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二十二章

重安不是傻瓜，他當然明白自己面臨的局勢多麼嚴峻，但他仍然在集體狂熱感的敦促下做出戰鬥的決定——不同於騎虎難下的尼昂，重安自身也是狂熱的一員。他總是把這場戰鬥稱作決定世界未來的一場戰役，並且以激昂的態度調動任何他所遇到之人的情緒。不過，對凡世紛爭從來顯得不甚熱心的諾提亞人並沒有如重安所期待的一樣，積極響應自己的號召。諾提亞的幾個國家只是在重安的反覆催促下，才總共派出了一萬名左右的老弱病殘，並且用他們喜愛的宗教理論解釋說，不要瞧不起這支軍隊，因為士兵的內心是無比強大的。

不過即使如此，安維赫人的力量仍然令人畏怖。他們已經前往伊維薩半島的士兵達到了二十萬人，還有重安自稱的百萬大軍於他們的身後做著渡海的準備。而且，越來越多的安維赫船隻開始往米格爾海聚集，一些在海上偵查的加爾馬納士兵驚恐地形容安維赫人簡直要把兩塊大陸用艦船連接起來。但是安維赫人艦隊的龐大也給他們自己帶來了災禍，除了經驗不足的水手時常遭遇風暴的攻擊外，每個安維赫人都認為他們已經取得了制海權，在米格爾海上暢通無阻。因此這些往來運輸士兵和軍需物資的船隻逐漸變得鬆懈，他們完全不認為敵人有勇氣闖入「自己的海域」。然而，克雷費爾德國王的次子菲恩，也是參與到聯盟之中的克雷費爾德指揮官，機敏地察覺到敵人失去了警惕，於是他勸說聯盟之中的其他將領，跟隨他一同襲擊敵人，但除了來自西恩島的士兵，其他將領皆不願意冒險行事。因此，菲恩帶著五十條船，襲擊了一支為數有一百三十條船隻的安維赫人艦隊。雖然安維赫的艦隊數目更加龐大，可他們在出乎意料的情況下，無法從容迎戰，並很快被打敗。菲恩一共俘虜了敵人的三十條船和船上的水手，擊沉了三十艘，只有半數的安維赫船隻順利逃亡。

在菲恩取得這次勝利以後，重安和他手底下的士兵重新對敵人可能做出的偷襲活動做出了準備。因此在同一個月的某天，當菲恩準備故技重施的時候，他失敗了，損失了十一條船。不過在幸運女神的庇護下，一群追逐菲恩的敵艦高唱著凱歌，放鬆了警惕，以至於追擊的太過深入而脫離了隊伍，反過來遭到了菲恩的包圍和剿滅。雖然菲恩仍然堅稱自己獲得了勝利，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安維赫人已經做好了準備，因此同盟軍應該放棄偷襲的想法，專心致志準備一場大規模的戰爭。

而在1115年的四月份，安維赫的士兵開始從伊維薩半島南方的土地向北方進攻。他們破壞了一些大膽的平民跑到城外播種的土地，並且逮捕了幾個不幸的居民——他們當時正在那裡勤奮地為自己的土地進行耕種。這些居民都被殺死了，而他們的頭顱被安維赫士兵放到一個手推車裡，拉到了距離他們最近的尤爾馬拉城下。為眼前景象所激怒的尤爾馬拉居民跑出了城，與敵人交戰，雙方不分勝負，不過尤爾馬拉人俘虜了十多個安維赫士兵帶回到城裡。在城內，十多個俘虜被當做戰犯豎在火刑架上，面對著鋪天蓋地的辱罵和詛咒的聲音。對此，被俘士兵的表現也不盡相同，其中一個安維赫低級軍官遭到了其他同伴的侮辱，因為他身為軍隊中的小隊長，在戰場上居然大發慈悲，沒有立刻處決投降的敵兵，最後反而被這些先前的投降者背叛而俘，並且連累了他手底下的幾位士兵一同被羈押於此。台下的民眾在看到台上的士兵激烈爭吵什麼的時候，以為對方是在辱罵自己，於是他們的怒火更熾。這時候，尤爾馬拉的士兵隊長科雷扎叫喊道：

「不要試圖與他們講道理，立場不同的人只會互相辱罵。他們就是一群怪物，聽不懂我們的話！當我們對他們不聞不問，甚至好心想把他們救出的時候，他們卻反想要把我們這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緊接著，這幾個安維赫俘虜就被燒死了，伴隨著的是台下民眾歡呼雀躍的聲音。之後，安維赫人一方和同盟軍一方在許多土地上進行了交戰，雙方互有勝負。與此同時，特朗西特斯和阿尼斯人組成的聯軍開始在神武大王的招攬下，從香檀國進行登陸。據說，奧夫人也從遙遠的某個口岸開始侵犯安維赫人的屬國，不過他們缺乏支援，陷入重圍，甚至險些遭到番朗人的反撲，因此他們在之後的日子裡也只是四處沿海劫掠安維赫及其屬國的船隊和土地。此外，奧夫當時的國王為了培養子孫們面臨戰爭的勇氣與智慧，經常命令他們帶領為數不多的遠征軍，參與到戰爭里去，直到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孫子先後不幸逝世，繼承問題變得凸顯以後，他才停止如此危險的做法。

後來，安維赫人攻陷了伊維薩一個重要的城市錫古爾達，因為聽聞錫古爾達的市民密謀暴動，安維赫士兵又無從找到心懷不軌的人，所以他們便四處在城裡物色合適的替罪羊。這時候，一個滑稽的人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他名叫塞內利奧，總是穿著各種式樣的小丑服裝——錫古爾達人的小丑總是穿的很少——若有所思地遊盪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季，他也最多披上一件五顏六色的毛皮大氅，而從不改變其他那另類的裝束。於是緊接著，安維赫人以許許多多的罪名控訴塞內利奧，包括有傷風化、叛國、襲擊娼妓等等。不過塞內利奧在聽聞對自己的控訴以後，便自殺了。即使如此，塞內利奧的屍首還是被拖到大街上，與其他同時被處死的錫古爾達人一同被遊街示眾，以示對背叛者的懲罰。然而安維赫士兵沒有預計到的是，不同於其他默默無聞的替死鬼，塞內利奧卻是錫古爾達人心中最受人敬愛的市民之一——雖然他並不時常出現在人們的眼中，可是，在一個永遠充滿罪惡的城市裡，從塞內利奧手底下得到拯救的無辜者數不勝數，於是他逐漸從一個奇怪並受人鄙視的人物變得為人愛戴。至於塞內利奧為何執著於穿戴小丑的服飾，據說是由於，他那成為植物人的妻子，只有在他穿成這種模樣的時候才會露出微笑。

原本，錫古爾達人仍然為是否支持安維赫而分為立場鮮明的兩個派別，但隨著塞內利奧的死，幾乎所有人都對安維赫失去了信心。因此，在大部分安維赫士兵撤離錫古爾達不久，他們便聯合五百名在城外埋伏的同盟軍，趕跑了城裡的安維赫駐軍。之後，他們為塞內利奧舉行了盛大的葬禮，由於已經找不到塞內利奧的屍體，他們便按照自己的習俗，用一塊全身像木版畫代替塞內利奧的屍首，並把從塞內利奧家裡找出來的衣物一同作為陪葬，完成了這莊嚴肅穆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