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番外

顧凌，是劉鳴五個月在卿祥街驗收KTV新場子的時候遇到的,那時候顧凌正遭管場子的兩個弟兄毒打，他瘦瘦小小的身軀在牆角縮成一團,雙手環抱著膝蓋,悶聲不吭,也完全不抵抗。

劉鳴過去喝住兩人教訓了一頓，這才知道場子做最後清理的時候請了一批保潔員,顧凌沒幹活卻排隊去領了工錢，後來被其中一名保潔員戳破，這才遭受毒打。

老一輩都是道上混的,這茬兄弟們自然個個都長了點痞子心，覺得顧凌騙錢騙到自己地頭上來了，就忍不住狠狠出了口惡氣。

劉鳴看著把頭埋在膝窩裡的顧凌，像個十四五歲的孩子，於是打發走兩個弟兄，從錢夾里抽出幾千塊錢走到『小孩』身前，並蹲下身來。

「抱歉，不管怎麼說,打人都是不對的,我代兄弟們向你賠個不是。」劉鳴拍拍『小孩』的肩膀，手心傳來『小孩』瑟瑟發抖的冰冷觸感，他喉頭一緊接著道，「這些錢算是給你的賠償，如果需要的話，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顧凌緩緩地的抬起頭來，瞪大的杏眼如受驚的兔子，右嘴角一絲血紅順著唇角流到下巴上。

「！！」劉鳴大吃一驚，心頭猛震，好漂亮的少年，眉眼清絕，唇因血而嬌艷欲滴，惹人憐惜到心疼。

「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本來說送他去醫院是客套話，可是，此時，他從未如此真心。

「……」顧凌斂了下眉眼，然後輕輕的搖頭，卻又在劉鳴起身的同時，背貼著牆面緩緩倒下。

劉鳴把顧凌抱到華仁醫院做了檢查，是胃出血，當即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劉鳴近日很忙，做完這一切，他本應留下醫療費然後離去，如果得空明天再來看他一眼便算是仁至義盡了，但是他卻靠牆站著，一支煙接一支煙的抽了起來，直到顧凌被推出手術室，他又跟著他進了VIP病房。

從那天開始，劉鳴便一直把顧凌留在身邊，直到今天，他給他穿最好的衣裳，吃最好的食物，並帶他看最好的醫生。

顧凌，後天啞巴，右耳失聰。

除了剛開始的惶恐，顧凌似乎也慢慢接受了劉鳴對他的好，從剛開始的防備抗拒，到如今把劉鳴當做親人和依靠一樣，喜歡黏在他的身邊。

劉鳴也慢慢知道：顧凌，19歲，多年前父母去世后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因小時候偷東西遭人毒打，導致右耳失聰。

都說心疼和喜歡有關，萬年單手狗、天生冷酷臉的劉鳴自然是喜歡顧凌的，從第一眼的心動，到現在的不可自拔，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送到顧凌面前。

下午六點。

「……」見劉鳴進門，顧凌連忙蹲身為劉鳴換鞋子。

「謝謝。」劉鳴坐到換鞋凳上，看顧凌嫻熟的為自己脫去皮鞋換上亞麻拖，剛開始他是不同意的，後來顧凌堅持，便也就由著他了。

換了鞋子，劉鳴摟著顧凌坐到沙發上，「小凌，中午吃的什麼？」

「……」顧凌打著手勢：米飯、炒了兩個菜、還做一個湯，你呢？

「我中午在祁總那裡吃的，」劉鳴撫撫顧凌的背，對顧凌展開溫柔的笑容，這是除了顧凌以外，任何人都無法見到的笑容，「五光十色的大廚都請去了，所以很豐盛。」

「……」顧凌打手勢：舒冉還好嗎？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你說舒冉嗎？」劉鳴見顧凌點頭接著道，「他恢復的差不多了，石雨你見過的，哄人很有一套，這兩天一直陪著他，精神上也沒什麼問題了。

顧凌點點頭。

「還有，」劉鳴靠近，因為顧凌不能說話，所以和他在一起，劉鳴總是盡量多與他交流，「與綁架相關的人也調查清楚並都已經處理妥當，我接下來會有三天的休假，你想去哪裡玩，我帶你去好不好，或者想去比較遠的地方也沒關係，我可以請假陪你。」

「……」顧凌的眸子閃了閃，想了一會才打手勢：我……想去看看舒冉，可以嗎？

「……」劉鳴眯了眯眼睛，傾身在顧凌額頭上印下一吻，許久才沉聲道，「好，想去的話，我明天就帶你去。」

「……」顧凌對著劉鳴展開一抹笑靨，打手勢：好的，那我去做晚飯了。

「我們一起。」劉鳴摟著顧凌起身，一起走進廚房。

這一晚，顧凌第一次回應劉鳴的親昵，劉鳴終於不再忍耐的，小心翼翼的把顧凌佔為己有。

這一生中，富貴榮華、金馬玉堂，哪怕站在最高的位置，也從來沒有擁抱顧凌這一刻，讓劉鳴感覺到如此的滿足。

第二天過午，劉鳴便帶著顧凌到了祁涵家。

祁涵家因為有石雨在，再加上林煒和雲舒家的兩個二歲多的小屁孩，簡直不能再熱鬧。

正在逗小孩的舒冉一見到顧凌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見過顧凌兩面的石雨也大聲的和顧凌打招呼。

「顧凌啊，你來了正好。」石雨歪著腦袋嘴角勾笑，「小冉、雲哥我們正準備打麻將，三、缺、一。」

「……」顧凌瞪大眼睛巡視了一圈，一屋子七八個人呢，他一臉尬色的擺擺手：抱歉，我不會打麻將。

「沒事的，我教你，很好學的。」不覺間劉鳴已經給顧凌換好了鞋子並站起身來，這才意識到的顧凌羞得滿臉通紅。

「顧凌，趕緊進來。」舒冉抱著顧凌的胳膊把人請進客廳。

石雨把拿著玩具逗孩子的雲舒拉起來，「孩媽，走吧，咱們麻將去！林煒，看好你家孩兒。」

「哦。」在一邊修復玩具的林煒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吧唧找個雲舒臉上來個響的，然後掏出錢包，「老婆大人，請笑納。」

顧凌對石雨和雲舒靦腆的笑笑：要不，我還是算了吧，屋子裡還有很多人。

「不行！」石雨抱住顧凌的另一個手臂，「不想和他們玩。」

「嘖。」裴炎邪笑道，「我老婆這是要湊齊一桌小受的節奏呀！」

「裴賤人！」石雨對著裴炎比了根中指，「再多說一個字，老子讓你回家完自己！」

「！！」裴炎驟然閉嘴。

外陽台，麻將桌擺在竹木和客廳靠玻璃牆的位置。

石雨天生恐高，若非害怕舒冉總窩到屋裡長毛，外面溫度適中，風也和煦，他是說什麼都不會出來的。

顧凌落座的時候，劉鳴把U型墊放到了椅子上，這東西前天孔赤虎狗腿了買了幾十個。

「嘖嘖！」石雨對著劉鳴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然後對著顧凌拋了個媚眼，羞得顧凌滿臉通紅。

「喂！」看不過去的雲舒給了石雨一個腦嘣子，「該你打點了，趕緊的。」

「雲哥哥，又凶我！嗚嗚……你不愛我了！」

「愛你個大頭鬼，趕緊的，不玩滾蛋！」

「……」

顧凌訝異的看看石雨，又看看雲舒，最後看著一臉平靜的舒冉，看樣子舒冉已然習慣石雨和雲舒的相處模式：難道石雨這個人，其實是個窩裡橫？！

劉鳴就坐在顧凌身邊給他作指導，顧凌悟性不錯，兩三局下來就摸准了門竅。

大約玩到十幾局的時候，祁涵和裴炎分別端了兩個水果盤，裴炎把草莓遞給石雨，藍莓和蔓越莓混合遞給雲舒，祁涵則把菠蘿蜜繞過顧凌遞給劉鳴，然後端著榴槤坐到舒冉身邊。

顧凌斂了一下眉眼，不經意的咬了下唇：劉鳴不吃甜食，菠蘿蜜和榴槤一樣，都是超甜的水果，不用想，這個自然是給他吃的。

「顧凌。」舒冉扎了一塊榴槤，遞到顧凌嘴邊，眉眼笑的很甜，「你嘗嘗榴槤，也很甜的。」

「……」顧凌愣了一下，木然張嘴把舒冉遞來的榴槤吃掉，一股子香甜瞬間充斥他的口腔和心窩：生活太苦了，所以他特別特別喜歡吃超甜的東西。

顧凌別過臉去，學著舒冉到劉鳴托著的水果盤子扎了一塊菠蘿蜜遞給舒冉，然後對舒冉展開一抹笑靨。

「謝謝。」舒冉接過，吞進嘴裡，「真甜。」

「……」石雨白了舒冉一眼，把頭伸向雲舒，「雲哥哥，我也要！」

「滾蛋！」雲舒一把推開石雨的腦袋，「好小子，藉機偷看老子的牌是吧！」

「啊哈！」石雨撇撇嘴，「老子看你牌？！就你這點水準，給你個聽頭牌你都不會贏。」

「好啊，今天我就贏到你哭……」

風和日麗，竹葉沙沙，毛球就蹲在一旁梳理著毛髮，看著石雨和雲舒笑鬧，還有舒冉嘴角時不時漾起的微笑……

顧凌握緊手心剛起的麻將牌，心跳驟然加速。

這是個好機會，祁涵就坐在他和舒冉之間，離他不足半米的距離。

此刻，只要他抽出刀子，三秒之間就能手刃仇人之子，讓他的殺父殺母仇人，也好好的嘗一嘗，什麼叫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滋味！

顧凌顫著手摸向褲兜，和劉鳴相處的日子就像是走馬觀花一樣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但是——

這一切終究要結束了嗎？！

如果他殺了祁涵，他們會為難鳴哥嗎？

如果他殺了祁涵，舒冉的臉上還會有這樣動人的笑容嗎？

迷茫、彷徨、糾結、痛苦，最終把顧凌的呼吸、心跳全部打亂！

「小凌，得你了，麻溜的！」石雨嘴裡吃著草莓，含糊不清的催促，「鳴哥，愣著幹嘛，趕緊幫小凌看看牌啊！」

「來，讓我看看。」劉鳴圈住顧凌的腰俯身過來，兩人靠攏在一起，讓顧凌的心跳更加攀升一個高速，「就打這一張吧！」

劉鳴從顧凌左手心拿過他緊攥的那張牌扔了出去，然後執起他的手，親了下他的手心，那裡一片冰冷，劉鳴用呼吸為他加溫。

「杠上！打得好！」石雨撿寶似的把二條撿到手中，然後從最後摸了一張牌，「呸，奶奶的，也不來個杠后開花！」

「真是貪心不足。」雲舒接著起牌。

「……」顧凌麻木的把頭轉向仍然把他的手放在唇邊吹氣的劉鳴，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使他俊逸的側臉更顯菱角分明，這樣一個對自己百般溫柔的男人，他終於要捨棄了嗎？

「小凌。」劉鳴用唇蹭了下顧凌的左耳，因為顧凌右耳失聰的原因，他習慣性呆在他的左側，「又該你了。」

「哦……」顧凌身子震了一下鬆開右手，去起牌。

「不錯！糊了！」劉鳴拍拍顧凌的腰，高聲笑道，「拿錢、拿錢！」

就這樣玩了三個鐘頭，直到祁超帶著蕭海清過來，才散了場。

「小凌，祁叔和蕭姨喊你進去。」劉鳴帶著顧凌走進次卧，祁涵也跟了進去。

「……」顧凌在聽到祁涵到的那一刻，眸中便透著狠戾的寒光，他再次把右手放進褲兜，緊緊握住那一把刀，當劉鳴推開卧室門的時候，他的臉龐變得猙獰可怕。

「顧陽，對不起！」

「！！」看著祁超猛然跪下，顧凌驚恐的後退了一步，刀子應聲而落，渾身顫抖著，「你，沒、資、格！」

「顧陽，」祁涵咬咬牙也跪了下來，「當年確實是我的父親連累了你們一家，成了間接害死你父母的兇手，但是……」

「閉、嘴！你、知道什麼！」顧凌冷笑著推開劉鳴，口齒有些含糊，他快步走到祁超面前，用盡渾身的力氣拽住祁超的衣領，「我親耳聽到那些人、那些人說是你祁超派去的！」

「小凌！」劉鳴終於從顧凌開口說話的驚訝中緩過神來，「那些人是蚩尤的人，帶頭的叫左亮，就是幾天前綁走舒冉的那伙人！」

「騙子，你們全都是騙子！」

「顧陽，這是所有的資料，你看看就知道我們有沒有說謊。」

「小凌。」當所有的人走出去，只剩下劉鳴和顧凌，劉鳴把顧凌抱坐在床邊，心疼的跪在顧凌身前握住他的手，「你今天沒有出手，是不是代表……你是愛我的？」

「……哼。」顧凌別過臉去，「既然昨天就知道了真相，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我今天出手了呢！」

「你不會。」劉鳴把唇放在顧凌的手背，「我知道的，你不會。」

「你可真是了解我。」顧凌諷刺道，最後，平靜道，「劉鳴，我們分手吧。」

「顧凌，或者顧陽也好，我——愛你！」

一個月後，舒冉身體和精神都得到了很好的恢復，顧凌的右耳也出國得到了根治。

顧凌沒能和劉鳴分開，並順利進了T大美術系大一班。

劉鳴從祁氏地產集團跳了出來，進了投資十多億成立了顧心美術綜合公司，依附裴炎的天辰影媒集團互利共生。

顧心公司，是祁家投入的金錢，股份權歸屬顧凌，從此，劉鳴徹底把自己終其一生的時間都給了一個人——顧凌，或者該說是顧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