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隔山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隔山海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是從炎夏進入了初秋,臨行時,聖駕沒有回璃宮,而是直接從玉華台啟程去了九成行宮。

其實此次來九成行宮的木蘭圍場也是一解蘇代上回不曾騎馬狩獵的遺憾。

彼時九成行宮的秋光正好,蘇代居住的庭院滿園繁花已落。

似是一陣秋風一夜之間便熏黃了蒼翠的山巒,連帶著整個九成行宮的山石上都被颯爽的秋風吹得起了層淡金色的霧靄。庭院中種植著一株桂花,正是花期,香馥如雲,整個瑤華館都是這樣醉人的甜香。

蘇代站在書案前臨摹著一副花鳥圖,賽罕翻箱倒櫃的在一旁鬧出挺大的動靜,蘇代不由輕嘆了口氣,緩緩放下手中的筆,無奈笑道:「若是找不到,便算了。」

「可是奴婢記得帶過來了,前兩日好像還看見了,怎麼要用的時候就不見了呢。」賽罕還是不甘心的翻找著。

折顏倒是微微一笑道:「娘娘都說不找了,你若再找下去,只怕屋頂都要背你拆了。」

賽罕赧然一笑,「那就算了吧。」

蘇代復又低頭去臨摹,丟了的是伊勒德送她的那隻金絲軟鞭,去歲在九成行宮,她就是用那條金絲軟鞭抽打的娜仁托婭,是條好使的鞭子,只是送的人不對,丟了就丟了吧。

此時,屋外徐徐走進一個小宮女,只聽她輕聲說道:「娘娘,公子珩求見。」

蘇代的手微微一頓,胥珩,她已經好久不曾見過他了,自打子走後,她便下意識的避開胥珩,雖然每個月她還是會讓折顏去看看胥珩可有什麼緊缺的,可她終究跨不過心裡的那道坎,他和子長得太像了,尤其是現在越來越大了些,眉宇間愈發的像他。

「娘娘?」折顏見她垂眸久久不語,遂出聲提醒道。

蘇代這才恍然,淡淡應了聲:「讓他進來吧。」

方才臨摹的花鳥圖,因為她方才的閃神,一滴濃重的墨汁順著筆尖滑落,在那幅臨摹了一半的花鳥圖上暈開了一灘墨痕。

她輕輕捻起畫卷,眉心輕蹙,可惜了,這是她近來最滿意的一幅畫了。

胥珩負手闊步走進屋內,便瞧見蘇代正盯著那幅花鳥圖久久出神,不由笑了聲:「黃鸝鳥倒是惟妙惟肖,就是多了一灘墨痕,不過尚可補救。」

蘇代眸光含笑望向他,卻瞧見那略有熟悉的眉眼,頓時一陣恍惚。

胥珩卻沒有注意到她的閃神,執起桌上的畫筆,在方才已經毀了的畫卷上一揮而就,須臾,他才滿意的笑道:「代姐姐瞧,這樣可還行麽?」

蘇代的目光從他的側臉上移開,落在了畫卷上,只見方才的那滴墨痕被他應運而生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黃鸝鳥在旁,整個畫卷倒像是活了一般。

蘇代含笑點了點頭道:「多日不見,確實大有長進。」

頓了頓又道:「不過黃鸝鳥如何能和牡丹湊在了一起,寓意不好。」

「那代姐姐說該是什麼花才是?」胥珩負手而立,笑著問道。

「鸝乃黃色,當以玉蘭相配。」蘇代含笑望著他,胥珩現在已經十歲了,站在她的身旁,竟是快和她身高相仿,若是不細看,倒是真像那人。

胥珩笑著點了點頭:「白如玉蘭,確實和鸝鳥相配。」

蘇代唇角牽起一絲溫和的笑意,執起畫卷遞給折顏。

折顏忙接過畫卷,便聽見她道:「去裱起來吧。」

蘇代緩緩走到羅漢床旁坐下,笑著對他道:「今日如何想起來瞧我了?」

「代姐姐這是哪兒的話,代姐姐總也不來看我,我可不得主動點麽?」胥珩的一雙眸子里盛滿了笑意。

蘇代莞爾一笑:「來看我,可不許空手來的。」

「自然不會空手來。」胥珩笑嘻嘻的看著她,言罷,他身旁的一個小宮女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從裡面端出一盤桂花糕。

蘇代這才注意到一直跟著他的這個小宮女,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一身嬌黃色的宮裙,模樣煞是討喜可愛。

「這……是元宵?」她看了好一會兒那個小宮女,這才想起來是誰。

元宵點了點頭,唇角漾起一絲笑意道:「是奴婢。」

「真是女大十八變,比從前倒是瘦了不少,人也俏麗了許多。」蘇代笑著稱讚道。

元宵的一張小臉上頓時紅霞浮現,她赧然的對蘇代屈膝一禮,細聲細氣的說道:「多謝娘娘誇獎。」

蘇代雙眸含笑的望向胥珩道:「定是你苛待她了,不然好好的姑娘怎麼就瘦了這麼多了?」

「冤枉啊,我可不敢苛待她。」胥珩連忙叫屈。

蘇代瞧著元宵的臉已經快要埋到了胸口,也知道她如今大了,知道女為悅己者容了,遂也就不開她的玩笑了。

此時,胥珩笑意融融的望著賽罕,一臉無害的說道:「賽罕姐姐,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姐姐做的果條了,心裡想的不行,姐姐能不能再給我做一點?」

果條是草原上一種特有的點心,蘇代被貶為靜嬪的時候,那時她大病,胥珩衣不解帶的在旁照顧,賽罕曾做過一次。

想起這些,蘇代心中有幾分感慨,轉眼間已經三年過去了。

賽罕笑著點了點頭:「這有什麼難的,一會兒我便去做,多做些讓你帶回去吃。」

胥珩轉眸看向元宵,輕聲道:「一會兒你也跟著賽罕姐姐,去學學。」

元宵忙點頭稱是。

待賽罕和元宵走後,蘇代這才發覺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了,胥珩將人都支出去,難道是有什麼話要和她說?

果不其然,對上她的目光,胥珩便一改方才天真無邪的模樣,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她。

「哥哥走的前一天,等了你許久也不見你過去,後來他便給了我這個,要我遞給你。」胥珩見她眸光怔忪的盯著他遞過去的書信,卻遲遲不接,便將書信放在了桌上,繼而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鐲子壓在書信上,「這也是哥哥給你的。」

「這是什麼?」蘇代眸光落在那隻翠色的玉鐲上,朱唇輕啟淡淡問道。

「這個鐲子和你腕上的那只是一對,一翡一翠。」

聽他提及她腕上的鐲子,她唇角不由牽起一絲苦澀的笑意:「本是有緣無分,又何必惦記?」彼此相忘於江湖,也許才是最大的成全。

「代姐姐已經忘了哥哥?」胥珩眉心微微蹙起。

「是,已經忘了,對他對我都好。」蘇代眸光從那隻翠色的鐲子上移開,淡淡說道。

胥珩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蘇代卻像是被人看出了破綻一般,心中竟有些著惱,不由出聲問道:「你笑什麼?」

「你若是真的忘了我哥哥,為何又要戴著他送你的鐲子?」胥珩的眸光似笑非笑的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那上面正是一隻質地通透的翡色玉鐲。

蘇代有些氣惱的別過臉,悶聲說道:「你以為我想戴的麽?若不是拿不下來,我現在又何必戴著這勞什子?」說著,抬手就要去褪手腕上的鐲子,可惜腕上被蠻力弄得通紅一片,鐲子還是穩穩噹噹的戴在她的皓腕上。

胥珩見狀,忙上前按住她的手,眸光里隱有一絲異色一閃而過,唇角卻牽出一絲笑意道:「這可不是什麼勞什子,這是我母后給她未來兒媳婦的。」

蘇代整個人頓時像是被人悶聲一棍,怔怔的愣在了原地,囁嚅著雙唇,久久也說不出話來。

「你……說什麼?」蘇代知道自己明明聽清楚了他說的話,可還是壓抑著心裡的動蕩問出了聲。

「這是母后讓哥哥給她未來兒媳婦的,哥哥卻將這一對都送給了你,說明他心裡已認定了你。」胥珩坐回凳子上,漫不經心的說道。

震驚太大,她原本以為這鐲子不過就是他送的罷了,卻沒想到其中竟還有這麼一層,可是這又如何呢?

他和她終究是沒可能的。

胥珩站起身,瞧了瞧外頭的天色,開口道:「我也該走了,一會兒代姐姐讓元宵自己走回去吧。」他不能在這裡呆太久,畢竟不合禮數,他不想讓代姐姐為難。

「明日木蘭圍場秋狩,代姐姐會去麽?」

「會的。」蘇代微微頷首說道。

「那就明日見,代姐姐。」胥珩一瞬間又恢復了小孩子天真無邪的樣子,一雙眼睛里滿是純真。

蘇代含煳的答應了一聲,她整個心神皆有些恍惚,眸光若有若無的落在桌上的那隻翠色的玉鐲子上。

胥珩走到門邊時,忽然駐足回眸,眼中盛滿了狡黠:「代姐姐,我多嘴一句,那隻玉鐲究竟真是太緊了取不下來,還是代姐姐內心裡是抗拒將它取下來的?」說完,他又輕笑了兩聲,未待蘇代回答,便轉身離去了。

蘇代怔怔的看著他門邊,他的話在她的心頭產生了巨大的震動,是啊,究竟是真的取不下來,還是她不想取下來呢?

若問本心的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人不就是如此,明明心底想的是一回事,可面上卻還是極力否認,許是覺得否認了,事實的本身也就變了,可是真的變了麽?

她心裡真的認命了麽?

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蘇代不禁微微闔上雙眸,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須臾,她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還是桌上那隻翠色的玉鐲,只是這次,她的目光卻被玉鐲壓著的那封書信吸引了。

她略有些顫抖著手去拿那封書信,熟悉的筆跡讓她鼻尖一酸,心底滿是苦澀。

信中說了讓她等他,還說了希望她能喜歡那一對玉鐲。

她壓抑著心裡的悲涼,徐徐起身,走到熏香爐旁,將那封書信靠近燃著火星的熏香,頓時燎起一簇火焰,吞噬了整封書信。

眼角隱隱有些溫熱,一滴淚水噼啪的落了下來。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並著說笑聲,漸漸走近。

蘇代忙抬手抹了抹眼角,唇角牽起幾分牽強的笑意,緩緩走到羅漢床旁坐下。

賽罕和元宵端著兩盤果條走了進來,一進門,卻只瞧見蘇代一人坐在屋裡,不由咦了一聲:「公子人呢?怎麼不見了?」

蘇代抬眸望向她們,微微一笑道:「他方才走了。」

元宵一聽,不由小聲嘟囔了一句:「走了也不說一聲,哪裡……」有這樣的主子。

她最後幾個字在蘇代笑盈盈的目光中,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兩頰頓時染了一層紅霞。

蘇代笑了笑,看來這三年的朝夕相處,元宵已經不怕胥珩了,她不由想起剛開始的時候,元宵對胥珩還是挺敬畏的,不過這也是因為胥珩平日里總是會扮豬吃老虎,賽罕便上過他的當。

看著是個天真無害的小孩子,背過身去心裡也算計的不少。

不過這也不是他想選擇的,他在異國做質子,這樣的身份本就讓他如履薄冰。

想到這裡,蘇代不由輕輕嘆息一聲,能和元宵這樣相處,看來元宵也是難得讓他信任的人吧。

「你一會兒和元宵一同將果條送過去,正好我這裡也有些東西想帶給他,方才光顧著說話了,都忘了此事了。」蘇代緩緩起身,走到書架旁,從中抽出一本陳舊的書卷遞給賽罕。

「是。」賽罕接過書,低低答應了一聲。

她讓賽罕帶的東西,也不過是些吃的用的。

聽聞他近來在尋一本書,偏又不敢大動干戈的找,蘇代便找給了他。

賽罕和元宵走後不久,折顏便回來了。

一進門便瞧見蘇代悵然若失的樣子,她心底大概也猜到了些許。

「公子珩走了?」折顏走到她身旁,將方才胥珩坐的凳子放好,抿了抿唇輕聲道。

蘇代抬眸看了看折顏,點了點頭道:「走了,他的身份,也不便坐太久。」

榮秉燁還是忌諱她和胥珩走得太近,縱然她心裡不在乎榮秉燁的想法,可是她也怕這事會給胥珩帶來不便,加之她近來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他,遂也不多見面,只是偶爾才會聚上一聚。

「尚儀局說是明日傍晚,畫卷便能裱好。」

蘇代點了點頭,說道:「也不急,讓她們用心些便是。」

「奴婢囑咐過了,娘娘放心。」(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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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定許青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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