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峨眉山上風光好,終年雲霧環繞,千岩萬壑,春天萬物萌動,鬱鬱蔥蔥;夏天百花爭艷,奼紫嫣紅;秋天紅葉滿山,五彩繽紛;冬天銀裝素裹,白雪皚皚,而主峰金頂絕壁凌空插|入雲霄,巍然屹立,站在金頂之上,西眺皚皚雪峰,東瞰莽莽平川,雲海、日出、偶有聖光,宛如仙境。
在藍星漫長的發展歷史中,從峨眉誕生的神話傳說不少,在古時,時不時的就有人拋家舍業前往峨眉尋道,而近代以來,尋道的人少了,旅遊的人倒多了,每逢節假日,前往峨眉的人絡繹不絕,為這得天地之造化的風光,也為那些隱藏在時光里的傳說。
山高路險,曲徑幽幽,三不五時的會有人在山林里迷了路,被救出去之後也只道自己被景色所迷,轉啊轉的,就不知道方向了,偶爾有人會嚷嚷自己見到了山精野怪或神仙,不過在新時代是沒人相信的,最終不過佔了新聞報道的一個小小角落-「遊人迷路出現幻覺,是壓力過大還是精神失常?」然後抨擊一下社會時事,很快便淹沒在無盡的信息流之中。
峨眉山大物博,在山林深處有一道沿襲了數近千年的結界,將峨眉內外分成了兩個世界,一方是熙熙攘攘的俗世熱鬧,一方卻是縹縹緲緲帶些仙氣的世外桃源,哦,或許應該說是妖氣。
而這道結界,因為包含的地域太廣,有些地方因為年久失修而變得異常薄弱,在修好之前,兩個世界會有短暫的連通,偷渡的偷渡,迷路的迷路。
八月的早上,九點多,結界外面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上山下山的人絡繹不絕,而結界裡面一片寧靜,不見炊煙。
「熊~圓~圓~你給我滾出來!」怒氣沖沖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幾十米外傳過來的聲浪扭曲了空氣,細小的山石被聲浪碾碎,竹桿彎曲,竹葉刷刷作響,一片風聲鶴唳的景象。
一個心寬體胖的身影以不符合她體型的速度飛快的從山窩窩裡移到竹林前面,叉著腰繼續大聲吼道:「熊圓圓,你給我滾出來~來~來!」
片刻以後,林子旁邊的竹屋裡,一個穿著灰色袍子的人打開竹門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打呵欠,圓圓的眼睛里一片水潤,迷迷瞪瞪的,頭髮亂成一團跟草窩一樣,顯見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虎大姑,這麼早找我啥事啊?」熊圓圓一邊打呵欠,一邊口齒不清的問道。
虎大姑皺著眉頭說道:「太陽都照屁股上了,這還早?!我問你,你前兩天是不是又跟鹿三、牛四、狼九他們幾個臭小子偷偷溜出去了?!」
熊圓圓迷瞪瞪的眼睛提溜的轉了兩圈,抬起手繼續打了個呵欠,若無其事的說道:「您說什麼呢?我這幾天可安分著呢,每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都在修鍊,沒有出過門!怎麼著?結界又壞啦?那可不干我的事,您可別冤枉我啊!」
虎大姑快步走上前,擰著熊圓圓的耳朵,氣急敗壞的說:「你還跟我狡辯!他們幾個都已經招了,你說說這半年你都偷偷溜出去幾次了?你們上學的時候老師有沒有講過?不能私自出去不能私自出去,沒有通行證,出去就是黑戶,要是被強人抓走了可怎麼辦?世道險惡,好多道士妖怪的就愛抓你們這種回去煉丹,隔壁山頭白兔族有個丫頭不是就這樣沒了?想報仇都找不到人,你這麼大個人了書都讀到肚子里去了?」
虎大姑不歇氣的噼里啪啦說了一大串,語氣里除了氣急敗壞還有一絲暗藏的焦慮。
熊圓圓將頭往虎大姑擰著她耳朵的那邊偏,一邊在心裡唾棄那幾個小夥伴膽子小沒義氣,一邊伸手去捂耳朵,齜牙咧嘴的說:「疼,疼,大姑,您輕點,輕點!我這不是就出去溜溜嗎?沒走遠,咱峨眉這一片,誰敢來找事啊!再說還有那麼多和尚呢,大家都是鄰居,不會有危險的!」
「不會有危險?!」虎大姑手上的勁又重了三分,「你難道不知道這峨眉山上的和尚大都是混飯吃的嗎?!再說了,南山腰破廟裡那幾個和尚雖然跟咱們關係不錯,可是北面那幾個可跟咱們不對付!有事你還指著他么救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就在南面晃了晃,沒去北面,大姑,您鬆鬆手,我耳朵都要掉了!」熊圓圓一邊解釋一邊伸手去抓虎大姑的手。
虎大姑看著那張隱隱有些熟悉的臉,心內嘆了口氣,緩緩鬆開了手,熊圓圓逃出魔掌立馬蹦到三米外,鬆了口氣,揉了揉耳朵,低聲問道:「您怎麼知道我們出去的事啊?」說著想到什麼,氣哼哼的大聲說道:「是不是狐五告的密?我就知道那隻狐狸沒安好心!」看來那隻臭狐狸皮又癢了,她說他怎麼那麼好心給他們放哨呢!居然又挖坑!
虎大姑眉頭微皺:「這跟狐五有有什麼關係?你沒事不要老欺負人家,狐五本就先天不足,上次你把他揍了一頓人家父母走找上門來了!」
「了不起哦,就會告狀!我才不怕!誰讓他老是背後使陰招!」熊圓圓梗著脖子說道。
伸出手指在熊圓圓的額頭上點了點,虎大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你還有理了,要不是石頭廟那個老和尚告訴我有遊客投訴遇到擺攤算命的騙子我還不知道!招搖撞騙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冒充工作人員故意帶錯路、到偏僻的地方套人家麻袋!」
「誰讓借著人多偷偷摸人家姑娘了!那叫什麼來著?對了,斯文敗類!當然要給他一點教訓了。」
「人間事,哪能由你隨便插手!」越說心裡火氣越大,虎大姑的口氣也開始嚴厲起來:「你說你平時恃強凌弱欺負欺負小妖精也就罷了,幹嘛三天兩頭的跑到外面去給我惹事!你說你做的都是什麼事?!拿著不知道哪兒摘來的野果子說是仙果訛人家的那個什麼派的!沒事還出去打劫別人的糖葫蘆!你是山大王嗎?還有啊石頭廟那好不容易去兩個燒香的,你也給人家攪黃了,三天兩頭被人投訴到我這裡來,你說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啊?!」
虎大姑的手指在熊圓圓的額頭使勁戳了戳,熊圓圓一邊躲一邊叫屈:「什麼恃強凌弱,我才沒有持槍凌弱!前兩天,老柳樹爺爺去山上採藥我還幫忙了的,還有啊,白兔家族的小兔子精想要過天湖去學校,我還專門送她過去了的,我明明很尊老愛幼啊,至於、至於那些人,他們都比我大,修行時間比我久,打不過我還好意思叫家長?!」
熊圓圓跑遠了點,圓圓的臉上竟全是委屈,沒錯,她平時雖然喜好動手不動口,欺負欺負同輩的妖精,打打架破壞破壞公物,沒事再出去招搖撞騙整整看不順眼的人類,但是她還是三觀正直、講義氣、尊老愛幼的好妖精!
她熊圓圓是有原則的妖精,打架也是講究個什麼師出有名、名正言順的!沒看她打遍了峨眉山,照樣橫著走嗎?至於這個「名」嘛,呵呵,呵呵。
看到熊圓圓一臉的委屈,虎大姑又好笑又好氣,臉也綳不住了:「行了,你還委屈上了?你看看這偌大的峨眉山,你們這一輩里沒挨過你拳頭的有幾個?除了你那些狗腿子,一到放假年輕一輩全都走親戚去了,那叫什麼來著?對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說的就是你!你也不好好反省反省。」
熊圓圓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掏了掏耳朵,腳一直抖啊抖啊,虎大姑忍不住再次皺了皺眉:「你上哪兒學的這副樣子?就跟人間界那些個混混一樣!還有,你這身衣服哪兒弄得?你一個妖精居然穿著身道袍?哪還有一個姑娘家的樣子!」
熊圓圓看了看自己肥大的衣服,順口回道:「哦,山下花了二十塊買的,方便。」尤其是算命的時候,也是奇怪,這峨眉山連個道觀都沒有,山下賣特產的地方居然還有還有賣道袍的!
虎大姑覺得自己今天把一年的氣都嘆完了,再嘆下去該長皺紋了,想到長老們今天開會的時候跟她說的話。
「春花啊,你一直把圓圓關在山裡也不是辦法啊,她長大了,以後的路總該自己去走,你還能看著她一輩子不成?不到紅塵中歷練一番,永遠得不到成長啊!」
「是啊春花,玩的熟的小夥伴們大都下山歷練去了,她心裡能不急?這丫頭花花腸子一大堆,現在都隔三差五的溜到結界外面去,萬一哪天真的偷偷跑了可不怎麼辦?何況,又有好幾家人來投訴了,她一直這麼溜貓逗狗惹是生非的也不是個事啊!」
……
醒過來神來,虎大姑猶豫了下,問道:「圓圓,你真的很想下山嗎?」
聽到這話,熊圓圓耳朵都立了起來,一蹦三尺高,點頭如搗蒜,興奮道:「想想想,特別想!大姑,您終於肯放我下山啦?」
虎大姑看著天空的眼睛有一瞬間的出神,嘆道:「你出生都二十幾年啦,想當初還是一隻小小的糰子,連形都不會化,沒想到一轉眼就這麼大了,按照規矩早幾年就該放你下山歷練的,只是大姑總覺得你還沒長大,一直拘著你不讓你下山,你在心裡是不是怪大姑呢?」
熊圓圓眼睛都直了,往後退了三步,抱緊雙臂驚恐的叫道:「大姑您咋啦?您這麼跟我說話我不習慣啊!」
虎大姑笑了:「行了你,別耍寶了,對你好聲好氣你還不樂意啊?好好準備一下,過兩天跟我去長老會,給你辦通行證,下山注意事項、人間界八大條例二十四條規範三十九條準則你都給我背熟了!不然長老會不給你發通行證,你到時候可別怨我!」
「行行行,我一準好好複習!」
三天後,熊圓圓順利的通過了考試,長老會現場頒發了通行證給她,回到家熊圓圓高興滾了兩圈,時不時運用靈力將通行證調出來,一道靈光從眉心飛出來瞬間變成一道光幕,上面寫著她的基本信息,右下角還有三界同盟簽的准予通行的字樣,雙手結印,光幕凝實,變成了一塊玉牌落在了她的手上。
將玉牌貼在心口蹦了幾下,終於可以下山了!不枉她這兩年欺男霸女,咳咳,那個鋤強扶弱,鋤強扶弱!
花了兩天時間跟長輩、鄰居、狐朋狗友和花花草草們告了別,聽了一大堆經驗之談以後,虎大姑拿了個袋子給她,倒出來看了看,除了身份證、畢業證和車票之外,還有一張紙,虎大姑說,那張紙是偽造的她在人間界的生活經歷,讓她務必背熟了!
走的時候看到送行的隊伍,熊圓圓愣了下,隔壁幾個山頭的都過來了,沒想到她人員這麼好!在狐朋狗友們的哀嚎和大家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熊圓圓揮揮手,拍著胸脯表示一定會常回來看大家的,然後拎著個小箱子,豪情萬丈的離開了峨眉山。
熊圓圓走後,送行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可算把這個小魔星給送走了,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把走親戚的孩子接回來,走走走,開三天流水宴慶祝一下,想到什麼,狐族的兩個大嬸把手放在嘴邊,對著山下的熊圓圓大聲吼道:「圓圓,做不成一番事業可千萬別回來!大嬸看好你喲!」
熊圓圓回頭,仰望著山上對她懷著巨大希望的妖群,伸出小胳膊揮了揮,認真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