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她真的很怕

百里軒氣定神閑地說：「我說了，只要你交還龍皇之權，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反之，如果你不肯交還，我便只好採取強硬的手段，朝臣迄今都不敢有意見，無非是怕了你的手段，嫪騫等人的事情我也一清二楚，如果你無法耍弄這些手段，換言之，你根本接觸不到實權，這些大臣，很快就會起來反你，而我，會是其中最關鍵的那一條線，你還記得你說的嗎？你代政，只是因為我你認定我死了，我現在沒死，你將龍皇之權交還，可是理所當然的，讓天下來評斷，錯的那一個，是你。」

夙錦冷笑一聲，說：「你連這些都算進去了，還算到了什麼？」

百里軒雙手環胸，說：「我只需要算到一件事情，便可以先發制人，只要你找不到我不是百里軒的證據，哪怕我對外面的人如是說，也不會有人懷疑，不，是沒有人敢懷疑，這得多謝以前的百里軒給他們獨裁專制的印象了。你不肯交還政權，我便只好將你囚禁了。」

夙錦說：「你以為將這些侍衛偷偷換成你的人，韓長劍會沒有發覺嗎？」

百里軒反而大笑起來，說：「難道你沒發現，你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韓長劍了嗎？」

夙錦雙眸倏地一緊。韓長劍雖說也是保護她的，可只要她在宮中，他就會守在宮門口，每日當值九個時辰，之後便回自己的宅邸養精蓄銳，隔日再來，所以沒有特殊的事情，她的確看不到韓長劍，也就是說，韓長劍即便失蹤，也不會引起她的懷疑。

百里軒見她的臉沉了下來，便知道她已經猜到了，勾唇笑道：「侍衛都是我的人，朝廷也支持我，現在的形勢可謂一面倒，你以為憑獨孤冥幾句謊稱來自天神旨意的話還能起作用嗎？你以為翡子云一個常年居住在草廬里和朝臣之間根本不甚熟悉的太醫能說得上什麼話？我敢帶著人來圍你，自然已經經過精密部署，就在這平靜無波的幾日內，你的皇宮你的朝廷早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你察覺到了嗎？你當時的心思，都在哪裡？還需要我明說嗎？夙錦，這一次，你敗了，你勝了我無數次，這一次，徹徹底底敗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百里軒的眼中迸射仇恨的凶光，竟然讓周圍的人不寒而慄。

夙錦捏緊了拳頭。

床上的百里修聽到了動靜，咕噥著醒過來，揉揉眼睛，看到皇父皇母還有一大堆侍衛在他的卧室里，不解地問：「皇母，皇父，為什麼你們都在修兒的房間里？哈——昨晚的星辰好好看，皇母，我們今晚還會去看嗎？」百里修期待地望著夙錦。

代替夙錦回答的是百里軒，他笑著對百里修說：「修兒，今晚皇父帶你去看，好嗎？皇母有很多事情要做，恐怕得暫時離開修兒一陣子了，等事情過了以後，她自然會回來，到時候別說帶修兒去看星辰了，便是修兒要天上的星辰，皇母也會為了修兒去摘取的。」

「真的嗎？太好了！」百里修不知其中的硝煙瀰漫，拍著手叫好。

夙錦緊緊盯著百里軒的動作。

百里軒上前，湊近了用百里修聽不到的聲音說：「你不希望你的兒子受傷吧？我的人和你一樣，向來不會心慈手軟。」

夙錦拽緊的拳頭終於鬆開，垂著臉，說：「修兒，等著皇母回來，聽到了嗎？」

「嗯。」百里修點頭。

侍衛在前面先走，夙錦跟在後面，在她之後又跟了兩個侍衛，最後是百里軒，沖百里修擺擺手，洋洋得意地跟在他們身後，享受著夙錦的狼狽，看她偶爾回頭那一臉憤怒卻奈何他不得的不甘表情，心情大悅。惦記了兩個多月的仇恨，終於可以報了，他們的在天之靈，也該安息了……

夙錦被囚困在虯龍塔內，塔內堆積的灰塵足足有一尺厚，塔里的樓梯均已損毀，想要登上塔頂幾乎不可能，百里軒將夙錦囚禁在虯龍塔的第一層，腳上套了鏈子，外面有重兵把守，如此一來，夙錦便插翅難飛。

她靠在牆角，任憑灰塵將自己淹沒，這蒙頭垢面的模樣讓百里軒哈哈大笑，一直笑得直不起腰來，夙錦定睛看向他的眼睛時，卻發現裡面滿是淚水，只是不知為何，一直強忍著沒有落下來，大概，是淚水的主人不想讓她看到，那心底深處的悲痛。

「這一次你贏了，總該告訴我，我輸給了誰，為什麼輸吧？」夙錦努力揚起臉，看著他。

百里軒走近了幾步，蹲下來，看著她，說：「也許你不知道，對你會更好。」

總覺得，這句話，百里軒彷彿是在對自己說的，那眼睛里的認真，是無論何時都比不上的。夙錦淺笑：「我寧可選擇知道了痛苦地承擔我承擔不起的後果，寧可付出最昂貴的代價，也不想做一個無知的人，那是最愚蠢的。」

「你總是這樣！」百里軒突然變了臉色，怒吼，「將所有的一切牢牢地抓在手裡，彷彿任何人都逃不過你敏銳的眼睛，所有人的陰謀詭計都在你的心裡，你洞穿了一切，所以你高高在上，不屑那些尚不知已經被你看穿一切的人，你覺得他們愚蠢，你所做的一切，你都認為是聰明的，你把自己看成了凌駕於一切的主宰，所有人都應該臣服在你的腳下，你容不得他們的拒絕，所有拒絕你的人，你都要狠狠地懲罰，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百里軒的控訴讓夙錦有一瞬間的茫然。什麼時候，她有這種野心了？她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守住百里軒的江山嗎？她何時為自己想過了？她只是努力去證明自己的能力，只是用心去策劃每一場要應對的戰爭，無論戰爭的輸贏是誰，她都沒有放棄而已，她何必去懲罰那些對她說不的人？她懲罰的是那些該罰的人，是必須罰的人，否則她要守的江山就會落入別人的手中，她……何時想過凌駕一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她只單純地，想要守住她的愛情，如此罷了，不是嗎？沒有人懂得她內心對愛情的渴望和敬仰，殺人機器，原本也是有感情的。

「你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為什麼對你有這麼大的仇恨嗎？看著你茫然無知的眼睛，我真的好羨慕，如果我和你一樣，把自己封閉在這一個角落裡，守著自己的東西，就不會有痛，有仇，有悲，有恨了……」百里軒忽然低下了頭，壓抑著聲音，喃喃。

「那麼你，到底是誰？」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夙錦壓根不敢抬頭去看那張絕望的面孔，因為她不敢後悔，不敢承認自己可能一直以來都在走一條錯誤的路，卻還沾沾自喜地以為，那是最正確的，那才是百里軒心中想要的，她怕自己突然醒悟，守住了百里軒的江山，她得到了什麼？百里軒又得到了什麼？這一世，他已經過完了，下一世，就不再是銘瑄的龍皇了，她守住的是什麼？只因為這是百里軒辛苦得來的？自古以來，有哪個帝王的江山是輕而易舉就獲得的？

所以她不敢抬頭，她真的很怕，很怕後悔，真的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