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抉擇
第四十三章抉擇人亦有言,進退維谷
揮手叫兩位侍妾下去,聖上迫不及待拆了裝的厚厚的信封上的火漆。
太子並沒有什麼神奇的法子,不過是在家信里事無巨細地把前朝後廷的事都敘一遍,如此讓聖上知道事情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又不會如上摺子一般顯得刻意和生疏,還擾了聖上休養。
諸如兵部尚書、吏部尚書在朝上吵得翎子都歪了;又有哪位御史嗓音奇特,彈劾起人來,聽著他的聲音就頭痛;到哪家新的孫子、誰家姑娘嫁給了誰家少爺等等,事無巨細都寫在信裡頭。
聖上每每「哈哈」大笑,只覺終於叫人嘗了嘗自己日日要經的事,再提筆回信,把兵部與吏部爭論兵餉一事、何御史彈劾工部侍郎之事都批註在裡頭叫人送過去。又暗道,太子還像沒斷奶的孩子,朝上怕是還離不得!
太子閱了奏章,給守在一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太子爺,您饒了小的吧!」小太監一面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包東西雙手呈上去,一面求饒:「這要是被皇後娘娘知道了,小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少啰嗦,本王的命令你不聽,不等皇後娘娘知道,本王就叫你去見閻王,你信是不信!」太子把東西一把奪了過來,斥道。
小太監哭著一張臉連連應聲。
包里是一套普通的綢子衣服,太子就在平日處理朝事的案后把衣服換了,交代小太監誰來求見都暫時不見,帶著兩個暗衛拿著自己的腰牌大搖大擺地出了宮門。
待把集市轉了一圈,路過進安坊時,黃五公子停了下來。
「這一片多是朝中三品、四品官員府邸,幾位翰林大人都住在這邊。」一名侍衛上前解說。
黃五公子點點頭,指了指位置靠前的蕭府吩咐道:「去把裡面那隻狗弄出來,本宮、本公子看看。」
另一位一直沒說過話的暗衛行了個禮,一縱身眨眼間就消失了。
六娘用過午飯,照舊散步后讓婆子去吩咐小廝把花球送到後院來。
負責養狗的小廝叫生地,這麼一件輕省又能在主子跟前露臉的差事是他老子娘求爺爺告奶奶,送了不知多少禮頂下來的。
此時,生地正一臉驚慌地在院子里四處尋找。
昨兒,他明明記得狗房關的好好的,今日早晨他懶得起床,遂沒有去給那土狗餵食,這樣做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等中午再喂一頓,主子要看狗,也會給吃食,左右一條狗又不會說話,餓它一兩頓什麼事也沒有,哪曉得待中午他去看時,狗房裡竟然是空的。
六娘得了消息,當即知會了五娘一聲,先叫管事領著幾個小子在院子里找。
「娘,花球是我和六妹妹從大覺寺抱回來的,怎麼能丟了就算了!」五娘伏在床榻上叫道。
大太太輕輕拍了拍五娘的背,道:「好!好!娘什麼時候說算了,不是讓管事派了人去外頭找嗎?要是這附近找不到那就只能看花球自己能不能回來了。」
五娘不依的趴在床上不起來,「娘叫人去找,叫人去外頭找!」
「好孩子,不定管事一會兒就找回來,快別鬧了,叫你爹看見又要挨訓!」大太太勸道。
五娘聞言才坐起來,靠在大太太身邊等消息。
到了下晌,幾個管事和小廝們都會空手而回。
六娘心裡空落落的,曉得怕是找不回來了。
「六姐姐,你哭了?」彬哥兒拿著幾個荷包過來,進屋后脫口問道。
六娘用力眨了眨眼睛,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是呀,姐姐一個心愛的東西沒了,有些傷心。」
彬哥兒看了六娘幾眼,把翠姨娘做的荷包留下,說了幾句話急急地出了院門。
五娘鬧了一場,叫大太太哄了下來,到底是沒把花球找回來。
六娘心神不寧地做了幾針針線。
「六姑娘,快些收拾收拾,大覺寺主持來信,叫您和五姑娘務必今日去大覺寺還願,如此才能失而復得。」毛媽媽一臉焦急地進來道。
五娘已經帶了帷帽,領著兩個婆子過來了。
「母親怎麼說?」六娘匆匆忙忙地撿了幾樣常備的物什叫大丫頭打了一個包袱邊走邊問。
「是主持身邊的覺遠大師親自來請的,我們趕去一趟晚上在宵禁前回來。」五娘帶著一臉期盼道。
大老爺得了消息,特特叫了大少爺把兩姐妹送去。
大少爺穿著一件素凈的長衫,一起坐在馬車上。
五娘聽到外頭熱鬧的叫賣聲,與往常一樣,伸手就要掀開車簾往外瞧。
大少爺輕咳嗽了一聲,道:「我們孝期出門本就不該,還是注意些。」
五娘沖大少爺皺了皺鼻子,道:「大哥哥跟六娘小時候真真一模一樣,做什麼都要依著規矩三思再三思。」
六娘輕輕拍打了五娘一下,「說得什麼話,大哥哥怎麼倒跟我像了!」
五娘靠在車壁上不再多話,喃喃地道:「不知道方丈大人說的是不是花球!」
六娘也揪心起來,車廂里一片安靜。
大覺寺佛像眾多,要趕在宵禁前拜過,大少爺在廂房裡用茶,六娘和五娘分開去一一拜過。
「蕭六姑娘這邊請!」
六娘跟著一個小沙彌走了兩步,停了下來,「這是要去哪裡?我彷彿記得佛殿是一間挨著一間吧。」
小沙彌但笑不語,原本合十地右手一番。
六娘瞳孔猛的一縮,從小沙彌手上拿過一根用黑白相間的狗毛襯裡做成的狗項圈,這是六娘和五娘心疼花球剛用上項圈時總是不舒服地甩頭,收集了它掉的毛,親自動手與它製得一個項圈,隨著花球的長大,改了好幾次,上頭能清楚地看出改過的針眼位置。
「蕭六姑娘往這邊走!」
六娘猶豫了片刻,跟著小沙彌往寺院深處走了東轉西繞地走了大半盞茶的功夫,正當六娘越發驚疑不定的時候。
「到了,蕭六姑娘請進。」
六娘站在門口就聽到花球熟悉的叫聲,帶著驚喜推門進了去。
小沙彌在後頭把門關好。
六娘抱著猛地撲過來的花球親熱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屋裡還有另外的人。
「彬哥兒,你怎麼在這裡?」六娘驚訝的叫道,又問:「這位是?」
彬哥兒就要站起來,他身後的一身藍色勁裝的男子用手在彬哥兒肩上按了按,彬哥兒又坐直了一動不動。
六娘覺察出有問題,戒備的看著捏著一粒棋子位於上座的公子。
這位公子自然就是喬裝出宮的太子了。
站在他身後的另一位著石青色勁裝侍衛不知怎麼扯了扯手中的狗鏈,花球嗚咽著被扯到了他身邊。
六娘站起來,慢慢向後退了一步,朝座上的公子行了一個禮,垂著頭道:「多謝公子收留我家狗,日後必有重謝。我弟弟天生愚鈍,沒給公子添麻煩吧!」
那公子輕笑了一聲,「你還是老樣子,嘖,怎麼長得這樣慢,一直都是小孩子!」
六娘用眼角看了那公子一眼,開始仔細回憶在哪裡曾見過。六娘大概是發育晚,個子較同齡人矮一些,又生的一張圓圓臉,越發顯得年齡小。
「敢問公子是?」
「你抬起頭看一眼不就是!」那公子輕佻地說了一句,不甚溫柔地摸了摸花球的背脊,繼續道:「沒想到當初病怏怏地狗崽子能長到這麼大!」
六娘只打量了他一眼,又避開了視線,道:「你是當初在大覺寺撿到花球的公子?托您的福,花球能吃能睡,保住了性命。」
「無趣得緊!」太子轉了轉眼珠,道:「你這弟弟倒有幾分本事,憑著丁點兒痕迹竟能找到大覺寺里來,我問你,如今你弟弟在我手裡,他這樣老實的性子,平日必定也是規規矩矩,我這裡有個問題,若你能答的讓我滿意,今日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你那個五姐姐拜完佛,這狗自然就出現了,你弟弟不過看你不開心,出門買了兩樣點心,如何?」
「悉聽尊便。」六娘壓下心中的驚慌道。
「你可聽好了,現下有兩條岔路都通到皇宮,一條供人通行,另一條官府徵用了專供八百里加急戰馬傳遞消息用,行人禁止通行,一位孩子平日循規遵紀,走在供行人用的道上,又有一群小孩兒貪玩跑到了另一條道上,這時候傳令官趕著飛奔的馬到岔路口看到這些孩子,馬蹄就在眼前,他要是扯一扯韁繩走供人行的小道,那個老實的小孩就會喪命,他要是照著原路走,那一群孩子就可能喪命,你這時候該走哪一條路?」太子把玩著棋子娓娓道來。
彬哥兒皺起了眉頭,擔憂地看著六娘,顯見是不明白太子說了什麼問題。
六娘蹙了一下眉頭,毫不猶豫答道:「自然是走原本該走的道兒!」
「那就是說一群孩子的命不足為惜了?」太子追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