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受傷
第二十九章受傷城門失火
「啊,救命啊,快來救命啊!」
六娘剛走上岔路就聽到身後傳來凄厲的喊聲。
「六姑娘!」跟著的小丫頭顫著聲音叫了一聲。
六娘遲疑了一下,那邊叫聲越發焦急。
「過去看看!」
這初院子當初買進來后,老太太依著風水先生的話大肆翻修了一遍,院子里不算大,卻也堆了假山引了活水。
六娘順著水渠快步走過去。
「哈哈,我的,是我的孩子!」萊姨娘散著頭髮,臉上帶著瘋狂的笑容拚命在有孕的通房蓉姑娘已經四個多月的肚子上抓一把后往自己肚子里塞。
蓉姑娘已經沒了掙扎的力氣,嘴裡不停地慘叫。
曉姨娘遠遠的退開,渾身顫抖,不停的往後退。
「小心!」六娘只來得及叫了一聲。
曉姨娘已經失足掉到了湖裡,尖叫著撲騰起來。
附近粗使洒掃的婆子聽到動靜圍了過來。
蓉姑娘已經停了掙扎,身下有大攤的血殷出來,刺鼻的血腥味兒隨之飄出來。
六娘只覺得胃裡有東西涌到喉頭,忍不住張嘴「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小丫頭們都尖叫著避開。
幾個粗使的婆子好一會兒才手忙腳亂地上前拉手上沾滿了血狀貌瘋狂的萊姨娘,又顧慮著傷了主子,竟好一會兒沒能拉開。
「都愣著幹什麼!會水的下去救三姨奶奶,你們幾個把六姨奶奶拉開!」
還是剛好路過的毛媽媽高聲喝住了眾人,指派了任務,又點了小丫頭去給大太太通報。
「你是傻了不成?還不把六姑娘送回去,仔細驚了姑娘的魂!」毛媽媽對著秋明辟頭罵道。
秋明慌慌張張地扶了六娘回院子。
不等大太太請大夫過來,蓉姑娘就因為大失血沒了生氣。曉姨娘算是大齡孕婦,從水裡撈起來身下的落紅就沒止過,大夫開了安胎藥,能不能保住,只說看天意。萊姨娘被關在柴房裡,不論誰靠近都只會抱著還沾著血的肚子跟並不存在的胎兒說話,再靠近便發瘋一樣亂咬亂打。
大太太把府里姨娘、通房都審了一番,不知過程和結果是怎樣,卻捆了屏姑娘要賣出去。
屏姑娘當即掙脫了兩個婆子一頭撞在大太太書案前尖尖的角上,頭上拳頭大小的一個血窟窿,毛媽媽把整個香爐的灰倒進去也沒止住血,人就在正房抽搐著斷了氣。
早幾年,大太太就給元娘單獨布置了一個小院子,五娘搬到正房右邊的屋子,六娘住在左邊的罩房。
六娘拿著針線心神不寧地胡亂坐著,只聽到正房前廳一聲厲喊,接著就是婆子和丫頭們止都止不住地尖叫。六娘身子一顫,血珠子從手指頭上冒了出來。
又出了這樣的事,原本都交給大太太的大老爺也坐不住了,從書房趕了過來,老太太拄著拐杖領著幾個老嬤嬤浩浩蕩蕩地來了正院。
「這些年的中饋你都是糊弄的不成,不過幾個姨娘爭風吃醋,能鬧出幾條人命出來!」當著滿屋子的姨娘、下人,老太太劈頭蓋臉的就先把大太太罵了一通。
大老爺一臉陰沉的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幾個婆子拿了白布把地上的屍體蓋住。
「老爺,您看這?」白木戰戰兢兢地問。
「還愣著做什麼,去買一副棺材回來,停在偏院,找幾個和尚做一天的法事後尋個地方好好葬了。」大老爺怒聲道。
蓉姑娘是有家人的,大太太賞了儀葬銀子,叫她家人把屍體領了回去。這個屏姑娘就不好處理了,又是這麼個死法。
「不過一個賤婢,賞一副棺材就是主人慈悲,還做什麼法事!」大太太立在旁邊道。
「你!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夜裡能安睡!」大老爺指著大太太道。
「我有什麼睡不好,一個牌面都沒有的賤婢,說賣了就賣了,就是說到天王老子那裡我也站得住!」大太太強撐著道,「她自己要尋死,還怪得到誰身上!」
「夠了!」老太太頓了一下拐杖,道:「還嫌不夠丟人!」
大老爺和大太太都面色鐵青住了嘴。
老太太二話不說,先下了禁口令,不論哪個姨娘禁足三個月,抄佛經一百遍,等各自回了院子關起門來,領著幾個粗壯的婆子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審過去,只一句對不上不管是姨娘還是下頭有頭有臉的婆子、丫頭統統幾個大耳刮子甩上去,很快就把事情還原的清清楚楚。
先是曉姨娘月事推遲,故意等滿了三個月才報上去,蓉姑娘則是真正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這半年整日想著怎麼勾了大老爺過去,叫大夫查出來才知道。萊姨娘原先小產過一回,等曉姨娘和蓉姑娘同時有了身孕,最早已經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總之在曉姨娘略略推波助瀾后,幾個院子都在私下嘀咕萊姨娘估摸是不能生了,個中多少惡毒的話都有。蓉姑娘原本是跟萊姨娘聯手攔大老爺的,大老爺有了興緻,有時候兩人一起伺候大老爺的時候也有,她有了身子自然就張揚了些,再不肯受萊姨娘轄制,其間在上頭主子不知道的時候,兩人又有多少齷蹉就不得而知了。
「六姨奶奶怕是失心瘋了,她老子娘過來都不認得了。」吳媽媽過來報道。
「老大,你說該怎麼辦?」老太太靠在榻上半合著眼睛問。
大老爺遲疑了一下,道:「畢竟伺候了兒子這些年,不如給些銀子叫她老子娘接回去。」
卻是萊姨娘大哥是個有良心的,他原本就是大老爺院子里的小廝放出去的,得了消息就走了白松的路子給大老爺遞了話,願意把自家妹子接回去自家養著。
「就是伺候過老爺的才不能放出去,下頭多的是莊子,隨便找一個讓她去養著就是。」大太太冷冷地說。
「送到下頭莊子你是養她還是害她!」大老爺拍著桌子道。
大太太抬著頭一步不讓,她有股莫名的危機感,這次如果退讓了,以後就只能一退再退。
老太太敲了敲桌子,道:「怎麼!是不是以後再有人害了我蕭家的子嗣,只要瘋了就能逃過了!且先餓上她幾天,看她還瘋不瘋!」
大老爺面上露出不忍,卻不敢說什麼,唯唯的應了。
大太太看了大老爺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挺直了腰背繼續處理事情。
曉姨娘算是幫凶,念在她還有身子的面子上,懲罰先壓后,凡是有確鑿證據亂議論主子的輕則罰幾個月前,重則攆出去。
幾個姨娘也找了個管教不嚴的名頭,又罰了半年的月錢。
等下頭人處理好了,老太太叫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
「你給我跪下!」
大太太僵硬地跪了下去。
「我竟不知道你就這麼點兒本事!不過是元娘出嫁,後院就鬧出了人命,以後是不是有點子事兒你就顧不上!若你們老爺更進一步,你要怎麼辦?」老太太看著大太太忍氣吞聲地跪在下面,這些天來心裡的躁動開始慢慢被撫平,一絲絲滿足慢慢湧上來,以至於面色都微微有些古怪起來,繼續道:「你也不必再跟我叫什麼屈,你管不好,以後也不勞你多費心,我也不必日日吃齋念佛地給府了祈福,怕我念上一輩子的經也填不平這次次拿人命造出來的孽!」
大老爺領會過來,起身拱手對老太太道:「太太每日管著這偌大的府,顧不過也是有的,只能勞母親再辛苦辛苦,替兒子操操心。」
「那怎麼行?母親年紀大了,年前又犯了頭痛,正是該好好休養的時候,這回是兒媳疏忽了,再沒有下次了。」太太急急地道。
從三老爺完全翻臉,老太太生了一場病,大老爺便自己找了幕僚,甚少拿朝廷的事問老太太。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真真是屋裡屋外一把抓,如今讓老人家只吃齋念佛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
大太太還要辯論。
「好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婆母!這些年我給了你多少機會,就是請安問好都十天半個月才要你來一回,你這一日日的,但凡有點兒本事,後院能出事!你也不必多說,以後晨參暮省,一日都不能省,後院諸事你就改到紅堂軒處理。」老太太喝道。
紅堂軒在老太太院子里,這樣的話大太太如何辦事皆逃不開老太太的眼睛。
「勞母親費心了!」大老爺道,「兒子前頭還有些事情,先告辭了。」
「去吧,正事要緊。」老太太道。
大老爺走後,老太太又尋了幾個錯處給大太太吃了掛落才回了自己院子。
大太太被吳媽媽和毛媽媽扶起來,當即就摔了整套茶具。
至此,正院整日都籠罩在低氣壓下,大太太日日早晨處理了後院的事回來不是摔茶杯就是責打小丫頭,連吳媽媽有次在院子里跟小丫頭說笑了一句也糟了訓斥。
六娘姐妹幾個問安也改在了老太太處。
三娘早些日子的屈意討好就有了作用,老太太整日把她攏在身邊逗趣,五娘都要靠邊,只能坐在下頭的杌子上。
翠姨娘被格了半年的月例銀子,彬哥兒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日都要加餐,衣服也廢的格外快,上回又拿了泰半的積蓄給六娘進宮用。大太太這頭隔幾日就叫了婆子去看幾位姨娘抄書的情況,翠姨娘針線活也停了。
六娘開了錢匣子點了點,數了五十兩碎銀子給翠姨娘送了去。
大太太揉著額角靠在椅背上。
「我有要緊的事要跟太太說,快讓我進去!」
「外面吵什麼?」大太太皺著眉頭問。
「是菊姨娘院子里的一個小丫頭,說有事要跟太太稟報,外頭夏六略攔了攔就嚷了起來。」吳媽媽輕聲道。
「叫她進來,我看一個個都能鬧出什麼幺蛾子!」大太太面色陰沉地說。
那丫頭是菊姨娘院子里的三等丫頭,叫秋閑。自打老太太插手後院的事後,菊姨娘被禁了足,三娘越發肆無忌憚的討好老太太,底下是人心浮動。
秋閑進來先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把六娘給翠姨娘送銀錢的事兒說了,又道:「原太太慈悲,養了六姑娘,還體諒五姨奶奶跟六姑娘天上血緣,仍叫六姑娘認了五姨奶奶,奴婢雖見識少,卻也再沒聽哪家有這樣好的當家太太,只這時候太太已經罰了姨奶奶的月例銀子……」
大太太使了個眼色。
毛媽媽會意地去找了六娘屋裡一個小丫頭確認了一番。
又有其他想出頭的小丫頭在旁邊爭著替太太著想,一邊跟大太太表著忠心一邊說了些莫須有的話。
等六娘得了消息過來的時候,大太太已經又摔了兩個茶杯。
「母親,這是怎麼了?」六娘剛蹲下去。
大太太猛地一個物什砸了過來。
六娘略偏了偏頭,那物什還是擦著了額角,火辣辣的痛,定睛一看,卻是自己送去翠姨娘那裡的荷包。
「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的話不放在眼裡是不是?」大太太從牙縫裡擠出來問道。
六娘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大太太,沒想到大太太性子變到了這個地步。
這些年來,大太太端著架子,平衡後院,管轄姨娘庶子庶女,也不是沒大大小小的齷蹉事出現,但一直能讓旁人挑不出話來,與大太太冷靜平和的處理手段不無關係,只這幾年性子漸漸就乖張起來。
「母親,女兒絕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是看四弟弟吃得多,怕他月例銀子不夠才送一點兒過去,這也是慣例了。」六娘跪下來解釋道。
「彬哥兒怎麼就月例銀子不夠了?你大哥哥就是到了應考的時候,也沒見說月例銀子不夠,就他一個金貴不成,要拿金山銀山去養著!」大太太一拍手,桌上的茶杯跟著一跳,滿滿的茶水濺了出來。
因是剛沏的滾水,大太太痛呼叫一聲,猛地甩手又把整個茶杯都撞了出去。
幾個丫頭婆子立即叫著圍了過去,慌慌張張地拿帕子把大太太手上滾水擦了去,又去尋了燙傷的藥膏子敷上去,好一會兒才忙完。
大太太只覺得手背火燒一般痛,胸口更是堵了一口氣上不來,指著六娘好一會兒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