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渝悅想過很多種可能，但也沒有哪一種是現在她所看到的那樣，顧執竟然會帶她去到了一家私人心理診所，還是那位庄小姐開的。

「實際上我已經很久沒有到這裡來過了，我的後期治療已經換到了新的地方，庄笙想讓我遠離這樣提示性的環。」

治療兩個字已經足以讓渝悅想出很多種可能性，她臉色微微變化，沒有辦法讓自己完全保持平靜的表情。

「你在做什麼治療，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渝悅聽到自己聲線的顫抖，她的心裡忽然湧上了巨大的恐懼，害怕顧執會離開她，無法繼續呆在她的身邊。

伸手抓住顧執的手臂，渝悅指尖用力到他的衣服上都出現了皺褶痕迹。

顧執抬起手臂，摸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別怕，沒關係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有些事情光是解釋並不能起到足夠的作用，所以顧執直接讓渝悅陪著他一起進行這一次的心理治療。

從顧執躺下，到庄笙帶著微笑出現，他們之間進行的心理診斷對渝悅來說雖然全然陌生，可也差不多讓她明白了那是些什麼。

顧執所遭受的精神折磨遠比她想象中的厲害，偏執症狂躁症這些精神上的壓力集中在他身上，讓他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尤其是顧執這樣一個驕傲強大的人，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有任何弱點被別人發現，因為一旦暴露了他的弱點，他就不再是無堅不摧的銅牆鐵壁。

渝悅很少從顧執臉上看到那樣近乎於迷惘的神色，他在庄笙的治療里，有過痛苦，有過掙扎，後來又歸於了平靜。

渝悅在一旁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從頭到尾都緊緊的握著顧執的一隻手，她臉上沒有表情，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庄笙偶爾看她一眼，即使她是個心理醫生，也不能看出渝悅此刻的心情。

一直到今天的治療結束，庄笙說：「差不多可以停葯了，你現在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有她在你身邊，應該比什麼藥效都好。」

渝悅知道庄笙說的是自己，但是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自己怎麼可能比葯還管用呢？那些心理問題折磨了顧執那麼久，自己能起到什麼作用？

庄笙在治療結束之後就立馬離開了，顧執睜開眼睛，看著上方渝悅的臉。

「你害怕嗎？」他的聲音很沙啞，鳳眸牢牢的鎖定了她。

「你難受嗎？不能控制你自己情緒的時候？」渝悅反問。

顧執輕輕坐起身，將渝悅攬進了懷裡：「這些都是家族遺傳，到我這裡其實已經好很多了。」

「好了很多還需要做這麼多心理治療，顧執你當我傻啊？」

顧執沒有說，在他情緒最不穩定的那段時間，他幾乎要被關起來了，免得會傷到別人。

沒有人知道當他渴望血腥與暴力的時候，是如何壓抑著內心的狂獸，如何與其搏鬥。

尤其是渝悅在他身邊之後，他更加不能讓那些情緒影響到她，對渝悅的控制欲已經是最輕的程度了，按照顧執過去喜歡某樣東西就要將其摧毀的習慣，這時候渝悅不可能再好好的活著。

只是因為這個人是她，所以顧執根本不捨得對她有什麼傷害，幾乎把自己逼到了極限，不管是吃藥還是接受更多的心理疏導，這些以前他很抗拒的事情，在渝悅來到他身邊之後，他都願意去做了。

顧家人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顧執的問題，直到某一天，他養的一隻寵物不見了，再到他喜歡過的那些玩具，那些書本，全部消失不見。

直到這個時候顧家人才開始重視起來，顧執很小的時候就接受了干預治療，所以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情緒失控的事情。

然後等他長大了，有些心裡的怪物又蠢蠢欲動起來，顧執這時候發泄的辦法就是去地下黑市打拳，一個月里連廢了五個拳手。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控制，顧執在將渝悅帶到身邊以後，不能再用以前的發泄方式，只能開始重新嘗試藥物和心理治療。

還好庄笙是個信得過的人，不會將顧執的那些問題泄露出去，就這麼治療到現在，顧執的情緒已經很穩定了。

上一次的波動，是渝悅要和他分手的時候。

「我保證，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即使把我自己毀掉，我也不會動你分毫。」顧執眼神篤定，語氣決絕。

渝悅只說：「我陪你一起治療，直到你不會再受到它們的折磨。」

當晚回家之後，渝悅問他，什麼時候會有情緒上的波動。

「你要離開我的時候，以及你讓我感到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顧執想都沒有想便回答。

「……為什麼都和我有關係，顧執，我覺得你是故意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的。」

顧執俯下頭，在渝悅的頭頂親吻一下：「傻瓜，因為現在只有你才會讓我變得不像自己。」

「你有什麼好怕的，既然我說過了要折磨你一輩子，怎麼能半途而廢呢，我一定要讓你永遠都逃不出我的魔爪……」

渝悅已經想明白了，雖然顧執騙了她，但是顧執能夠給她需要的一切，她已經不能離開顧執了，那就一輩子好了，反正顧執要在她身上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她也挺值的不是么？

說到底，能夠讓渝悅做出妥協的，也是因為愛而已。

「你說你換了工作，那以後真的不會再無緣無故消失不見了？」

「當然不會。」

「好吧，那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改過自新彌補我。」

「有什麼獎勵？」

渝悅撇嘴，往顧執的懷裡縮了縮：「反正看你表現咯，要是表現的好，獎勵另說。」

「那我是不是該抱著很大的期待？」

「哼，當然。」

渝悅輕嘆口氣：「以後去治療的時候，都告訴我吧，我陪你去。」

「好。」顧執哼笑，「現在不吃庄笙的醋了？」

「誰叫你不告訴我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和我有什麼關係……再說我才沒有吃醋呢。」

顧執摟進她說：「我喜歡你吃醋，你為我做的一切事情，我都會很喜歡。」

渝悅樂滋滋的偷笑，又扳起了臉。

「但是，你還有個事情沒有告訴我。」渝悅抬頭看著顧執的下巴，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手感極好。

「什麼事情？」

「你還想糊弄我，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嗯？」

渝悅想起某一次兩個人吵架的時候，顧執說的那些話。

「你設計讓我和鄒城分開的時候，已經策劃了很久吧，你就老實交代，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渝悅想知道這個問題，已經想知道很久了。

顧執這個人做什麼事情，都要做到萬無一失的地步，他在設局之前，想必也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謀划，可是自己以前根本都不認識他，他怎麼會看上自己？

「想知道？」

顧執眼尾一挑，語氣清幽。

「不說就算了……」渝悅明顯感覺到顧執想做什麼了。

顧執失笑，眸色格外的深情：「你不知道，對我來說，你的重要程度，超過了我的生命。」

這句話的力量有多大，渝悅光是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就能夠知道了，但是她一點都沒有懷疑顧執所說的真假，雖然這個人騙過她，她仍然願意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悅悅，我只是很後悔，沒有早一點參與到你的生活里，不給你機會曾經愛上別人，更不會讓別人有機可趁……。」

沒有人知道，顧執有多麼後悔，恨不得霸佔渝悅所有過去，讓她連呼吸里都全是自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