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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北,蘇軟她們選擇直接回朝陽門。
不同於第一次過去,這一次顯然要簡單太多。
得益於朝陽門將大票的人馬都用在抓捕二人,這反而給她們減少了不少麻煩,幾乎沒花什麼力氣,從出發到到達,不過一日,她們已然混進了朝陽門,甚至於都找到了一個相對偏僻的安全位置蹲守。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賊人找不到,這百年方才一次的試劍大會卻還得照例舉行。
今年參與比試的小輩裡頭本是該有李巍元的參與,修士們早便下了賭注,他們篤定了李巍元定然能再次撥得頭籌,卻沒想到,竟突然出了這樣子的事故,就在朝陽門裡,他們賭的人竟給人抓了。
這樣一來,原本以為的賺個滿缽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分文不剩,這是必然會輸的一個賭局。
也不知這朝陽門山上有多少人因為這李巍元的失蹤而敗得家底兒一個子都不剩。
路仁掂量一下手中的一袋靈石,這是他最後的一小袋財產裡邊的唯一了。腳上的步子不停,他在苦惱這等會兒就這點兒可給押在誰身上才好。
哎,是隔壁的小師姐呢,還是隔壁的隔壁的師兄?
嘿!沒了景光師叔,這今年該押誰都是不曉得了!
路仁幽幽嘆了口氣,他愁眉苦臉在心下盤算起來怎麼選才好。
而也正是此時,他似乎聽到不遠處的身後似乎有人的腳步聲響起。
路仁最開始是沒有注意到的,畢竟他的一門心思都還栽在押誰的身上,所以他甚至都往前走了幾步才突然反應過來,路仁扭過頭,狐疑地看向方才傳來聲音的方向。
那是兩個屋子之間的一條路,因為被牆遮掩著,那就成了路仁的盲區,他看不見裡邊是不是有些什麼。
旋即想到近來師門的大動靜,路仁腳上像是生了個見風使舵的根,沒法往前,他顫抖一下嘴唇,捏緊了手中裝靈石的袋子,深吸了口氣,愣是倒退了幾步。
空蕩的路很是平坦,有風從那邊吹來,吹人臉上,有點的涼。
路仁就在那兒停了一會兒,半晌,他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大概是幻覺。」
他這樣喃喃自語著,就動了步子,將這一段她在短短的這一會兒已經好是熟悉的路繼續走第三次。
對對對!他得趕緊趕去試劍大會的地方去,不然可都要沒地兒去押人了!
一拍腦門,路仁趕忙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往前。
而他的身後,造成路仁的「錯覺」的人們,還在原地。
背靠著牆,蘇軟覺著方才若是晚上一步,大概她們幾個就得給發現了。
虧了聽霜反應速度夠快,第一時間拉了自己靠到牆上,隱匿了身形方才得以安全。
雙雙鬆了口氣。
而在高度緊張還未完全放下,那等待已久的曖昧竟就突然在空氣中蕩漾開來,給了人一個徹底的措手不及。
蘇軟的手給聽霜拉著。因為方才過快的動作,聽霜幾乎可以算是直接靠在了蘇軟的身上。過近的距離,蘇軟能感受到那被刻意壓低的急促呼吸吐在自己的脖頸,有一點點的癢。
一邊是背部那牆堅硬又冰涼,一邊是懷中人柔軟摻著冷香。
蘇軟抿了抿唇,這只是下意識的動作,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一個動作,蘇軟能感覺到自己的唇似乎就觸碰到了那人的額頭,那清涼與柔軟的觸感,讓人很難忽視。
聽霜本欲抬頭的動作也因此頓了一下,她張了張唇,半晌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
片刻之後,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驀地抽出自己還握著蘇軟的手,她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後退一步,乾咳一聲。
「李巍元,你方才做什麼?」為了掩飾尷尬,聽霜索性轉頭去看一旁的李巍元。她輕皺著眉,情緒並不能在這轉瞬間發生那麼大的變化,以至於聽霜的語氣都還算不錯。
「抱歉。」
他面上的歉意不似作假,卻只讓人覺得刺眼。
聽霜將那些異樣的情緒壓下,冷笑一聲,「希望不會有第二次。」她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狀似隨意的把玩起自己的手指,指尖隱隱有靈氣流轉,只差一個聽霜的一個意念,它們就可以成為一柄柄足以威脅這個人生命的利器。
大抵是理虧,李巍元倒是沒什麼情緒表現出來,他只是看著聽霜,然後發聲,「現在離降雲殿已然不遠。試劍大會就要開始。朝陽門人員不齊,應當是適合的時候。」他的嗓音低沉,眸色晦暗不明。
這解釋雖在這時候發出,卻不是因為聽霜的那句威脅。這道理蘇軟還是懂的。原先那不合時宜的、片刻的也許還算輕鬆很快給粗暴地挪開,擺在蘇軟面前的,是壓在心頭難以卸下的大石——她們得抓緊將清河道君救出來。
之所以李巍元願意幫助自己和聽霜來帶路,做那個朝陽門的叛徒,蘇軟是有些猜測的,她猜那是愧疚作祟。
畢竟就單單從前的接觸而言,李巍元這人還是不錯的。
對於這個人,她始終心有愧疚。他的確是朝陽門的人,但他也的確對自己有恩。
而也正是這個觀念的浮上心頭,一些曾經或許逃避就不可避免地出現在蘇軟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終於還是開了口,難以避免的,蘇軟的話里就有些複雜,「當年,你是否有參與屠戮青城?」
這也是她所關心的。
李巍元的回答是過了一會兒才來的,蘇軟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腳步頓了一下,而後,三個簡短的字,帶了些的無奈,「……重要嗎?」他當年沒參與又如何?這些都已然發生,還有何可說?
並非是答案,卻讓蘇軟甚至於一時都找不到合適的回答,她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聽霜,想說什麼,卻終於還是覺得無力,最後,她終於還是只說了一句,「抱歉。」
在長長的沉默之後,它姍姍來遲。
聽霜直覺這樣的氣氛讓她有些不適,皺了皺眉,她沒有說話,在得出蘇軟應當不會再說什麼話后,她的手上出現了一柄劍。微抬了下巴,聽霜將劍搭在李巍元的肩上,「老實點,帶路。」
一句簡短的話,卻像是一個鎚子,將原先凝結在空氣中的尷尬一下子震碎,再難拼湊回去。
蘇軟默了默,她想說些什麼,卻到底沒有開口,閉眸一瞬,蘇軟換上原先那凝重的表情,跟隨著前邊的李巍元走。
兩人的運氣難得的不錯,一路彎彎繞繞,她們倒是沒遇上太多的朝陽門的弟子,挺是容易就抵達了降雲殿。除卻先前李巍元的一次意外,再無其他計劃之外。
不同於青城的殿,朝陽門的降雲殿顯然要正規太多。以靈石作為地板,踩在腳下,還有幽紫色的光,怪亮,很是奢華好看。這是一個議事的殿,挺寬闊:左邊有書架立了一排各式各樣的雜書用以點綴,右邊是上好的沉香木質鎏金桌椅,倒也大方雅緻。但現在的蘇軟卻顯然並不准備在這些上邊花費什麼心思。
自從進了這兒,她的心就吊在了清河道君身上。
多年不見,也不知記憶中那個總也溫柔似水的長輩怎麼樣了。
變了嗎?還是沒變?
蘇軟想起自己,想起聽霜,想起六師姐韓寧。
攥緊了手中的劍,太陽穴隱隱的疼,但那心上的無力和悲哀卻一點不因為它而有哪怕絲毫的減少。
「會好起來的。」
有手拉上自己的左手,十指相扣,伴隨著低柔的聲音在這個大殿里響起,那是來自自己身邊的聲音。
像是風,又像是水,那指尖的軟玉漂去心上的塵埃,動人心弦。
吐了口濁氣,蘇軟展開一個笑,並不怎麼美好,但那是毫不吝嗇於將自己的感動表達出來。
一旁的李巍元並沒有說話,他很快環視一眼這個熟悉的殿。
他不止一次來過這個地方,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地方的布置。
「密室在我們腳底下。」他這樣說著,目光就落在了自己的前方,紫色的靈石與白色的寒玉以一道狹長的、貫穿這個大殿的細直線作為分界,一前一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格外的惹眼。
眸中有一絲陰霾一閃而過,李巍元的語氣依舊平穩,卻又似乎摻了些什麼,那太難琢磨,讓人難以發現。
「開關在我們頭頂上,看到那道玉梁了嗎?對,就在那裡,往下按后,再去左邊的書架上拿起那本《通史》,後邊還有一個機關。」
蘇軟點了點頭,在短暫的盤算之後,她想自己可以認為這是真的。
和聽霜對視一眼,蘇軟揮袖,就有真氣凝成實體,一隻半透明質地的手就摸上了李巍元所說的玉梁,果然在上邊找到一個隱秘的才指甲片大小的機關。
極輕的「咔嚓」聲在大殿里響起,沒有餘音。分明也只是短促的一聲,卻讓人無端的有些心頭髮慌。
蘇軟皺了皺眉,一個拂袖,那原先還懸在半空的真氣頓時消散。
抬了腳,蘇軟轉過身子,聽霜緊緊握了一下蘇軟的手,然後鬆開。
無由來的緊張在空氣中擴張開來,有些突兀。
不解這突然的異樣,蘇軟抬頭環顧四周,那幾乎要令人壓抑的緊張卻沒消散,蘇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砰砰的響,是比平日里要更快一些的頻率。
李巍元及時地將自己眼底就快無法遮掩的狂熱很快藏好,他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皺著眉,又顯得有一點的苦惱。迎上蘇軟的目光,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往前,在往前一步,她再繼續,到了那裡,再將手去將那個機關碰一下,就都結束了。
強壓住自己想要勾起的唇角,一切如他所願,他看到蘇軟往前走了。
一步步,緩慢而沒有遲疑的向前。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她走到書架的面前了,只要一伸手的距離,就可以觸碰,李巍元能看到蘇軟微微抬了頭。
她的手肘動了一下,往前。
她背對著李巍元,這使得他並不能看清她的動作和表情,可這卻一點都不妨礙他在心下想象她的動作。
應該是在伸手去觸及那個什麼書。
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就到了某個範圍的外邊。李巍元的目光還黏在蘇軟的背上,哪怕他努力扮演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但就要得逞使得他的表情多少就有些的不自然。
可這又怎麼樣呢?蘇軟背對著他,他旁邊那個女的也不會注意到自己。根本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李巍元已經能在心下想象出來接下來的事了。
她們會被機關重創,朝陽門的那些人也會發現有人潛入。
自己就趁著她們腹背受敵,把那個人捉起來。
多美好。
差一點,差一點。
快一點,快一點!
蘇軟的手已然觸及那本書,藍色的外殼,是最簡單的那種,上邊書了「通史」二字,用的是規規矩矩的古板字體,實在沒什麼亮點,夾在一眾的書里,很不起眼。
指尖的過於冰涼封印了觸覺,那光滑無痕的嶄新書封擦過指尖時候帶給人以像是羽毛拂過的錯覺。蘇軟的右眼皮就這麼突然地跳了跳。
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
蘇軟這樣對自己道。
皺了皺眉,蘇軟平定一下自己的心思,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屋子。
她抽出了這本約莫半個巴掌寬度的書,裡邊那藏匿著玉璧就露了出來。
不起眼的縫很是細,它包圍出一個正方形的小塊,只比大拇指的指甲稍稍大上一點點,若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只要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