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始情傷
我從未覺得性別是個多大的過錯,除了這一段時間。
窗外晨光潑灑,鳥兒叫的正歡,正沉浸著,身旁的子溪突然扯了扯我的袍袖:「還不回神,先生來了好長時間了。」我茫然抬頭,正對上先生一雙凌厲的眼,嚇了一大跳。所幸老夫子並未和我計較,只是手指在書上抖抖索索翻過一頁,沉聲道:「外頭景緻不錯,出去吧。」凝固的氣氛鎮的我心肝兒一抖,茫然間被子溪推了推,終於有了反應,低頭起身怯怯道:「師傅,弟子錯了…」
一上午以我在迴廊面壁了兩個時辰告終。
中飯吃的索然無味,我能體會到自個兒的眼神幽怨且悠遠。子溪執著筷認真瞅我一會兒,悄悄坐過來一點:「你不會是還在想蕭師兄罷。」我稍微偏了偏頭,半天憋出一句:「若我是男弟子,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西苑了。」她甚擔憂的看我一眼:「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覺悟。」
「...」
已經兩天沒有見到蕭然,我著實感受不出來現下心裡是個什麼感受,卻也連累了我對其他任何事情都沒了感受,直到這天下午歇了課業終於遠遠看到走過來的小書童,心裡才總算有了些波瀾。果然他走到我旁邊道:「姑娘安心,並沒有什麼致命的大傷,且東海已派人來照看蕭殿下。」我的心跳先是緩了兩緩,繼而又越發狂躁的嗵嗵跳了起來,原來東海的人已經到了。我斂下神色,撫了撫心口:「多謝了。」身旁的子溪有些鄭重的拍了拍我的肩。
傷情是怎麼一回事我大約不太懂,聽師兄們說,蕭然這一傷第六日才終於能下床,只成日養在西苑裡,我並不方便去探望。起先我時時挑了空去沉槿院門前等等,雖知道是空想,也還總傻樂著以為興許能見到他,卻每每看見兩個同閬風的弟子們裝束很不同的小仙童頗殷勤地進進出出,其中一位不時瞟向我的眼神還有些怪異。
我想不通為何,倒是子溪告訴我那兩個來服侍蕭師兄的小仙童中有一位實打實不是東海特產,而是西海淑允公主的心腹一枚,那淑允對蕭然暗許了一顆芳心只等他此次歷劫回東海云云。我聽得雲里霧裡,一隻琵琶蝦在嘴裡狠嚼了許久才咽下去后,表示她這個包打聽的差當的十分稱職。子溪受驚似的看了我一會兒,終於道:「你莫不是傷情了罷?」一盤琵琶蝦下肚,我的眼神應該很茫然。
恍惚過了三日,回沉湘院的路上倒撞上了蕭然,他正背對著我,白袍外面加披了條白披風,倒看不出清減。我穩穩步子,正欲走上前去,他已經轉過身來向我招了招手:「小音。」我踱步到他跟前,動了動唇瓣,卻終究沒發出一個音來。他彈一下我的腦門:「這麼淑女?莫不是我不在這幾天有人欺負你了罷?」我抬頭看到他泛白的臉色,心底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動,牽扯的竟有些疼。但想起『淑女』二字仍有些不舒服,脫口而出道:「除了你,也沒有誰會來惹老娘。」他撲哧一聲笑出來,輕輕捉住我的手腕兒:「要是有我之外的人惹你...」他停了片刻,「...老子一定把他打得滿地找牙。」我掙脫開來,正要錘他一錘,卻正瞧見前些天照顧他的一個小仙童過來畢恭畢敬道:「殿下,東西已收拾妥當。」
唔,離近了倒看得清,這個「小仙童」面色實在很老成,一身仙侍的裝扮套在身上就有些不倫不類,想起子溪那日的話,我瞬覺有些恍然。
蕭然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知道了。」看那仙侍走遠,我悄悄湊過去:「蕭殿下好大的面子,西海公主的貼身保鏢也來巴巴伺候你。」那廂挑了挑眉:「你怎知道?」我攤攤手做出個不屑的表情來,沒有搭話。又聽得他道:「說來倒是要感謝他們。」我心裡很不爽的咯噔了一下,張口就道:「西海公主忍痛割愛讓他來服侍你,蕭師兄覺得貼心且被感動了?」「不,我是說要不是西海那幾位,我興許不會來閬風,可我來了就遇上了你,這不是要感謝他們么?」我乾笑兩聲:「就遇上了我?那希望你回去后西海不會被滅門。」「我還沒那個本事。」我還要嗆他兩句,那廂突然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我要走了,小音。」我心下一涼,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眸子里好像涵著一整個黑夜,和一整個黑夜的辰星。我心慌意亂的眨眨眼,別過頭去,喉嚨里沒出息地梗了梗:「那,一路順風。」「好。」頭髮又被揉了兩下,聽得頭頂上有個聲音輕輕道:「別沒精打採的,我方才探了探你的修為,大約不過十年,你就自由了。」我的手不自覺的抓上腕處,驚喜道:「你沒騙我罷?」他眨眨眼:「你說呢?」我嘿嘿笑了兩聲,道:「若是你說的不準,來日我一定打到你家裡頭去。」「…」「殿下,宮裡來人催了呢。」驀地聽見這突兀的一聲,我有些惱怒的轉過頭去,正瞧見那所謂心腹甚不卑不亢的低頭站在蕭然不遠處的後頭。蕭然眼中有些不耐的神色,但也很快斂了下去,淡淡沉聲:「知道了。」那心腹低頭退下去,蕭然抬手扶了扶我的肩:「我走了。」我小心地抬抬眼:「那以後你...」「我會托只青鳥和你聯繫,課業的話呢...」他不知從哪變出個厚本子來,「夫子們要教給小仙的墨水不過就那些,這個足夠你應付后十年了。」「可明明就很難...」他聽見我的嘟囔,又笑著用食指颳了刮我的臉頰:「就說你笨還嘴硬...我走了。」我抽抽鼻子:「嗯。」
看著他轉身離開,我低頭抱了抱胳膊,周圍似乎,有些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