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手工黑芝麻糊(二)
呂亟很快就到了,看著形容狼狽的兩人,他聰明地沒有說話,一路載著他們上了路。
深夜沒車,呂亟開得很快,約莫半個多小時后就到了一個軍用機場。
站在旋梯前,簡宓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要是霍南邶起了什麼壞心,把她帶到什麼地方去殺人滅口了……
霍南邶靠在欄杆上,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無聲的嘲笑。
簡宓一咬牙,大步踏上了飛機。
這是一架小型私人飛機,前倉挺寬敞,中間有平躺式的座椅,各種電子設備一應俱全,飛機快要起飛前,呂亟才拿了個急救包急匆匆地上來,替霍南邶處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划痕,又在簡宓面前放了一些藥品。
「這是消炎藥和感冒藥,簡小姐,你趕緊吃了,不然我怕你旅途吃不消。」呂亟關切地說。
「謝謝。」簡宓沖著他擠出了一絲微笑。
可能是感冒藥的緣故,飛機起飛后不久,簡宓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裡的她不停地奔跑著,身後兇猛的獵豹朝著露出了猙獰的爪子;她的喉嚨彷彿被火灼燒,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痛感延燒到了胸口,然而她停不下來,只要放慢一步,後頸就傳來那鋒利的觸感,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整個人撕成碎片……
那絕望而驚恐的感覺是如此真切,以至於掉落懸崖時的失重感彷彿讓她有了一種「終於解脫」的快感。
睜開眼睛,飛機居然已經落地了,機艙里燈光大亮,霍南邶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有一瞬間的迷糊,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了好像破鑼似的聲音,疼得好像要冒出火來。旁邊呂亟遞過來了一杯水,她咕嚕嚕地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這才清醒了許多。
「做噩夢了?」霍南邶冷冷地問。
「不關你的事情。」簡宓輕聲道。
霍南邶輕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了嘲諷的笑:「你一直叫著我的名字,我想聽不到都難。」
簡宓愣了一下,鼻中酸澀難忍,好一會兒才說:「以後我會試著叫別人的。」
霍南邶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再也不看她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此時外面還是黑沉沉的,唯有停車坪上有閃動的燈光。簡宓深吸了一口氣,空氣卻沒有意想中的清新,反倒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好像空氣中有什麼雜質。
「晉山這兩天霧霾有點嚴重,」呂亟在一旁解釋,「你要不要戴個口罩?」
簡宓搖了搖頭,她還沒這麼嬌氣。
一行人上了車,使出了機場。馬路闊且直,通向暗沉沉的天際,簡宓的身體疲乏,精神卻很亢奮,目不轉睛地看著車窗外,這個據說是霍南邶從小生活的地方。
霍南邶就坐在她身旁,從上車后就一直沒說話,簡宓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神情越來越凝重,眼神也越來越冷厲。
晨曦微露,窗外的景色漸漸清晰了起來,高速旁的村莊一個個一閃而過,前面隱隱出現了高樓大廈的輪廓。車子拐了一個彎,下了高速,開上了一條雙向四車道的馬路,兩邊都是修剪得十分整齊的綠化,中間的隔離道上種著不知名的小花,看上去整潔而美麗。
又開了一會兒,前面馬路邊出現了一條河流,河邊鬱鬱蔥蔥的綠樹中掩映著整齊的別墅,粉牆黛瓦,看上去是個十分高檔的別墅區。
「這裡以前是城鄉結合部,全是搭建的違規房,我家以前就在這裡,」霍南邶忽然開口,「我媽是我爸在北都市打工時認識的,私奔跟了我爸,後來身體不好早早地就走了,我爸一蹶不振,撐了幾年,在我初中快畢業的時候也走了。結婚時那兩個人,是我找來騙你們的,以免讓你們查到我的來歷。」
雖然已經猜到了,簡宓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地刺痛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演得真不錯,將她捧到雲端,再狠狠地摔下。
「是我姐把我帶大的,」霍南邶看著窗外的眼神溫柔了起來,「她長得像我媽,很漂亮,脾氣又好,我初中畢業想要輟學,是她堅持讓我讀書。當時我們那片有好幾個追求她的,她都拒絕了,去了際安市打工,一路扶持我讀到了大學,大學的時候老家拆遷了,拿到了一筆賠償款,我本來想用它給我姐籌辦婚禮的,結果她堅持讓我先創業,我還算爭氣吧,運氣也不錯,總算有了今天的成就。」
車子在一間別墅前停了下來,這間別墅和旁邊的別墅群間隔了一段距離,佔地面積有四五百平方,霍南邶徑自下了車,站在門口停了片刻,轉過頭來看著簡宓,那目光森冷中帶著厭棄,彷彿透過她在看著什麼。
「我姐在裡面,你確定要進去嗎?」他緩緩地吐出一句話來。
簡宓的心突突一跳,隱隱覺得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她折騰了一整夜才到了這裡,她的父親還在警局裡羈押著,不弄清原委,就沒法想出解救的辦法。
呂亟過來開了門,目光憐憫地落在簡宓身上,低聲道:「簡小姐,裡面請。」
門開了,入目之處是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兩邊是如茵的草地,有人從裡面迎了出來,笑著招呼:「南邶你來啦。」
「我姐她起來了嗎?」霍南邶面無表情地問。
「剛起來了,在吃早飯呢,今天天氣還行,我們打算帶她去後面的公園逛逛。」
霍南邶點了點頭,沿著小徑在外牆兜了一圈,站在了一扇窗戶外,隔著玻璃窗,簡宓看到了一個女人坐在餐桌旁喝粥,她的臉色呈了一種幾近透明的蒼白,五官和霍南邶有幾分相似,卻因為嬌小的骨架而顯得很是秀氣。
簡宓有些疑惑,除了瘦一點,她看不出這個女人有什麼特別,會讓霍南邶做出這種事情來報復他們家。
霍南邶的臉色有些猙獰了起來,忽然一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往上一抬,把她的手腕掰到了她的眼前,簡宓吃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粗糙的手指在她的手腕脈搏上來回輕撫了幾下,霍南邶的聲音一字一頓:「如果這裡切個口子,你說你會有什麼感覺?」
簡宓用力地想要抽出手來:「你有病啊,這裡切口子不就是自殺,血噴出來流幹了,那得多疼啊……」
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停住了話語,臉刷的一下白了。
「我姐自殺過,自殺了兩次,」霍南邶看著她,眼神陰冷,彷彿千年的寒冰,「拜那個你口中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