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許誰生死,是否會算數?(8)
藏紅花,藥性最烈的墮胎藥。
……
隨著雲若凝的離去,整個鳳鸞殿驀地安靜了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
「難道你希望孩子一生下來,就有一個殺了他祖父母的父皇?」
「皇上容不下他,這個皇宮更是容不下他……」
「宮人們都說,老爺和夫人死的好慘,血,染紅了白玉搭成的石階……」
……
七七的手指微微顫動,整個人痛苦的蜷縮成一團,瘦小的身子止不住地發抖。
「皇上容不下他,這個皇宮更是容不下他……」
「宮人們都說,老爺和夫人死的好慘,血,染紅了白玉搭成的石階……」
比死還難受的痛苦。
鳳鸞殿外咆哮著的風,似要闖入破舊的窗框,關不嚴實的窗子乒乒乓乓作響。
七月初七。
她的生辰,卻是爹爹和娘親的忌日。
「不捨得也沒有辦法,這後宮,你死我活的戲碼太多了……」
「藏紅花我替你備好了,這孩子,是留還是不留,你自己好好想想。」
豆大的燭火在灰暗的房間跳躍著,忽明忽暗。
七七掙扎著起身,一步一步地來到了放著藏紅花的桌案邊。
蒼白如紙的臉色由於走了幾步路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色,唇畔微微顫抖。空洞的眼眸看向了桌上那碗黑色的葯汁,泛黑的葯汁上,她看見了自己削瘦的不成人形的臉……
「若是你腹中的孩子沒了,你便不用活著見朕了。」
伸出的手一抖,七七腦海中驀然地響起了一個溫淳如玉的聲音。
老爺夫人,死的太慘了……宮人們都說,這血,都染紅了白玉搭成的台階……」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碗沿,讓人顫慄的涼意傳入四肢百骸。
「後宮鬥爭太多,你死我活的戲碼……」
七七長長的睫毛猛地一顫,手,終於握住了碗身。
遞至唇邊的藏紅花猛地傳來一股刺鼻的味道,七七微皺眉,張嘴,將苦澀的葯汁一飲而盡……
……
隨著身子一陣虛弱的輕晃,七七手中的碗跌落到地上,打了個轉,然後緩緩地靜下,不動。
七七疲軟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腳下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死死地瞪大眼睛,七七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那裡,劇烈的絞痛了起來……
為什麼會那麼痛……
七七拚命地壓下想要呼喊的衝動,強烈的痛楚使她緊緊咬住蒼白的唇,她只看見,滿目猩紅。
殷紅的血自她嚇體流出,鮮血,染紅了白色的羅裙。
暗涌的血,集聚成堆……
觸目驚心。
門忽然被一個極大的力道推開,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隨著呼嘯的冷風一同闖了進來。
身子,忽然不冷了……
只因那人將她猛地抱入了懷中,閃爍著怒氣的眸子只看著她。
她看見,他身後跟了一大幫宮人……
她看見,他暴怒的詰問:「你喝了什麼?李成德,快宣御醫!」
她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沾染了她身上的血,手指顫抖,眼中閃過一絲名為心疼的情緒……
她唯一看不見的,是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王……」她抬眸,訥訥地喊了一聲,笑了。
「慕七七!誰准你怎麼做的?誰准你殺死朕的孩子的?!」夏非寒低吼出聲,傾城的俊臉微微猙獰,泛白的指骨緊緊地抱著她軟弱的身子,彷彿水中唯一的浮木。七七,沒有見過這般慌亂的他……
七七隻是搖頭,用盡全力,摘下了手腕上的鐲子,猛地一揚手,玉鐲摔掉地上,四分五裂……夏非寒深沉的眸子冷冷地看著,只見一張薄如蟬翼的絲帛飄了出來,緩緩跌落了地上,沾染上了殷紅的血……
「王,不是想要兵符么……王的命,保住了……」七七慘白的臉,木然地盯著不知何處:「兵符……在這裡……」說著,她瘦弱的手將那張兵符攥了起來,遞給夏非寒身後的一個宮人。
爹爹告訴她,兵符就藏在他送給娘親的手鐲之中,她看到的那些碧綠通透的紋路,便是兵符上,東莞皇陵的墓地所在……
血靈芝,就在那裡面……
「七七……」夏非寒脊背猛地一僵,嗓音居然有些發顫:「用這個孩子換來的兵符,你以為朕會要麼?」指尖觸碰到她蒼白如瓷器的臉,是深深的寒意……
「皇上,御醫來了。」李成德一見七七倒在血泊中,臉色微變,連忙又道:「皇上,趕緊把娘娘抱到*上去。」
夏非寒抿緊了唇,抱著七七放到了紅紗帳紅的*上。待他看到那張破舊不堪的*時,冷聲道:「給朕調宮婢內侍百人至鳳鸞殿,這些褥子全都給朕換了!」
「是、」李成德得令,立即退了出去。
林御醫見狀,趕緊對著身邊的幾個醫女道:「去準備熱水,娘娘怕是小產了……」
幾個醫女去準備熱水,另兩個醫女進入了紅紗帳內,將紅繩綁上了七七的手腕,然後御醫便開始診治。
「皇上,請您暫且迴避……」醫女小心翼翼地說道,臉色有些發白。
夏非寒冷哼一聲,臉色又沉了一分:「朕要守著七七。」
「是、」醫女不敢違抗,只得一邊幫著七七止血,一邊觀察著皇上的動靜……
一盆盆清澈的熱水端了進來,端出去的卻是一盆盆帶血的水……
她為什麼會流那麼多血?
夏非寒冰冷的指尖一點點握緊,凝脂般無暇的臉色暈染的怒氣。倨傲的下顎綳得緊緊的,狹長的鳳眸死死地盯著七七蒼白無神的臉。
半晌之後,林御醫收回線,驚惶失措地跪了下來:「皇上,娘娘小產,孩子,沒有了……」
頓時,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來。
「原因?」夏非寒緊繃著臉,沉聲問道。
「娘娘,是因服下了藏紅花所致……」林御醫冷汗涔涔,聲音發抖。
「保不住?」
「是……」
「一群廢物,朕養你們何用?!」夏非寒震怒,面色曲扭,修長的身軀猛地站了起來,就要邁出紗。
「微臣無能,皇上息怒……」林御醫全身不住地發抖,腦袋幾乎快要貼到了地面。
手被一個小小的力道拉住。
夏非寒回眸,是七七瘦小的手。
「與他們無關,不要傷害他們……」七七的聲音傳來。
一如夏非寒與她初見時,細細小小,有種分外好聽的錯覺。
鳳眸微揚,夏非寒冷聲令下:「都給朕退下!」
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
世界,終於安靜了……
「七七……」
「王,你也走吧,讓七七一個人……七七累了……」七七隻是搖頭,眼眸卻沒有看他。
夏非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嗓音低淳,唇邊劃出了一抹弧度:「七七,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七七唇畔噏合,話語很輕很輕。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緩緩閉上了眼睛。
夏非寒的手在半空中一抓,卻抓了個空。觸於手心的,是倉皇的涼意。失神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唇邊溢出一抹苦笑:「七七,朕會走,以後也不會……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王說過,七七若是七七腹中的孩子沒了,七七便不用活著見王了……」囈語似的輕語,卻被夏非寒敏感地捕捉到。
他臉色微變,雙眸失神片刻。
「七七,朕要你。」夏非寒沉聲道,傾身,吻上了七七乾燥的唇,熟稔地撬開她的唇齒,苦澀的藥味頓時瀰漫彼此的唇腔:「孩子,還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