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缺陷
第四十章缺陷危如累卵
「老人家有了年紀,飲食就該以清淡為主方是養生之道,像參湯燕窩一類,進補也該在需要的時候用,老太太這是虛不受補,又血氣上涌,才發了中風之症,切記要靜養,府上老太太出血在腦內,再發一次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鬚髮花白的老太醫交代道。
大老爺連連應了。
大太太親自把太醫送到門口,不著痕迹地塞了一個荷包過去。
「老太太年紀大了,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蕭太太也不必過於揪心。」老太醫把荷包袖了,意有所指地道。
大太太拿帕子假意沾了沾眼角,道:「劉太醫說得是。」
在這一片紛紛擾擾中,六娘今年的生日就悄無聲息地過了。
屋外蟬鳴陣陣,正房裡摔了一地的瓷器碎片。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大老爺一甩袖子去了前院。
老太太養了半個多月,病情好了許多,已經能清楚地說話,日日催著大老爺活動,早日能官復原職。
陳家老太爺雖然致仕,陳家三位舅舅卻只受了申斥,隨後聖上又賞了古玩珍寶到陳家,預示著陳家並沒有失寵。
大老爺去了陳家幾趟得到的都是且再靜看一段時間地建議,如此,大老爺只疑心陳家不肯盡心,回來與大太太便爭執起來。
大太太日日在老太太跟前侍疾,眼睛下面一片烏青。
「你看看,你看看,我是婦道人家,不懂朝政之事,老爺哪回求到了我娘家頭上,我娘家沒伸手,他自己親娘病得半死不活,沒見他喂一次葯,倒會來我這裡耍威風!」大太太喊道。
這樣的話,哪個下人敢接嘴。
吳媽媽小心翼翼地給大太太撫了撫胸口,只勸叫大太太消消氣。
大太太猶自氣不過,要收拾了東西回娘家,待一站起來,小腹猛地一陣劇痛,下身濕漉漉的有東西流了出來。
站在旁邊的毛媽媽驚呼起來,只見大太太襦裙外頭,一片血跡慢慢暈開來。
六娘姐妹幾個也輪流在老太太床前侍疾,這時候六娘得空,往翠姨娘這裡來了一趟。
「姨娘,」六娘眼尖,看到翠姨娘手裡正在做的是一件小兒的衣物,驚喜地問道,「姨娘這是?」
「噓!」翠姨娘撫了撫小腹,嘴角帶著笑發了一個噤聲地詞。
六娘已經十二歲,翠姨娘十六歲上頭得的六娘,如今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沒想到還能再得一胎,也是驚嚇多於歡喜。
先前月事遲了好些日子沒來,翠姨娘也只當是不準,只又過了幾天聞著一點兒油味兒就噁心,翠姨娘已經是生過兩胎的人了才起了疑心,暗自叫府里醫婆瞧了一回才確信,只還怕做不得准,想過些時日再報給大太太。
六娘想著府里如今事多,也是這個意思,只叮囑翠姨娘好好保重,跟翠姨娘說起了另一件事。
「我思量著彬哥兒那邊是不是該告幾天假,省的落了人的眼。」
翠姨娘點頭應了,道晚上問安的時候便回了大太太。
「六姑娘,大太太那邊毛媽媽來請您回去。」
六娘給了翠姨娘一個安撫地眼神,自己掀開門帘走了出去。
毛媽媽在外間打轉,坐都未坐,一頭一臉的汗水,一看到六娘出來,湊過來就要說什麼。
六娘到正房的時候,五娘已經學了六娘上回的樣子把丫頭婆子們都喝住了,要使了人去請太醫。
「去請老爺過來。」六娘指了一個婆子道。
大太太這時候已經面如金紙,滿屋子都是沖鼻的血腥味兒。
雖則不可思議,剛從翠姨娘那裡回來的六娘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又轉身對毛媽媽道:「媽媽,勞煩你跑一趟,往外祖母那裡報個信。」
大老爺如今沒了官職,已經請不動太醫了,管事從外頭藥鋪里急急的抓了一個郎中過來。
郎中診了一回脈,先拿了兩粒止血的藥丸出來著人與大太太用熱水送服。
大太太牙關緊咬,大丫頭灌了好幾次都沒成功。
六娘顧不得避諱,上前奪了木勺,捏住大太太下顎,用力撬開大太太牙齒才把葯順利喂下去,好在藥效極好,出血慢慢止住了。
「還請幾位小娘子迴避一下。」那郎中抱著手道。
「還不快說我娘怎麼了?迴避什麼?」五娘又急又氣地問。
六娘沖郎中行了半個禮,拉著五娘去了罩房。
大老爺面色極不好,坐在太師椅上問郎中道:「敢問大夫,我夫人怎麼了?」
陳大舅媽得了消息,都是過來人,經過這樣的事,請了一位擅婦科的太醫一起趕過來的時候,郎中已經開了養身的藥方。
「大嫂。」大老爺應到院子門口行禮道。
「快別多禮了,先去看看小妹。」陳大太太急急地道。
大太太今年已經三十七歲了,誰也沒料到快四十歲的人還能懷上身子,這一個多月來也無人注意,大太太勞累激動之下,生生小產了才發覺。
太醫在郎中的方子上改了改,換了幾位名貴些的藥材,又列了些補元的吃食,道:「貴府太太年紀大了,切記好生休養,不可多思多慮,至少卧床一個月,三天後請郎中來換方子,否則怕是後患無窮,於壽數上也是有礙的。」
吳媽媽在旁邊把太醫說的一一記了下來。
大老爺面色不好,當著陳大太太的面卻只得按在心裡,老老實實應聲。
「一事不勞二主,我這小妹,三日後還請王太醫費費心才是。」陳大太太道。
王太醫自然是應了。
出了這樣一遭事情,翠姨娘那裡彬哥兒的事只能暫且按下,不料兩日後,曹家大少爺親自把人送了回來。
彬哥兒曉得府里不好,心下著急,練武的時候竟不小心從梅花樁上摔了下來,摔斷了左邊的鎖骨。
曹家已經請了擅長正骨的軍中郎中幫彬哥兒接好了骨頭,又送了一匣子外敷的藥膏並幾樣補品過來。
「老爺,今日府上採買一事該如何安排?」管事婆子戰戰兢兢地問。
平日這些事情自然有大太太發了對牌吩咐下去去賬房支銀子辦,管事的都是老人,只逢節氣需另知會一聲,如今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卧床,大老爺只得親自理事,後院亂成一團。
彬哥兒被送回來,要延醫問葯,回了大老爺一句。
大老爺揮袖就摔了一套茶具,咬著牙道:「好呀,果真是世態炎涼,現在都上趕著跟我撇清關係。」
下頭等著回事的外院內院管事都垂了頭。
大老爺大半輩子都順風順水,上頭老太太能幹強勢,平安順遂的時候不顯,到了遇事時,大老爺軟弱無主見的性子就一現無餘。
六娘一早去老太太院子,端茶喂水叫老太太說教了半日,下午在正房給大太太侍疾。
大太太人還沒什麼精神,躺在床上,一日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多。
六娘指揮丫頭們給大太太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外頭傳來一陣喧鬧聲。
「是誰在外頭?擾娘靜養看我饒了哪個!」五娘氣急敗壞地說。
六娘給了五娘一個眼色,輕聲叫道幾個大丫頭守著大太太,過小半個時辰后把人叫醒說說話。
兩姐妹去了外間。
卻是曉姨娘抱著病懨懨的八娘和米姑娘一塊兒過來。
曉姨娘動了胎氣,一直養到生產,兩個月前掙命一般悄無聲息的生了一個女兒,生的時候還不足月,瘦瘦弱弱地養到現在,大老爺只去看了一回,連名字都還沒取。
「請太太做主,婢妾曉得府里如今艱難,婢妾就是餓死也不足惜,八娘是府里正正經經的姑娘,如今她的奶娘時常熱水都喝不上,哪裡還有奶水喂她……」
曉姨娘對自己女兒自然是掏心掏肺,私下裡補貼了銀子到廚房給八娘奶娘補身子。這幾日銀子花出去了,東西卻沒見著。
大老爺前一日在大廚房發了一通火,把原本管事的李媽媽換了下來,如今大廚房一團亂,今日各房的飯食送過去竟都是昨日剩下的。
米姑娘是個憨的,曉姨娘叫了一聲就跟著過來了,討要自己份例。
六娘也是額角作痛。
五娘恨她們吵到了正房來,看八娘哭的一聲不接一聲卻也說不出什麼狠話。
「這是怎麼了?」元娘問清楚了事情緣由,不由分說將大老爺胡亂指的管事婆子又撤了下去,仍叫了李媽媽管事。
「就是有什麼委屈,太太這樣,不去找了管事說理,到正房門口鬧什麼,安得什麼心?」
又罰了曉姨娘和米姑娘禁足。
「老爺呢?」元娘問。
毛媽媽面色難看地回道:「老爺午食用了一壺酒,在書房歇下了。」
竟是喝醉了酒,叫不起來。
大少爺兄弟幾個知道元娘回來,回了後院。
「我知道大弟弟要參加秋闈,二弟弟來年也打算參加府試,可如今老太太和母親都病著,也該幫爹分擔分擔。」
「男子漢大丈夫,後院這些瑣事,他們能分擔什麼!都給我回去好好念書,考不出功名,我打算你們的腿。」大老爺紅著眼睛也不等小丫頭的通傳就走了進來,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