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祥瑞之獸（一）

久違的校園生活讓一腳踏進教室的夏目一陣恍惚，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面前都是一群熟悉又陌生的人，這種感覺真的很懷念。

不光是人，還有那些小妖怪。完全就像是在玩打通關的遊戲一樣，不過卻不無聊，則是回味。

能再遇到這些人，能再在一塊相處，如果能彌補以前的遺憾，真的是太好不過。

夏目趴在窗沿上，看著下邊兩隻妖怪的搖旗吶喊，輕笑著搖頭。

這兩隻妖怪是拜託他來幫忙的，是因為田沼的父親，那個看不到妖怪卻能凈化森林將低等妖怪驅除出境的僧人。

田沼和他一樣，可以看到妖怪，不過沒有夏目那樣強，只是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不過這樣夠了，能有一個在這方面說得上話的人，對那時候的夏目來講，如同救贖一樣。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這樣的特殊。這算是互相安慰吧，至少不會再這樣孤單了。

只不過唯一有差距的是他沒辦法歸還三筱的名字，夏目問過對方能否感知到名字在哪裡，得到的答案是只能看到一片霧氣，其他什麼都看不到。

還有，鐲子上的紅痕又多了一條，好像是去一個世界回來就多一個，這個是在記錄嗎？

哎，如果輪能說話就好了，不解釋一下的話，夏目真的放不下心。

烏雲壓頂的天空，不多久便細雨漣漣。

沒有提前看天氣預報所以沒有帶傘，夏目頂著書包一身濕噠噠的匆匆跑回了家。全身冷的像是風一個勁的往骨頭裡吹，從內到外涼到底，那好換洗衣服的他趕緊去泡了個澡驅寒，而後窩在床上裹緊被子。

泡澡前還沒感覺，這會覺得頭有點重，鼻子堵，估摸著是感冒了。

夏目摸了摸自己額頭，嗯，還有有點燙。

「貓咪老師，能幫我拿一下體溫計嗎？」

「發燒了？」

「似乎是。」

「嘖，人類的身體還真是脆弱。」斑嘲諷一句，邁著短小的四肢跳上了桌子，抽屜里有備用的體溫計，所以不用麻煩去找塔子阿姨要。

「是是是，我是太弱小了。」

夏目乖乖的咬住斑哪來的體溫計，眯著眼看著頭頂上的燈。

橘色的，小小的，光芒柔和卻不刺眼，盯久了有點昏昏欲睡，斑窩在他枕邊盯著體溫計慢慢攀升的數字，打了個大大哈欠。

三分鐘后，斑看了看體溫計。

「37.6°有點燒，吃點葯就好了。」

「嗯。」

這時候的斑就像個全職保姆，貼切的倒了一杯溫水，拿來了感冒藥，看著夏目喝下去然後替他蓋好被子。

「謝謝你，貓咪老師。」

藥效不會立刻就見效，夏目揉揉斑的耳朵輕笑，這會並沒有睡意，他輕嘆一聲，暗道糟糕。

真是大意了呢，居然感冒了，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不然又要讓塔子阿姨擔心了。

屋內很安靜，只有輕輕呼吸聲，窗外細雨淅淅瀝瀝，節奏穩定的像是催眠曲一樣，聽久了也不覺得吵，夏目閉上眼深吸口氣而後睜開，發現天花板忽然不翼而飛，取代的是一棵奇怪的樹，光禿禿的連一片葉子都沒有，形狀也很詭異，很像小說插圖中那種的妖怪樹。

「咦？」

夢？

夏目眨了眨眼，輕咬了一下舌尖，疼。

不，該不會又是被輪傳到哪個世界了吧。

「貓咪老師？」

夏目連忙爬起，斑變回了原型，他們看著這棵很像枯死很久的樹，均是滿頭問號。

「夏目，這裡似乎有不少妖怪。」

「哎。」

夏目轉頭四處看了看，到處都是一人高的山石，遠處的建築物……涼亭？古建築？

該不會是被傳送到戰國時代了吧……

「夏目，我們去四處看看。」

「嗯。」

夏目跳上了斑的背上，飛到了空中才發現，這裡居然是一個島嶼，腳下的建築物都是在古裝電視劇經常見到的，不過……

「這是在慶祝什麼節日嗎？」中間的大房子附近有好多人，議論紛紛的聲音有點吵，眯著眼望去，穿著打本好像是中國古代的服飾，不是日本的和服。

奇怪，為什麼會來到中國古代？他可不懂中文啊。

「大概是，我們下去吧，不要被人發現了。」

「嗯。」

斑慢慢降下，躲在了一處山後變成了招財貓，夏目彎腰將他抱起來，皺眉看著遠方那群人，仔細聽了一下發現，他居然能聽懂。不是中文？也不是日文，奇怪的發音。

「芳國的麒麟終於要開始選王了，不知道我有幸能不能被選上。」

「芳國亂了這麼久，不管我們有沒有選上，都不能質疑天帝的旨意。」

「是啊……」

「不然天帝又降下神罰，讓我們芳國多災多難民不聊生就糟了……」

「哎，不知道這次會選出什麼王……」

「誰知道呢……」

麒麟？

書上的那種上古神獸，祥瑞之獸？

「貓咪老師，你見過麒麟嗎？」夏目蹲下\身子小聲問斑。

「沒見過，麒麟這種神獸一般是不會出現在人界的，除非是發生什麼事了。比如大災大難的國家，麒麟降世時，會帶來祥瑞。」

「麒麟選王又是什麼？」

「不知道。」

想了半天一無所獲，夏目只好繼續偷聽。

升山之日的天氣非常好，萬里無雲，天空像水洗過一樣乾淨透徹，微風靜靜。

十三歲的峯麒趕走了隨身侍女獨自走在山石小道上，他撇嘴一臉的不開心，一腳踢飛了路邊小石子，嘆息。

長及腰間的金髮被他無聊的扯亂，碧綠色的眸子比任何植物還要青翠欲滴，遠遠望去就像一雙美玉一樣非常漂亮。精緻的小臉就像吃了苦瓜一樣委屈，讓人心疼。

他討厭升山，非常的討厭。

這是一個有十二個國家的世界，地處最西北的芳極國，前任王仲韃因重典治國而失道，惠候月溪率領十萬兵馬殺進鷹隼宮，斬殺峯王王后以及峯麟后，暫代理朝政。

麒麟是天帝的使者，麒麟選王則是天道的旨意，王失道，殺了暴王就已經是在質疑天道，更何況是麒麟。王失道麒麟就會生病，麒麟死了王就會死，這是天道懲罰失道王的方法，惠候月溪根本無權決定，雖然是順應民眾，但質疑天道的下場就是芳國自此荒蕪一片，妖魔四起。

麒麟死後，捨身木過了幾十年才結了卵果，但是沒過幾天便被蝕捲走，很多人都認為這不是意外而是天罰，天帝對於質疑天道斬殺麒麟的懲罰。

峯麒是一個月前被找回來的，對蓬山上的一切都很好奇，山上的仙女很親切，讓他暫時忘卻了剛來這裡的不安，但這世上並沒有不透風的牆，一些流言蜚語還是見縫插針似得鑽進了他的耳內。

說什麼，芳國不需要麒麟，麒麟只會選出錯王，芳國只要有月溪大人就可以了，不需要王和麒麟也可以國泰民安，所以趁著升山，某些忠心為國的人偷偷潛入，密謀殺害峯麒。

峯麒有時候在想，既然這麼不喜歡他，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人來升山，就為了那萬里挑一成王的機會？

他不懂，真的不懂。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還要把他找回來，雖然之前的家不受父母喜愛，因為性格孤僻也交不到朋友，但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以為換了個地方會好點，結果……

還有，王氣，是什麼？侍女海棠說，那是一種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那個人的感覺。可是他今天見了好多人，每一個都仔細看，卻沒一個讓他產生就是這個人的想法，他真的能選出王嗎？

王氣，究竟是什麼東西？

峯麒抬眼，綠眸隨意的四處瞥了一眼，而後被一個身影給吸引住了。

淺咖色的頭髮，纖瘦的背影，好看的側面輪廓，淺咖色的眸子淡淡望過來時，既親切又溫和，風中傳來的氣味也非常的好聞，是位一看到就讓人非常想靠過去，被他抱著，揉揉腦袋輕聲細語安慰的人。

海棠，這就是所謂的王氣？

峯麒好奇的看著對方，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這樣人。

察覺到有人過來，夏目轉頭看了過去，發現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后，鬆了口氣。斑縮在夏目懷裡眯著眼看著峯麒，輕笑了一聲不語。

「小朋友，你家裡人呢？」

這裡這麼大，該不會是哪家來慶祝人的孩子吧，穿著打扮很樸素，長長的金髮比純金還正，眼睛是綠色的，混血兒嗎？

峯麒沒說話，只是搖搖頭。

「要我帶你去找你家人嗎？」

「不要！」峯麒連忙抓住了夏目的手，對方身上淡淡的香草味讓他非常的貪婪，他撅著嘴巴道：「好不容易偷溜出來，才不要回去呢。」

「你不怕家裡人擔心嗎？」

「不怕，這裡整個都是我家，才不會呢。」

「整個？」夏目被小小的驚了一下，這個島可不小，整個都是他家的話，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了，在自家慶祝節日……難道是這個孩子的生日？

「不要任性。」夏目抬手，輕輕揉了揉峯麒的腦袋笑道：「就算是在自己家，忽然不見了父母肯定是會擔心的，告訴我，我送你回去。」

峯麒抓雙手住了那隻揉自己腦袋的手腕，感受著額頭皮膚傳來的溫度，想起了海棠說的話。

麒麟是非常討厭王以外的人碰自己的頭，因為那裡有他的角。可眼前這個人碰了，他非但不討厭，而是非常喜歡，留戀。

峯麒看著眼前這個笑的很溫柔很可親的人，在心裡問：

海棠，這個人……會是我的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