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又現(上)

黑袍又現(上)

「你們...你們要帶我去哪?!」一少年面容疾瘦,口中咳嗽連連,分明還有些小病未愈,卻被一個中年男子提在手裡,飛奔疾行。

「小乞丐。」那男子側目看了手中之人,口氣淡淡「你可藏了一部經書?」

「我...我...」那孩子聞言一怔,似早有準備,想也沒想脫口道,「我沒藏,江湖傳言那《玉虛真經》被個乞丐撿到,可天底下如此多乞丐,你們怎麼認定偏偏是我?」

「是么?」忽然,男子身後一美婦跟了上來,輕笑道,「天底下是有乞丐千千萬,可這左手手背青色胎記的乞丐,怕只有你一個。」

「你..你胡說!」小乞丐心有不甘,狡辯道,「你...你莫非走遍了大唐九州么?你怎麼知道千千萬萬個乞丐中,沒有另外幾個手背還有這胎記。」

「好了,小子。」男子也不答話,只是緊了緊提他的手,「等到了北漠孤寒,你自然會說。」

「你!你們!你們不講理!」小乞丐掙扎片刻,卻是無能為力,他回頭看去,只見那美婦溫柔般看著自己,輕笑不語。小乞丐看的一愣,雙頰卻是有些發燙,「這...這婆姨好生...好生漂亮...怎的生個金髮碧眼?莫非她不是中原女子?」

此言倒也不虛,這孤龍慈鳳身為朔水十君,一人來自樓蘭古國,一人出自波斯之西。

孤龍乃是百年前樓蘭人氏,貴為亡國遺孤,樓蘭滅亡后,他流落北漠獨自飄零,幾番收復舊部妄圖復國,可到底天不遂人願,卻是屢屢失敗,處處受挫。孤龍隨後心灰意冷,離開部下,獨自來到那金山腳下,本欲輕生,誰知機緣所得誤入朔水宮中得先天古碑治國韜略,可他通徹這治國大道后,心中卻是明了,樓蘭之勢如洪水絕提,萬法不可收拾,不如讓遺族民眾分東離西,方能得其所在,安居樂業。孤龍心無復國之志后,便只是留在宮中看著天下大勢分合變幻,心如止水。此番若不是不忘生下令追查這《玉虛真經》的下落,他也斷然不會隨慈鳳出宮。

慈鳳雖出自波斯之西,可並非波斯人氏,她自小生在戰亂之中,賤卑為奴,侍奉那波斯的權貴富賈。三十年前,不忘生遊離波斯,撞見這慈鳳不堪凌虐侮辱,暗中下毒反主,而後流落波斯,東躲西藏,逃避官兵追捕。不忘生見這女子雙瞳有神,心氣甚高,便是生在這惡毒般的地獄中也依然不放棄自己的心性。於是,不忘生幫慈鳳殺退官軍,一路南下到了這北漠金山中,那時孤龍已在宮中有半年,二人一見如故,視為知己,慈鳳天生對著藥草天賦異稟,於是不忘生傳她醫者古碑,號為妙醫。

二人一者心性淡泊,一者外剛內柔,此番受了不忘生的口諭追回《玉虛真經》搜捕那蕭衍的下落也非心性所至。這二人雖然各有所長,韜略本草,可武功根基卻是不忘生所傳授,一般武林高手也是難敵。

卻說三人一路西歸,半月後,便到了秦州境內。這日,小乞丐嫌那烈日當頭,不肯趕路,非要尋個茶鋪坐飲片刻,才願啟程。

「你...你們欺負小孩!」小乞丐坐在馬車中,大聲喊道,「我...我一路坐馬車走山路,屁股都顛疼了!我...我要喝茶!要休息會!」

「小子,你要鬧騰,我可點你穴道,到時候便讓你站不得也坐不得,笑不得也哭不得。」孤龍在車前執韁,沉聲喝道。

「你...你...」那小乞丐被他一凶,嘴巴一咧,裝作悲苦,哭鬧起來,「我...我便是個沒父沒母的孩子...你們...你們就算把我抓了去賣錢...你們...你們好惡毒啊...」

「臭小子,胡說些什麼。」孤龍被他一言說的眉色陡沉,「老夫貴為樓蘭皇孫,怎會捉你個小娃娃去賣?」

「好了,釋天。」慈鳳見著小乞丐滿頭大汗,也瞧了瞧外面烈日當頭,「這孩子沒有武藝,又常年吃不飽穿不暖,身子弱些也是平常。」她緩緩伸手把握在那小乞丐的脈搏上,「肝火妄生,脾弱氣虛。」

小乞丐被美婦握住脈搏,當下停住胡攪般的言語,緩緩低下頭去,默默感受這母性溫柔。

「哎...」孤龍釋天到底是個心軟之人,他心想此番雖然捉了這乞丐,可若是讓他病出個一二,自己也心有不忍,「罷了罷了,前面似乎有個茶鋪,去那休息半個時辰。」

「恩。」慈鳳點了點頭,對著小乞丐笑了笑,「這下你可滿意了?機靈鬼。」

「我...我...」那乞丐的胡鬧被女子看穿,不免羞得低下頭去,「我...我是怕你們也...也累了...」

小乞丐越說越假,卻是難以圓謊,美婦看他一眼,輕笑搖頭,「釋天,這一路駕車你也幸苦了,便去那茶鋪暫歇片刻吧。」

「媚娘,你這妙醫便是心軟,這小乞丐怕是誆騙我二人。」孤龍釋天緩緩搖頭,卻也減慢馬速,停了下來。

「罷了罷了,我瞧他平日里疾苦憔悴,也是心有不忍。」慈鳳嘆了口氣,「到了,機靈鬼,還不下車?」

「恩...謝..謝謝夫人。」小乞丐起身拍了拍屁股,不好意思道。

「好了,謝什麼,我們可是捉你的人。」慈鳳緩緩搖頭。

小乞丐下了車來,還未行幾步,卻是想起什麼,又轉頭對那孤龍行了一禮,「謝謝...謝謝大老爺。」

「大老爺?」孤龍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卻是聽到車中傳來媚娘嬉笑的聲音。

「這個機靈鬼叫我夫人,叫他老爺。卻是怎麼知道我二人是一對?釋天這獃子平日里對我彬彬有禮,一般常人還真難瞧出端倪。」慈鳳打趣輕笑。

小乞丐立於車下,耳朵聽得分明,他見這二人雖然名曰捉人,可也沒有刻薄待他,當下鼓起勇氣,脫口道,「那..那是因為這位伯伯和...和你...你...和你心性互通,引為知己。」

「這...」孤龍聞言一驚,不免心頭明白過來,「我和媚娘雖然是夫妻,可平日里相敬如賓,這小子能夠看出端倪,卻是因為我二人言語不多,但是心性想通。」

「算你這個機靈鬼厲害。」慈鳳咯咯嬌笑,也下了車來往那茶鋪行去,「今日你隨性喝,本姑娘高興,只要你不尿褲子,這茶錢管夠。」

「好說!」小乞丐也是豁達之輩,當下朗聲笑了兩聲,可還未走到茶鋪,只見那鋪中鼠竄般奔出十餘人,皆是抱頭低身,似逃命而去。

「怎麼了?」孤龍眉色一沉,趕忙奔來,護在二人身前,「莫非有匪患?」

「八年前,李恪登基,復江湖,開商道,勵精圖治。」慈鳳搖了搖頭,「按理來說,這裡還是秦州官道,不該有賊人光天化日作惡。」

「說...說的有理。」小乞丐聽了個囫圇,可也點頭同意,「這兒離那秦州城只有三十里,不該有匪患。」

「天行你這劍法早已通神,劍心已成,我楊家的太始覓心劍傳到你這一代,也總算光宗耀祖了!」忽然,一老者身著灰袍,鷹眉端鼻,雙目凜凜,從茶鋪中踏地閃出。

不多時,那茶鋪一晃,刺啦一聲,四分五裂,落了個七零八碎。隨後,從茶鋪中緩緩行出一人,素袍長袖,雙目微閉,神韻怡然。

「叔父,你這劍意有太多拘泥,有違這太始覓心的劍意。」男子長劍負后,短刃在手,淡淡道。

「好,好!」老者似近古稀年歲,拂須笑了兩聲,欣然點頭,「好啊,天行,你能夠看透老夫的劍心有缺,不負這覓心之說!」話罷,眉色一凝,單足點地,「二十招劍招已過,該斗劍意了!」

「楊...楊劍痴...」忽然,身後那破爛的茶鋪中傳來一聲磕巴的言語,「你今日這狀態還是一般,兩年前我二人在長白山那一戰,你卻是高明三分!」

只見這破爛茶鋪中,依然坐落這兩桌茶客,當前一桌獨影而座,此人濃眉豹眼,身長七尺,單手托刀,坐在木凳之上,雖然漢化說的結結巴巴,可雙目透神,氣勢頗有不凡。

「蘇我刀痴,你說的容易,我叔父用的也是太始覓心劍,他瞧得出我的招式,我也破的了他的劍法。所以我和他都劍招,每一招都似與他人過十招,輕易難有收放。」那姓楊的男子笑道。

原來,這楊昊天乃是楊天行的叔父,二人都是這前朝舊隋的皇脈。四十年前,李淵攻破長安一統天下,前朝劍神楊昊天夜半行刺含元殿,卻被李世民言語阻下,二人談論何事,至今無人能曉,只是後來這楊昊天折劍泯仇,常年護在李世民身邊,成了他最得力手下。

八年前,李世民駕崩歸天,楊昊天也得了自由之身,這才有了空閑尋自己的侄兒楊天行比試劍招,只願這小子能把楊家的太始覓心劍發揚光大。

而這楊天行乃是天生的用劍奇才,不到二十年華便學會了觀音婢的碧水劍意,得了幽谷獨孤氏的寶刃,軒轅和八荒。這八年來,他被刀痴蘇我日向纏著比試刀法劍招卻也自得其樂,二人八年一共鬥了十七場,無論誰輸誰贏,他們尋一處靜謐之地,閉關修鍊,以備下次決戰。春秋寒暑,這十七場都下來,楊天行稍勝一籌,劍心已成,蘇我日向也不氣惱,倒是佩服不已,也戲謔般稱他為楊劍痴。

孤龍慈鳳三人抬目看去,只見這一老一少,均是用劍高人,此番鬥了劍招之後,又運起心神,交匯劍意。只見那少年收劍負后,短刃歸腰,二指一凝,雙目陡睜,暴喝一聲,「天元心劍!」話罷,烈風吹來,黃沙漫天,只把這官道的塵土刮的飛揚起來。可眾人瞧得一愣,只有那蘇我日向笑而不語,這楊天行和楊昊天均是單單立著,寸步不移,也沒使出半招劍意,看的眾人均是沉眉不語。

「恩?」慈鳳一愣,「怎麼光喊招式,不見其形?」

「莫非是假把式?!」小乞丐撓了撓頭,脫口道。

孤龍也是搖了搖頭,雖不知所以,可也言道「不像假把式,隔著十丈也能感到剛剛二人的劍氣,若是假的,這茶鋪怎麼連頂都掀了?」

孤龍慈鳳一語言罷,本來那楊天行和楊昊天靜立不語,可頃刻間,那楊昊天雙目陡睜,卻是退了兩步,身形一晃,灰袍幾聲破音,抬眼看去,周身幾番被無形劍氣所破,肩頭漸漸染起一片血花。返看那楊天行,眉色沉沉,喘著粗氣,似也耗去不少心神。

「好,好!」蘇我日向拍手笑道,「楊劍痴,你這天元心劍乃是劍意至高之境,可還不算劍心絕式,如此這般卻也傷了這老頭,看來你的劍用的更好些!」這東瀛刀痴雖然在中原待了八年之久,可漢化卻還是囫圇難全,便是夸人也是直白說來。

「好。」楊昊天點了點頭,嘆道,「劍招鬥了個平手,劍意老夫輸了半招,下面該是一試劍心。天行,你剛剛說老夫劍心有缺憾,此番便證明給我看看吧!」

「叔父...」楊天行聞言漠然片刻,卻是擺了擺手,嘆道「請恕侄兒不能全力以赴...這劍心的比試...不比也罷...」

「什麼?」楊昊天聽的一愣,雙眉沉沉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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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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