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堯安之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堯安之死

「究竟是誰,是誰害了我的孩子!」蘇代勐地抬眸看著他,眸中的恨意灼灼。

榮秉燁抿了抿薄唇,言之鑿鑿的道:「朕現在還不知,不過你放心,朕已經命人去徹查此事,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蘇代只覺得周身像是置於一個冰窖之中,徹骨的寒意侵襲著心,她從前和宮裡的明爭暗鬥鬥智斗勇,從未將她們放在眼裡,可是她還是在這上面栽了個跟頭,而付出的代價卻是孩子的性命,她不想再參與這些明爭暗鬥了,什麼盛寵,什麼品級,誰要便拿去好了。

「我現在好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累過。」她有些無力的鬆開了手中緊攥著的他的衣裳,低聲輕喃著。

他眸底溢出一絲憐惜,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安撫道:「無論何事,都有朕在你身旁,莫怕。」

「我不想在這深宮了,我想回去,回烏珠爾沁也好,去哪裡都好過在這裡。」她神色悲戚的輕聲說著,眼中的絕望似一口深井,「在這裡,我千防萬防卻還是防不過她們的算計,這日子太累了,我不想再這麼累了。」

「你這是傷心煳塗了,出了璃宮你能去哪裡?不把幕後之人揪出來,你便能放心的下麽?」他渾身一震,轉而便將她緊緊抱住,低聲道:「孩子還會有的,你還年輕。」

「再沒有永安了,也沒有晉王了!」她心頭的悲傷壓制到了極點,終於剋制不住,幾乎是嚎啕大哭,「我願替他去死啊!有什麼仇怨皆來找我好了,為什麼要對他下手呢!」

「不是你的錯。」他手忙腳亂的低頭去擦她的眼淚,眸中滿是悲痛,「灼灼,不要哭,朕已經對不住你了。」

她的手狠狠地抓著他的衣裳,哭得聲堵氣噎,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哭吧,哭上一場就好了。」他抱著她,喃喃說道。

良久,她幾乎將畢生的眼淚都流幹了,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癱倒在了他的懷中。

他的大掌輕撫在她的後背,目中儘是怔忡悲傷之態,幾乎化作不見底的深潭,痴痴瞧著她:「你放心,此事未完。」

她記不得後來究竟是如何了,本就因為生產身子綿弱,大哭了一場后,似是抽離了渾身的力氣,在他懷中沉沉睡去了。

只是夢裡還是不安穩,她夢見了那個未出生便已經遭人謀害的孩子,夢見了額吉溫柔的安慰著她,夢見了榮秉燁悲痛的眼神,夢境混沌,交織無邊。

也不知她究竟又睡了多久,當她在次醒來時,只瞧見屋中只燃了一隻紅燭,燈火跳躍,和暖的燭光照得屋裡如暖陽籠罩,眼風微微一斜,便瞧見折顏正坐在圓桌旁打盹,如今已經過了五月,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隱隱能聽見外頭偶然傳來的蛙鳴聲。

蘇代微微闔上雙眸,也不知何時又睡著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蘇代便出了月子,其間有不少人來瞧過她,都被她擋了回去,一概不見。

蘇代坐在拔步床上,怔怔地瞧著帷帳,帷帳上綉著白頭富貴圖,一簇盛放的牡丹旁簇擁著兩隻振翅而飛的白頭翁,寓意夫妻白頭偕老,未央宮裡的陳設皆在她昏睡之中換了個遍,之前她有身孕時,未央宮裡擺放了不少與孩子有關的陳設,就連帷帳上繡的都是百子千孫賀歲圖,折顏和賽罕怕她觸景生情,又想起孩子,遂將宮裡的擺設都換了。

可是換了又能有何用,她縱然瞧不見,心底卻還總是惦記著,就像是在她心口生生鑿出一個洞,怎麼也填不平的洞。

折顏自殿外進來,便瞧見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眸色黯然,遂開口道:「娘娘,宮后苑裡的牡丹開了,娘娘可要去瞧瞧?」

「有什麼可瞧的,花開花謝,有什麼稀奇的。」她眸光怔滯的掃了折顏一眼,漠聲道。

之前攔著不讓她出去,是還在月子里,吹不得風,身子孱弱更要養著,就怕落下什麼病根,月子里的落下的病,難瞧的很。可是娘娘已經出了月子了,卻還是整日閉門不出,也不愛說話,簡直像換了個人一般,她也知道娘娘難受,可是總是憋在心裡,遲早是要憋出病的。

想到這裡,折顏給賽罕使了個眼色,賽罕忙會意的笑道:「娘娘,聽華清說宮后苑裡今年新開的牡丹里,有一朵艷壓群芳,花瓣都要比旁的牡丹大上一圈。」

蘇代聽了她的話,微微抬眸,卻沒有說話。

賽罕和折顏對視了一眼,一見有戲,折顏也笑著道:「娘娘若是不信,便叫華清親自來和娘娘說,他那張利嘴,說起來保管活靈活現的。」說著,還未待蘇代點頭,她便已經轉身走到門口,對著外頭喊了聲,「華清,來,娘娘找你。」

華清一路小跑,樂顛顛的跑了過來,笑著問道:「娘娘找奴才什麼事?」娘娘自打醒來后,便鮮少和人說話如今竟然主動找他,他心中自然是高興不已。

蘇代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只聽賽罕笑著說:「昨兒個是不是你說的宮后苑有一朵開得極大的牡丹,你再仔細說來給娘娘聽聽。」

「得嘞。」華清笑嘻嘻的應了一聲,緊接著便道:「娘娘是不知道,那朵牡丹的花瓣都要比旁的牡丹大上一圈兒,宮后苑裡的蒔花宮女都說那簡直就是花中之王了,定是花靈下凡來的,也是祥瑞的好兆頭了。」

「哪裡就是花靈下凡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賽罕掩唇輕笑一聲,緊接著便編排道。

華清一拍大腿,急道:「你別不信啊。我今兒個早上剛見過,確實是比旁的牡丹還要雍容華貴,怪道人家都怎麼說來著,『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我從前倒是沒瞧出來,如今一看,確實是詩里所說的那樣。」

「呸,也不知從哪裡聽來的兩句詩,竟還敢在娘娘面前賣弄。」賽罕輕啐一聲,馬上便揭短了,半點也不給他留情面。

他二人只要聚在一起,定是要鬥上兩句嘴的。

「擺駕宮后苑。」蘇代淡淡開口道。

折顏、賽罕和華清頓時欣喜若狂,娘娘總算肯出去了。

「好好好,奴婢這就讓人準備。」折顏笑得歡喜,連聲說著。

因著臨近夏日,不少花期在春日的花都謝了,可是花期在五月份的花都開了,其中以牡丹為最矚目,連湖水也不似春日時的那樣澄澈,轉而是一種碧玉一般的顏色。

「奴才知道有一條小徑,可少繞好些彎路呢。」

華清在前頭帶路,蘇代扶著折顏的手跟在後面,還未到那朵花中之王的地方,蘇代卻隱約聽見有哭泣聲傳來,她神色微微一頓,抬了抬手示意都停下。

「娘娘怎麼了?」折顏輕聲問道。

「是誰人在哭。」

折顏凝神側耳傾聽,低聲對賽罕說了聲,「你悄悄去前頭看看。」

賽罕答應了一聲,悄聲走到一座隱秘的假山後頭,她回來后在折顏耳邊說了什麼,折顏頓時臉色一變,抬眸看了眼賽罕,二人對視的瞬間,蘇代頓時心生狐疑。

她們二人像是又有什麼事請瞞著她一般,未待她二人反應過來,蘇代已經抬腳循著低泣聲走到了那座假山後頭。

眼前的一幕頓時驚住了她,她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像是被冰凍了一般。

只見一個宮裝女子領著一個小宮女在燒著紙錢,而那宮裝女子的背影赫然是趙念綰。

「綰兒?」蘇代低聲輕喃了一句,趙念綰渾身一僵,緩緩回眸,縱然是慌亂之間擦乾了眼淚,可雙眸紅腫卻掩飾不了她哭得傷心的事實,綰兒為何哭得這般傷心?難道今日是她父母的祭日?

「你這是在祭拜誰?」蘇代緩緩向她走近,輕聲問道。

宮女含雙眸中卻是隱有敵意的看著她,見她走近,下意識的起身將趙念綰護在了身後。

趙念綰眸光冷寂的看了蘇代一眼,漠聲道:「在祭拜兒。」

彷彿一聲驚雷炸響在蘇代的耳邊,她只覺得耳邊嗡嗡的響,像是有萬千隻細小的飛蟲在耳邊飛舞。

她疑心自己聽錯了,堯安怎麼會突然沒了,而她竟然還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她喃喃問道。

趙念綰將手中最後幾張紙錢放進火盆中,囂張的火焰頓時將那幾張紙錢吞的乾乾淨淨。

「今日是兒的五七。」她聲色淡漠的開口說道。

五七,兒已經死了三十五天了?整整一個月,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和她說過此事,她的腦中像是有萬馬奔騰而過,嗡嗡的聽不出旁的聲音,「為何要這樣悄悄的祭拜?」

含雙沉沉吐出一口氣,強忍下心頭的惱意道:「因為堯安帝姬不得寵,所以做七宮中只讓做頭七和七七,可是小主心裡難受,所以只能偷偷摸摸的在這裡給堯安帝姬過個五七。」

趙念綰沒有看蘇代一眼,只是側眸看著假山,聲音清冷的說道:「不敢在晚上燒,唯有白日里祭拜,火光才不會引來旁人。」

「我……我不知道此事。」蘇代喃喃的說道。

「娘娘自然不知道了,兒死的那日,正是娘娘生產,喪子之痛,不會有旁人比娘娘更懂了。」趙念綰緩緩轉身,對著蘇代款款屈膝一禮,「嬪妾身體不適,先行告退。」說完,還未待蘇代反應,她便已帶著含雙離開了。

折顏在她身後輕聲道:「娘娘?」

蘇代緩緩轉身,眸光緊緊鎖著折顏道:「先回未央宮。」

折顏和賽罕對視了一眼,心知是逃不掉了。

回到未央宮,蘇代便坐在羅漢床上看著折顏和賽罕不說話,賽罕受不住她這樣的眼神,搓著手低著頭說道:「娘娘,奴婢不是有意要隱瞞娘娘的,只是娘娘當時也是神思恍惚,終日以淚洗面,奴婢想著娘娘平日里本就喜愛堯安帝姬,若是知道她也去了,只怕心中更是傷心欲絕了,所以折顏姐姐便和奴婢商量,等娘娘好些了,再告訴娘娘。」

「堯安是如何去的?」

折顏看了蘇代一眼才道:「是發熱,娘娘生產那日,帝姬發熱的厲害,到了後半夜,實在撐不住了,就去了。」

「太醫院沒人了麽!怎能讓一個帝姬活生生病死!」蘇代勐地一拍桌子,心口堵得厲害,氣急之下竟是又止不住的咳著。

折顏見了,忙上前拍著她的後背,面上滿是悔意:「娘娘的身子還是在生產時傷到了,現在還未好全,可萬不能再動怒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蘇代看著折顏,冷聲道。

折顏抿了抿唇,半晌,才道:「當日,太醫院的太醫皆被陛下召到了未央宮來,並著司葯司一起,皆是在未央宮守著。」

像是當頭一棒,這麼說是她間接害死了堯安?

想到這裡,她不禁悲從心來,渾身顫抖的厲害,她不禁害死了她自己的孩子,就連堯安也是因她而死!若不是她,堯安如何就能躺在病榻上卻無人去醫治,堯安才一歲半啊,就這樣去了。

折顏見狀,心裡焦急的很:「堯安帝姬早先便就是一直在發熱,若是小病,早先就該好了,拖到娘娘生產那日去了,也實屬巧合,娘娘心中萬不能有所鬱結,此事和娘娘沒關係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蘇代的手死死的緊握著,長長的指甲直直的扎進了手心,可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難怪她見到綰兒的時候,含雙便滿是敵意的看著她,就連綰兒也是不肯看她一眼,綰兒在怨她,可是她卻不怨綰兒,若是她,她也會這樣的,不怪綰兒,怪她自己。

她現在的心便像是被一把鈍刀子,緩慢的割著,一刀又一刀,近乎凌遲般的痛感讓她的唿吸都有些艱難。

「娘娘不要這樣想,是堯安帝姬命數如此,只是恰好和娘娘生產撞到了同一天,和娘娘沒有關係的!」賽罕上前將蘇代握成拳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眼淚不其然的便落了下來,「娘娘心疼堯安帝姬,那誰來心疼娘娘呢?娘娘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承受這樣重的痛苦,上天對娘娘才是最大的不公。」(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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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定許青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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