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嚴國烈從後頭抱住她,果然是一物剋一物,他可以很冷靜殘酷的對待別的女人,卻唯獨怕她。「語茉,聽我解釋,不要誤會,她……」
「沒關係,我知道你的心。」汪語茉轉過身看著他,「我們分開這麼多年,你會交女朋友也是正常的,我只是在想……」
「在想什麼?」
她欲言又止,似乎心裡有著糾結,連帶也展現在眉宇上,染上了輕愁,布滿著無奈。「我覺得我們好像不應該重逢……」
心一緊,聲音啞啞的,「為什麼這樣想?」
「我已經不是那個單純的女孩了,我的身上永遠會有著紀錄,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為什麼不可以?還有是誰說你已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女孩?你還是,你一點都沒有變。」
如果不單純,心靈不純潔、不善良,她會寧可聽著自己的女兒叫自己阿姨,也不願意相認嗎?
她是他看過最不會為自己想的人,以前是,現在也是,但未來有他監控著,他會為她想的。
只要有心,有什麼不可以?他的心,再加上她的心,關其他人屁事?
他發過誓,絕不再讓其他人主宰自己的命運,他的幸福要由自己來掌控,他甚至想,連這個笨女人都不可以干涉。
可是汪語茉不是這樣想的,她知道旁人的眼光就像是一把刀一樣,只要你有缺點,便會毫不留情的砍向你。
阿烈不懂,他沒有體會過;而自己,曾經墮入地獄的自己,卻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這才徹底了解這鐵一般的事實。
他們在一起,重新在一起了,未來呢?
她背負的前科、她身上烙下的紀錄,那幾乎永遠留在身上的印記,是不是有一天也會變成他的?
到了那一天,他會不會跟她一起痛苦、一起落淚。才重逢,命運又給她難題了……
汪語茉想了這些問題,但嚴國烈完全沒去想過,他只是決定活在當下,擁有這個家庭,愛他的妻子、愛他們的女兒,就是這樣,沒有別的問題。
下了班,他喜歡在家裡跟女兒玩,聽女兒的童言童語,聽她的笑聲,聽她開口說到現在他聽起來還不太習慣的「爸爸」。
夜裡,則是他們相愛的時刻,他會重溫當年與她每一次的激情,喚起彼此對自己的身體的熟悉,那種熱度讓人難忘,讓人回味無窮。
他抱著她赤裸的身體,自己也什麼都沒穿,渴望更接近彼此,連一層衣服都嫌累贅。
他問過她,還打算為她報仇。「你那個沒良心的小弟呢?」
汪語茉愣了愣,心情也沉了下來,還來不及開口回答,只聽見嚴國烈噼哩啪啦的說了起來。
「那小子太沒良心了!也不想想你照顧他這麼多年,竟然也在庭上說謊,指控你,我要找到他好好教訓他一頓。」
「不用了,你也教訓不到他了。」
「怎麼說?」
她默默不語,卻聽見她嘆了一口氣。這樣的情緒很複雜,聽不出來是感到悲傷、哀痛,還是如釋重負,或許都有,彼此交雜著,難以釐清。
良久,她才開口,卻說出了驚人答案。「他死了!」
「死了?怎麼會這樣?」
汪語茉悠悠說著,語氣平穩,「我出獄后,曾經想去找他……畢竟他是我弟弟啊!可是卻找不到他,我聽說他因為參與強盜集團,不過因為未成年,只有送到觀護之家。
「可是我找不到他,後來我向警方報警,說我弟弟失蹤了,想請求協尋,警察告訴我,原來在我入獄第二年,他就因為幫派械鬥,死了……」她說得雲淡風輕,可是嚴國烈卻知道,她一定是花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才平復那種痛失親人的哀傷,才走出這樣的陰霾。
上帝真的很不厚愛她,讓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卻得面臨這百般折磨。
苦笑,她所受的折磨,有一部分也是他給她的啊!
反倒是她安慰他,「我已經沒事了,想開了,我弟弟活不到二十歲,做的壞事一大堆,也許這樣也好,希望他來生可以重新學會怎麼做人……」突然,她眼眶裡的淚水不斷流下,背部也不停顫抖。
「怎麼了?為什麼要哭?」
「也許應該重新學會做人的……是我啊!我哪有資格說人家,我甚至還真的被關過……」
「不要說,以後你再提,我會生氣的,把它忘記,統統忘記,不準再說。」嚴國烈最後,甚至直接吻上了她,狠狠的愛她、激烈的愛著她,利用身體的熱情、利用彼此的激情,逼她忘,也逼自己忘。
可是他們都知道,難啊!
不止他們難忘,恐怕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無法忘記。這會成為所有人一再談論的焦點,成為話柄,甚至成為笑柄。
他們可以不在乎,可以活出自己,卻必須承認,別人的眼光也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
這或許就是嚴國烈的爺爺所擔心的!
那一天,汪語茉待在家裡照顧小孩,嚴國烈在公司辦公,一切就跟以往一樣,沒有改變。
方進與魏平就站在辦公桌旁,談論著公司的事物,這兩個人不只是朋友,不只是左右手,有時候他有什麼話也只能跟他們講,聽他們的意見。
當局者迷,嚴國烈承認自己很需要這種清醒、旁觀的意見。
所以他一向很器重這兩人,他與汪語茉的感情原委,他們也知曉,甚至給了許多幫忙他的建議。
「老大,你有多久沒回家?」方進問。
「我天天回家啊!」
「方進不是那個意思,他是問,有多久沒回陽明山的嚴家?」
臉色肅穆、眼神冷漠,「兩個多月了吧!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有空我會回去看看的。」
方進點點頭,「老大,我們不是干涉你的家庭生活,因為你最近必須注意一下老先生,因為財務經理的問題已經愈來愈嚴重了。」
魏平接著說:「財務經理是老先生當年擔任總裁時的秘書,也是他現在在公司里最後一個代表,可以想見這個人會有多囂張。」
「老大,我們很擔心動了他,會讓你跟老先生的問題變得更嚴重;可是不動他,公司變得沒有紀律可言,似乎告訴所有人,只要爬到這個位置,想貪多少就貪多少,沒有人會動你。」
嚴國烈抿唇,「他是我的一個棋子,是我用來箝制爺爺的。我知道他是爺爺在公司唯一的勢力,所以我打算如果爺爺再敢對語茉不利,我就會拿這個人開刀。」
「老大,我懂你的意思。」
「靜觀其變,你們就持續搜集他貪污的證據,如果真的太嚴重,我們就直接採取行動。」
三人談話到此結束,這時外頭一名秘書探進頭來,臉色非常難看。「總經理,有好幾位股東打電話進來要跟你談話,還有很多媒體說要採訪。」
「怎麼回事?」
「股東說,請總經理看過今天報紙就知道了。」
秘書拿著一大迭報紙走了進來,放在嚴國烈的辦公桌上,再必恭必敬的退了出去。
每一家報紙的頭條都一樣,嚴國烈等三人各拿起一份來看,每個人都看得臉色發青,尤其是嚴國烈,更是憤怒至極。
「混帳!是誰把消息泄漏出去的?!」
方進與魏平愈看愈覺得不妙,「老大,事情鬧大了……」
嚴國烈想的不是自己的聲譽,甚至也不是公司的名聲,而是語茉,他的語茉會再度受到傷害。「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