道:「關鍵不是我的劍法有多快,多准,多精,關鍵是要看我的拔劍速度。」
南宮富道:「你是說當你拔出劍來的時候,朱元璋一定已經躲了開去?」
沈寒竹道:「不,當我拔出劍來的時候可能我已經倒了下去,我對付朱元璋的辦法只有一種,但是他們對付我的辦法卻有無數種。劍法再好,也是表面的,心計卻是藏匿於內心深處的,你不知道他會什麼時候使出來。所以人最可怕的就是心計。」
南宮富道:「我剛才跟你說我跟皇上是一夥的,你怕不怕我也跟你耍心計?」
沈寒竹笑道:「我會再回來,說明我就不會怕你耍心計。朱元璋的城府是何等之深,你只不過是他計劃中的其中一步棋,你只知道他叫你什麼時候做什麼事,你既不會知道在你做這件事情之前會發生什麼事,你也不會知道在你做了這件事情之後又會發生什麼事。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南宮富看著沈寒竹,心中竟然有了一股敬意。
沈寒竹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朱元璋有沒有讓傲雪進宮?」
南宮富兩眼直直地看著沈寒竹,道:「傲雪姑娘如此救你,可見對你用情之深,你現在才想到問起她的安危,不覺得遲了些么?」
沈寒竹臉上一紅,道:「確是不該。」
南宮富道:「本來我是想告訴你傲雪的去處的,但是我現在突然不想說了。」
「為什麼?」
「因為你進來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你找我並不是來問話的。」
「我承認我說過。」
「那你告訴我,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
「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傲雪去了哪裡?」
「現在不能!」
「什麼時候願意說?」
「高興的時候。」
沈寒竹坐了下來,道:「那好,從現在開始,我等你高興。」
南宮富道:「像你這樣一副盛氣凌人的表情,我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沈寒竹道:「要不,我誇誇你?」
南宮富道:「誇我什麼?」
沈寒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南宮富,道:「你的手真白。」
南宮富不由得將手一縮。
沈寒竹輕輕一笑,道:「你的八字鬍真柔軟。」
「你………」南宮富竟然扭過頭去。
沈寒竹道:「你是不是總是少人誇?怎麼我誇你兩句,你像個女人一樣扭扭捏捏不自然了?」
南宮富吼道:「胡扯。」
沈寒竹湊過臉去,道:「你急什麼?莫不是真被我說中了?堂堂南宮世家『南宮四子』排行第三的南宮富居然是個女人?」
南宮富怒道:「不要污辱人,南宮富絕對是個男人。」
沈寒竹見南宮富發怒,陪笑道:「我也只是開個玩笑逗逗你,你何必認真。」
南宮富道:「我不想再跟你多費口舌了,既然你是有事而來,那麼不妨直言。」
沈寒竹道:「好。我想取你店裡的一樣東西看看,是否可以?」
南宮富道:「可以。」
但見沈寒竹雙腳一蹬,身子騰空而起,躍到屋樑之上。屋樑黃緞纏繞,靠牆處懸一長劍,劍身修長,劍鞘雕龍,栩栩如生。劍柄處栓一雙紅色小鞋,布制而成,鞋面上綉著一隻鳳凰。
沈寒竹一個魚躍側翻,劍已在手。
沈寒竹輕輕落於南宮富身前,微笑著看著他。
南宮富道:「你喜歡這劍?」
沈寒竹道:「不喜歡。」
「不喜歡你還取下它?」
「因為好奇?」
「這只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劍,我把它掛在上面,也只是裝飾一下而已,你是識劍的行家,你會對這樣的劍好奇?」
「我好奇的不是劍,而是劍柄上的這雙繡花鞋。」
「這雙繡花鞋只不過是一個模型,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穿不進。」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雙鞋上繡花的鳳凰我熟悉得很。」
「你在哪裡見過?」
「很多地方。」
「比如說?」
「不比如,因為見多了,所以印象深刻。」
「那你現在拿著它來問我,是幾個意思?」
「這雙鞋你是從哪裡來的?」
「人家送的。」
「這個人家是誰?」
「我弟媳。」
「威震鏢局洪雨露?」
「沒錯,你認識她?」
「認識。」
「你會不會因為這個去找她?」
「這是我的事。」
南宮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好吧,還有什麼想要問的?」
沈寒竹盯著南宮富的眼睛,道:「你一個大男人家為什麼要掛這麼秀氣的一把劍在上面,而且還要栓上這雙繡花鞋?」
南宮富道:「因為捨不得扔,所以就掛著了。」
沈寒竹道:「好吧,我問完了。現在你總得告訴我傲雪是被誰帶走了吧?」
南宮富道:「算了,看你這麼急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她是被……」說到此處,突然加快了語速,「是被皇上帶進宮了。」
沈寒竹喃喃地道:「既然如此,若朱元璋真是傲雪姐姐的親生父親,帶她入宮,自然也不會讓她受苦。」
南宮富取笑他道:「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變得絮絮叨叨起來?」
沈寒竹笑道:「我不僅啰嗦,我現在還想做一件事。」
南宮富道:「什麼事?」
沈寒竹俏皮地道:「我好想摸一下你的鬍子。」
南宮富生氣道:「你有病!」
沈寒竹道:「我現在沒空跟你貧嘴,我得馬上去見一個人。」
南宮富道:「你要去見誰?」
沈寒竹沒有回答他,扛著雪劍出去了。
南宮富見沈寒竹走遠,一把抓起頭巾狠狠地甩在了桌上。
一頭秀髮如瀑布般垂下來。
她是誰?
她真的是南宮富嗎?
如果不是,南宮富又在哪裡?
她為什麼要騙沈寒竹說傲雪去了皇宮?
她笑著自言自語:女人是書,男人是豬,豬永遠讀不懂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