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幽禁
第五十八章幽禁看似多情是無情
太子衣冠不整地去宮中,伏在聖上面前哭訴了一番。
聖上大怒,著大理寺徹查,為了安撫太子,讓太子又住到了宮裡。
「娘娘,不好了,太子妃娘娘著人過來把六皇孫抱走了。」花桃滿臉焦急地進來道。
六娘猛地站了起來。
太子去宮裡一去就是半個月,日日承歡聖上膝下,在宮裡還學了剛做太子之時樣兒,給聖上寫家信,述說彷惶之情,惹得聖上越發憐惜,在朝上發了幾次怒,誓要揪出幕後之人,追責到底。
「娘娘。」
「博哥兒怎麼樣?」六娘急切地問。
花桃紅著眼圈道:「劉嬤嬤抱了六皇孫在院子里曬太陽,奴婢遠遠地看了一眼,六皇孫又長好了些,小胳膊小腿兒動個不停,嬤嬤們六皇孫照顧地極好。」
太子妃娘家不知打哪裡尋了方子送進來,太子妃用過之後每日竟能在院子里轉一圈,六娘提了幾次,太子卻沒有發話把府中對牌還給太子妃。出了這檔子事兒,太子妃趁機揪著不放,不僅強行抱走了博哥兒還把六娘幽禁起來。
六娘坐了下來,手裡緊緊地捏著帕子,眼中迸發出瘮人的亮光。
王侍妾捧著已經六個月的肚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妹妹,這是被關傻了不成,怎麼一動不動地?」
六娘從沉思中驚醒過來,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妾身方才彷彿又聽到有人又直呼六皇孫的名字,妹妹還是長點心才是。」
要對付一個人,什麼地方都能跳出錯來。
六娘是親娘,怕折了孩子福氣,叫一聲小名兒原也沒什麼。
太子妃發起難來,這一點也被拿著不放,道對皇孫不敬。
「王侍妾也該小心些才是,這時候你是能姐姐妹妹的亂叫,保不準哪天也叫有心人追究起來,不知道王侍妾又是個什麼境況。公道自在人心,如今太子爺沒回來,一切等太子爺定奪才有定論。」六娘淡淡地說。
王侍妾哼了一聲。
安音提著一個食盒過來。
王侍妾斜著眼走過去,一巴掌把食盒拍翻在地上。
「走路可小心點兒,傷著我肚子的小皇孫,你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賠。」
安音連連磕頭賠不是。
王侍妾看了眼地上翻出來的青菜湯,嘴角翹了翹,扶著兩個大丫頭地手扭著腰離開了。
「娘娘。」安音面色極不好地進來。
「沒事吧?有沒有燙著?」六娘問。
安音搖了搖頭,把重新收拾過的食盒拿進來,輕聲道:「娘娘,今兒奴婢從大廚房拿了半隻烏雞,給您燉個湯喝。」
「你有心了。」六娘道,移步到漆面已經開始剝落的紅木桌案前勉強用了兩口半溫不熱地米粥。
六娘好歹執掌中饋數月,宮裡太子三四日後收到了消息。
「劉家給太子妃娘娘敬了五石散和富貴膏。蕭側妃娘娘被太子妃派人關在落梅院里。六皇孫抱去了太子妃娘娘院子,還由宮裡幾位嬤嬤照顧。太醫定期給王側妃娘娘和王侍妾診脈。」暗衛報道。
太子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原想叫小喜子帶個口信回去,解一解六娘的困境,轉念想到當初六娘勸自己做抉擇時大義凜然的樣子,惡意地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落梅院被太子妃派的幾個婆子守著,原本只有安音每日給六娘拿膳食允許進出,只花香走了太子妃院子里的人脈路子,被從落梅院臨時調了出去,花桃這丫頭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每日能往六皇孫院子外頭磕個頭。
六娘暗暗告誡自己暫做忍耐。
沒想到機會很快就來了。
太子在宮裡隻言片語也沒有傳回來,六娘身邊低等婆子和小丫頭原本盼著太子回來給主子撐腰的都灰了心。
這一日,六娘在狹小的院子里散步,看到有個面生的婆子過來在守在門口幾個婆子耳邊低聲說了什麼,守門的婆子面色突變,幾人不端惶惶地交頭接耳。
「去廚房說本宮要吃栗子糕,打聽打聽是不是太子妃出了什麼事?」六娘低聲吩咐道。
安音應了一聲,朝外走去。
以往安音多出去一趟,太子妃派來的幾個婆子總要為難一番,不使幾個銀錢不會罷休,今兒居然還陪了陪笑臉。
六娘轉身進了屋子。
安音還沒走到大廚房就得了消息。
太子妃是上午在回春堂發病的,下頭管事正回話,太子妃突然撅了過去,身歪眼斜口吐白沫歪在了高腳椅上。
太醫來看過,直搖頭只開了百年份的參湯吊命。
府里亂做一團。
「走,我們去太子妃娘娘院子看看。」六娘聽了安音的回話,毫不猶豫地道。
安音遲疑了半刻,安紋已經興高采烈地拿了衣服出來伺候六娘重新梳妝打扮,安音把話都壓了下去。
「拿側妃正裝出來,給本宮按品大妝。」六娘吩咐道。
安紋、安頌、安音、安昕四個二等丫頭忙得團團轉,偏平日里專做這事兒的花桃這時候不在。
苗嬤嬤年紀大,又是宮裡派出來的老人,六娘被移到落梅院幽禁的時候留在了碧安院守院子。人老成精,這時候立即就嗅到了風氣之變,從碧安院帶了一匣子首飾過來。
六娘挑了最貴重的一直金釵插上,又親自把眉尾畫的挑了上去,塗上正紅地口脂。
「蕭側妃娘娘,您這是,您看,太子妃娘娘那邊還沒解您禁足。」
「娘娘也不要為難奴婢幾個才是。」
……
六娘挑了挑眉頭,微微偏頭。
安紋上前一步喝道:「你們幾個吃了狗膽不成,也不看看你們攔的是誰——聖上御口親封的太子側妃。以前是我們娘娘心好,看在太子妃娘娘的面上,不與你們幾個奴才計較,如今太子妃娘娘倒下了,太子爺可是點了我們娘娘理事,你還敢攔?」
幾個婆子互相對視幾眼,一齊退了下去,跪下去與六娘賠罪。
六娘領著四個二等丫頭、幾個婆子浩浩蕩蕩地去了太子妃院子。
寧安公主人小,在太子妃榻前被嚇得哇哇大哭。
六娘盛裝而來,一屋子下人一時竟沒敢攔,讓六娘直直地進了內室。
太子妃面上籠罩著一層灰氣,灌了參湯下去也不見轉醒,下頭人給太子妃凈了面,臉頰凹陷,膚色青白,半點兒看不出是個才將二十的人,渾身上下只剩一把骨頭架子躺在華麗的被褥間,只身體時不時地抽搐一下顯示人還活著。
「都是傻了不成,還不把公主殿下抱下去,驚著了公主殿下你們可賠得起!」六娘喝道。
伺候寧安公主的幾位嬤嬤這才上前要抱人。
「你們滾開!你們滾開!誰敢動本宮!」寧安公主哭叫起來。
六娘冷眼看著幾個嬤嬤一面哄一面強行把人抱了起來。
「蕭側妃娘娘這是做什麼?」王嬤嬤聽到動靜滿面鐵青地過來問。
六娘抬起下巴道:「本宮管不得?如今太子妃死活不知,本宮不管,誰來管。」
王嬤嬤身體搖了搖,色厲內荏地道:「太子妃娘娘不過身子不適,側妃娘娘就這樣張狂,不怕閃了舌頭!」
「放肆,看在太子妃生死未卜的份上,本宮不跟你計較,還不去把對牌給本宮送過來,太子爺在宮裡辦大事,要是府里除了點兒簍子拖太子爺後腿,看你們誰逃得過一死。」六娘端著肩膀喝道。
床榻前這樣的動靜,太子妃也半點兒動靜也無。
王嬤嬤行了個禮,抹著眼淚去開了箱子把對牌給六娘。
等王側妃得了消息趕過來,六娘已經坐在碧安廳召集了府里管事訓話。
方才太醫匆匆去了太子妃內室,卻是太子妃突然渾身抽搐起來,下人問她要什麼,嘴裡卻只發出「嗬嗬」聲,眼珠從眼眶裡凸出來,嚇得膽小的小丫頭摔了手裡的臉盆,屋裡又是好一陣兵荒馬亂。
「喲,妹妹好生威風,我彷彿記得妹妹身上還背著好些罪名呢!不知道妹妹打哪兒來的臉面坐在這裡。」王側妃挺著肚子道。
六娘颳了刮茶沫,笑了起來,「妹妹糊塗,姐姐倒是說說妹妹有哪條罪名?」
王側妃不善口舌,立即被噎住了。
「姐姐這怕是沒幾天就要生了罷,妹妹勸姐姐還是當心些,如今府里亂糟糟的,要小皇孫或小皇孫女有個好歹,姐姐可是哭都沒地方哭了。」六娘面上帶著笑道。
王側妃護著肚子,「哼」了一聲回去了。她奶娘少不得又勸了一籮筐的話。
太子妃掙扎了三日,等太子爺從宮裡回來已經是有出氣沒進氣了。
太子看了一眼吩咐準備喪事。
六娘指揮丫鬟婆子把府里喜慶的物什都收起來,掛上白幔,又提前開始搭靈棚。
聖上身子不好,最怕這等事情,太子親自到劉家陳情,太子妃喪事一切從簡。
六娘打起十二分精神前前後後張羅,人都瘦了一圈。
皇後娘娘怕白事衝撞了小孩子,寧安公主上了一炷香,為太子妃守了半日靈,博哥兒由奶嬤嬤抱著在睡夢中上了一炷香,都接到了宮中。
寧安公主人小但已經曉事了,皇後娘娘為了堵天下人嘴,道寧安公主傷心過度要靜養,謝絕了宮裡妃妾的探望。
博哥兒已經六個多月了,睡眠開始規律,白日醒著的時候比睡著的時候多。
皇後身上艷麗的首飾多,小孩子就喜歡這些亮晶晶色彩豐富的東西,是以雖見皇后次數不多,卻見著了就往皇後身上撲,把皇后喜得什麼似的,日日都要親熱一回才舒坦。
「娘娘,六皇孫這是要喝水了。」奶嬤嬤看著博哥兒小舌頭一伸一縮,上前笑著道。
「哎喲,我們博哥兒這就會喝水了。」皇后笑著道了一句,示意奶嬤嬤把人抱下去伺候。
不成想,奶嬤嬤剛把人拎起來,博哥兒就委屈地大哭起來,朝皇后伸著手。
皇后以為小傢伙捨不得自己,又把人接了回去,吩咐道:「把溫水拿過來,本宮喂他就是。」
下頭人少不得上趕著奉承,直誇皇后氣質好、天生血緣云云,又有誇小皇孫機靈聰明的,逗得皇后大笑起來。
寧安公主小小的臉上滿是陰霾,側耳聽著隔壁宮殿的歡聲笑語,抹去眼角的淚水,狠狠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