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要求
第五章要求化鈍為利
六娘醒來到現在足有半年,除了剛開始病的昏昏沉沉那陣子,大老爺過來看了兩回,平日里一個月也不見得能與大老爺見一面。
為著這一頓晚餐正院丫鬟婆子都忙亂起來,大老爺卻單獨在老太太院子里說話。
「聖上昨天又單獨留了岳丈和韓大學士在內書房說了一刻的話,這幾天太醫院院正連宮都沒出過。」
老太太屋裡靜悄悄的,除了頭髮花白的一個老嬤嬤在旁邊添水倒茶,剩下的大小丫鬟和婆子都遠遠的守在屋子四周。
大老爺彎著腰站在老太太跟前輕聲說。
老太太手裡慣常捏著一串佛珠,停了一吸間,輕聲說:「醫正留守說明不得什麼,天下珍寶供著上頭一個人,就是閻王想搶人也沒那麼容易,你日日上朝,仔細看聖上氣色便知,倒是幾次三番召了幾個大學士私下說話怕是聖上真是開始考慮那事兒了。」
大老爺點點頭,「聖上每日早朝事事清楚,雖偶有咳嗽,說話卻中氣十足,怕也不像外界所傳。」
「不過是有心人故意為之罷了。」老太太帶著一絲不屑說。
中宮嫡子年幼,后族在朝中不過平平,當今聖上前頭還有四個皇子,大皇子出身雖卑微,卻已經長成,文武雙全;二皇子、三皇子是薛貴妃所出,也都機靈過人;四皇子外家乃是開國八大公之後,頂著世襲罔替的爵位鎮守京郊,偏聖上自幼就身子孱弱,朝中自然不可能風平浪靜。
「不若找岳丈探探口風?」大老爺猶豫著問。
老太太微微蹙起了眉頭,「不必招了人眼,你媳婦兒是個好的,等過幾天叫你媳婦兒送五丫頭回娘家住兩日。」
大老爺連連點頭。
當年蕭家老太爺實則是是軍功出身,蕭家真論起來確實是功勛之後,只祖上只得了一個三代而止的爵位,老太爺雖驍勇善戰,但天下已大定,邊境不過偶有紛爭,大多數時候武將都閑在家,如此,老太太卻讓後院只出了一個庶子,可見手段了得。
母子兩個談到天擦黑,大老爺才去了正院。
各位少爺姑娘和幾位姨娘都在偏廈候著,就是兩位沒生子的通房也被傳了過來。
大太太親自把人迎到了正房,伺候著換了常服,撿了幾件姑娘們的事兒說給大老頭聽,兩人出來的時候都帶著一臉笑。
「兒子給爹請安。」
才周歲的四少爺都被奶娘抱著在,在大少爺的帶領下給大老爺問安。
大老爺摸著時下文人最愛蓄的美須看著右邊四個周周正正的兒子,左邊一溜兒各有千秋的女兒,心下立時一股不為人道的驕傲。
「爹,孩兒後日該搬院子了。」二少爺上前半步,仰著頭綿連儒慕的看著大老爺。
「成文都這麼大了!白松,明兒記得把我前日得的一套文房四寶送去。」大老爺欣慰地道。
隱在暗處的一個半大小子應了一聲。
「爹,孩兒已經開院了,想跟大哥一樣跟文學大儒念書。」蕭成文繼續說。
大太太手裡的帕子微微被拽了拽,抿緊了嘴角。
蕭家下一代按著族譜是成子輩,蕭成旭是嫡長房嫡長孫,啟蒙開始就是在大太太娘家陳大學士教導的,能做到內閣大學士,自然學識過人,更重要的是,往來均是名鎮一方的大豪。
「好小子,你且先把四書五經讀通。」說著,大老爺頓了一下,才想到家裡只請了個老舉人教姑娘小子們識字。
大太太嫡出的大少爺、三少爺都在陳家讀書,大老爺整日忙於朝政,竟忘了還有個二少爺該請夫子了。
「爹!」二少爺又滿臉仰慕的叫了一聲。
大老爺看了大太太一眼說:「過幾日,爹與你尋一個先生。」
「不,孩兒謝過爹爹,孩兒其實想去青山書院念書。」二少爺說。
青山書院書院是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的老師林大學士創辦,說是大學士不過擔著個虛名,林大學士志不在士途,當今聖上曾親自三顧書院都沒請動。青少書院建在京郊一座山上,不過三進的院子,收學生不論富貴貧賤,只不管多高的出身,能進院子的都只能是一個人,包裹筆紙都不許帶。
韓六娘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和去翠姨娘院子跟四弟玩一陣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帶著兩個七八歲的小丫鬟在園子里四處散步,聽下人說各種各樣院里院外的消息,也聽說過這麼一個古怪的學院,無非是哪家少爺去了三天就哭著跑回來,身上還粘著屎之類的粗鄙之言,卻也長了許多見識。
「吃、吃!」四少爺人小,趴在奶娘肩膀上叫了起來。
「好了,好了,先用飯,有什麼事,老爺明兒得了空在細細思量,可別把我們小四餓壞了。」說著,大太太還從奶娘手裡把四少爺抱了過去,「來,叫聲爹爹,叫你爹爹看看我們小四多會說話了。」
大老爺還要說的話就被岔了開去,就著大太太的手逗了小四幾下。
四少爺剛周歲,養得健壯活潑,整日見得人多,也不怕生,張嘴就叫了,樂的大老爺當即從腰上取了一塊壓衣服的鑲金翡翠玉玦給了小四。
小孩子家家抓了就往嘴裡喂,叫大太太身邊的媳婦子慌忙搶了起來。
「看把小四餓的,吃飯吧!」大老爺笑罵了一句,先坐了下來。
晚飯擺在正院的前廳里,客廳的大屏風都被挪到一邊,大太太大老爺,並少爺姑娘們一大桌,幾位姨娘一個小桌子,兩位通房也在角落單擺了一個矮几。
一頓飯吃的中規中矩,飯後大老爺又留三個大些的兒子說話,余的人就散了去。
芳姨娘在兩個大丫鬟的服侍下謝了妝環,閉著眼睛養神,「二娘呢?」
「回二姨娘的話,二姑娘還在作畫。」有小丫鬟應道。
芳姨娘是在羅姨娘進府前就有了身子的,大太太不過兩句話就定了外頭抬進來的一個村姑為大姨娘,這些年每聽下頭人叫一聲,芳姨娘心裡刺就深一些。
芳姨娘頓了一下,「叫給二姑娘多點兩隻燭火,別壞了眼睛,看這些,半個時辰后二姑娘還不歇息再來回了我。」
小丫鬟應了退了出去。
不一時,外頭有聲響傳來。
芳姨娘猛地坐起來,迎到了門口。
二少爺掀開門帘走了進來,兩個大丫鬟立即迎上去幫他把貂毛斗篷脫下來,拿了軟靴與他換。
「老爺怎麼說?應了沒?」芳姨娘連聲問道。
蕭成文臉上已經滿是陰鬱,「我三番五次想提,都叫大太太和那兩個岔了過去。」
芳姨娘冷笑了一聲,「那明天就直接去書房找老爺,趁著這回必須把你讀書的事情定下來,不然你這輩子都不知道要耽誤到什麼時候。」
二少爺應了,把大老爺問過的都與芳姨娘說了一遍,實則多半都是在問大少爺的功課。
芳姨娘安慰了他幾句,「你回去自己把書再略翻一翻,多點幾隻燭火,早些歇息,明日別短了精神。」
等送走了二少爺,芳姨娘身邊大丫鬟春書輕手輕腳過來,搓熱了手指給芳姨娘揉太陽穴,「姨奶奶,這樣跟大太太硬著來……」
「怕什麼,我伺候大的人再知道不過,那個女人一輩子要名聲,要臉面,不是逼不得已絕不會撕了臉皮,我們就是不爭也落不得好,爭了最多日子略略難過些,將來成文出息了有的是好日子!」
「姨奶奶受難了!」春書低聲道。
「我能有什麼難,不過份例差些,受兩句話,只不踩了她的底線,就為著前頭大姑娘,她什麼也不會做什麼。」芳姨娘不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