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幸遇匪事件
韓秋一行人路經白水山道時,半途與對向一輛驢車擦肩而過。
原本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關注之事,但當他們從驢車側邊經過之時,車廂中央的格窗卡著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吸引了同行所有人的注意。
過了驢車之後,一行人速度不減,繼續馭馬馳騁。阿狼不厚道地撲哧一聲:「剛剛那是什麼啊?我還道是何方妖孽呢。」
其他人跟著笑,只有為首的韓秋依舊一臉不冷不熱:「那丫頭身份不簡單。」
阿狼奇道:「怎麼說?」那丫頭只露一顆腦袋,除了圓嘟嘟的腦袋傻呼呼的臉,他還真沒看出哪一點不簡單。剛才只是匆匆一瞥,難道老大還懂面相?
韓秋鳳眼一橫:「她頭上一支簪子足能抵你幾年糧餉。」
阿狼倒抽一口氣。這麼熊?背景肯定非富即貴,又怎會跑到這種貧瘠之地還坐在那麼破陋的驢車上?
一旁阿鷹忍不住道:「那丫頭不會是被人拐賣了吧?」
「也許跟情郎私奔了呢?」阿狼玩笑說。
可端看那張臉,長得不像有情郎吧……□□之馬繼續在道上馳騁,但眾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
韓秋出言打斷:「不要生事,我沒時間。」
眾人面面相覷。既然老大已經發話,他們就算真的心有不忍也默默憋回肚子里,繼續趕路。
與此同時,察覺禪房安靜得太過異常的宮女終於推開那扇門,不幸地發現關禁閉的小公主不見了的事實,迅速向唐后稟報。唐后聞言極為震怒,命司徒淳翻遍整個國寺也要將她攆出來,這次非要發狠訓她一頓不可。
可奉命行事的司徒淳找遍整座國寺,愣是連小公主的一片衣袂也沒找到。這時他們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如果小公主不在國寺裡頭,又會在哪?
渾然不知自己的失蹤已然引起軒然大波的唐芫芫此時還在奮力跟格窗作鬥爭,拔腦袋拔得面紅赤耳。她掙扎半天毫無進展,累得倚著車壁稍作歇息。
殘破的驢車近乎散架的狀態,虧得駕車的老兩口竟聞風不動,半點感覺也沒有。
唐芫芫才歇不到一柱□□夫,外頭牽車的驢子突然發出一聲嘶吼,一個扯韁急剎導致整個車廂慣性前傾,隨後猛地又震了回來。唐芫芫連人帶籮筐被緊急剎車給撞得頭暈眼花,她摸著被撞得生疼的背脊齜牙咧嘴,意外發現卡在格窗的臉就這麼被□□了,簡直因禍得福有木有!
唐芫芫心下大喜,後知後覺想起剛剛突如其來的變故,心裡緊張:難道說司徒叔叔這麼快追來了?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這首詩聽起來真押韻,吟詩之人一定很有才華。唐芫芫怕卡頭沒敢再從格窗往外探,她掀過車簾一角,注意到驢車四周圍滿了人,個頂個的大壯,手裡有棍又有刀,凶神惡煞,長得一點都不儒雅,一點都不像有才華。
唐芫芫環視一周不見司徒叔叔,顯然這群人也不像御林衛,她眉心皺成了小八,失望之餘又暗暗鬆了口氣。
可坐在車頭的老夫妻可一點也不敢鬆氣,顫巍巍的模樣比外圍的山匪還嚇人。
沒錯,燒餅驢車今兒很不幸地遇匪了。
白水道在白水山,白水山上有一窩匪,他們的寨子叫白水寨。名字實在通俗易記,這窩山匪好吃懶作,平日靠劫道為生,專劫經過白水道的商販車輛或遊玩之客,像李大爺這種又窮又老的他們一般看不上,否則李大爺也不會平安無事地走了許多年這條山路。
可今日有個意外,白水寨一個剛被寨主提拔的小頭目今日帶人埋伏於此,原是準備打劫一些看似人單力薄、周身裝備卻挺值錢的倒霉蛋,比如騎馬馳騁塵土滾滾的方才路過那一撥……
可惜這小頭目不僅時運低,特么還相當沒有眼力見兒。第一次帶頭打劫沒遇見軟柿子,反倒碰上了惡茬子。一夥十來人差點被挑得乾淨不說,揍成爹娘不認,險些小命不保。
他這當頭目的沒起到帶頭作用不只,反而被揍得鼻青臉腫,頓時顏面掃地、威信全無。他出師不利,手下小弟個個被揍得垂頭喪氣,小頭目禁不住慌神,無論如何也得再找一波人開刀,方能重振雄威。
恰在此時,一對老弱婦孺駕著慢騰騰的驢車施然而來,小頭目簡直如蒙大赦,頓覺機會來了。
此時李大爺抱著老婆抖得相當不利索,他雖人老眼蒙,但也看出這架勢不對:「有話好好說,別傷害老婆子和阿灰……」阿灰指那頭垂著眼皮毫無緊張感的灰驢子。
李大爺一眼看去就一個字——窮,甭說他老婆抖得滿臉皺紋,就是那頭叫『阿灰』的老驢看起來也不值幾個錢。小頭目手下的小嘍嘍頗有些意興闌珊,打劫歸打劫,劫這種人吃力不討好,他們也是很講究的好嗎?
小頭目為顯氣勢,揚著刀叫囂得非常賣力:「識相就把值錢的全部交出來!否則信不信老子把這頭禿驢宰了!」
老婆子頓時淚如雨下,她平日視驢子阿灰親如兒女,哪能捨得它被宰?李大爺也急了,趕忙把這趟剛從國寺收回的賣餅錢掏出來,搖頭擺手:「別別別、刀下留驢。」
小頭目一把搶過錢袋掂了掂,感覺不太滿意,繼續橫眉豎眼:「別給老子耍花槍,還有什麼貴重東西趕緊交出來!」
李大爺老臉皺成菊花:「沒了沒了……」
小頭目一臉懷疑,眼尖地將車帘子一挑,怒指內里一張包子臉:「還敢騙老子,你說這是啥!」
包子臉唐芫芫無辜躺槍,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企圖擠到籮筐堆里去。老夫妻兩人定盯一看,面面相覷:「丫頭,你打哪冒出來的?」
唐芫芫靦腆一笑:「過程不是重點,重點也不在這裡。」講到『重點』二字,她小心翼翼地指著一旁的小頭目。
老夫妻順著她的手指望向小頭目,他虎著糙臉,把唐芫芫拽下驢車,掐起她軟軟的腮子:「喲,還挺白嫩細緻的。」
唐芫芫打小沒被這麼粗魯過,頓時皺著小臉喊疼:「你要幹嘛?」
小頭目眯眯眼,突然湊近,嚇了唐芫芫一跳。她自幼養在深宮,整日對著又軟又香的宮女,見得最多的男人便是自己父王,一個個養尊處優香噴噴,哪像小頭目頭髮糟糟鬍子亂岔、渾身還散發著陣陣餿味?
唐芫芫很不適應,捏住鼻子:「你好臭。」
小頭目一愣,周遭的手下個個掩嘴偷笑,他頓覺老臉無光、惱羞成怒了:「小丫頭片子懂個屁,這叫男人味!沒見識!」
唐芫芫嬌軀一震:「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男人味。」原來平日里香橙芒果葡萄杏兒她們老是嘰里咕嚕掛在嘴邊的男人味就是這個!她趕忙湊前多嗅幾下,實在扛不住又退了回去,嫌棄道:「原來男人味這麼臭……」
小頭目虎軀一震:嚯!想他縱橫江湖多年,竟被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戲弄,簡直不能忍!「好你個臭丫頭,竟敢戲弄老子!」
他作勢就要打人,唐芫芫驚呼一聲縮腦袋,只是一巴掌沒下來,反倒頭髮扎一下疼,有什麼被扯了出來。她睜眼一瞧,髮髻上的簪子落到了那小頭目手裡。
小頭目眯眼審視:「好傢夥,這可值不少錢。」
聞言,周遭看戲的小弟紛紛湊過來:「什麼玩意?」
「這簪子這麼值錢?」
「她這一身衣裳好似也挺值錢的……」
霎時間,眾人眼神堪比豺狼虎豹,盯得唐芫芫寒毛直豎。
小頭目雙眼澄亮,觀其燒餅夫婦如見同行。莫看他們表面無害,真實身份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牙子,才能抓著這麼個大肥羊。小頭目攥緊玉簪,深信是他慧眼識珠才能半途截糊。只要把這丫頭帶回去,寨主勢必對他刮目相待,指不定將來還能討個更高的位置。
小頭目喜滋滋地搓手掌,喝退一干手下,揪起唐芫芫:「扛上這丫頭,咱們回寨!」
唐芫芫不明就裡,周遭一干山匪應聲起鬨,震得滿山頭的林鳥都飛了出來。小頭目認定燒餅夫妻是裝傻充愣的人牙子,死到臨頭還嘴硬,決定給他們點教訓,提刀就要砍阿灰。
燒餅夫婦頓時泣不成聲,哀嚎一片。唐芫芫見之不忍,怎麼著她也偷吃了人家一籮筐的餅子,雖說她慣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當全東唐的燒餅都是自家開的,可好歹這一路走來建立了渾厚的同路情誼……雖說也就一句話的情誼,但若非有他們的餅子支撐自己這回可能已經餓暈找佛祖探討人生了。
父王時常教導她得之恩果必當泉涌相報,她覺得報恩的時候到了——
唐芫芫很正義:「你別殺他們的驢,我就乖乖跟你走。」
小頭目很詫異,從前聽說過有的人被賣了倒還給人數錢,沒想到今兒算是長見識了,這丫頭是不是傻?他哈哈大笑:「得!看在你是大肥羊的份上,老子今日心情好,饒他們一馬。」
唐芫芫點點頭,燒餅夫婦聞言急呀:「使不得啊丫頭……」一般戲文里不都唱那山匪抓了年輕姑娘,都是用來壓寨作夫人的嗎?小姑娘雖說胖嘟嘟了些,端看眉目還是俏麗得緊,這山頭的山匪肯定飢不擇食要欺了小姑娘了。
小頭目一見,作勢要砍人,唐芫芫立即護住他們:「不要傷害他們!」
見她堅持,小頭目只得嗤之以鼻,不讓她們繼續啰嗦,牽起肥羊帶著小弟打道回府。
唐芫芫臨走前沖燒餅夫婦嚷道:「我把你們車裡的燒餅吃光了,你們做的燒餅是真好吃,以後有機會我還要吃。」
燒餅夫婦還想說什麼,當事人的注意力很快被馬兒給吸引。她頭一回騎馬,特別有新鮮感。上馬之後,唐芫芫扯了扯一個大漢虛心請教:「對了,我們這是要去哪?」
大漢見她傻哼哼好似還沒明白情況,嗤笑說:「自然是好地方。」
唐芫芫沒明白好地方是什麼地方,不過既然都說了是個好地方,指不定是個山明水秀的雅緻之地。秉著吃飽喝足遊山玩水的好興緻,唐芫芫安靜乖巧地坐在馬上,連繩子都不必捆。
山匪們微詫,見過配合的,沒見過這麼配合的,頓時懷疑這丫頭是不是真是傻子。
唐芫芫當然不是傻,料想她出來這麼久,合該有人出來找她了吧?反正司徒叔叔肯定正在趕來的路上,她只需乖乖聽話好好吃飯,在哪等人救不也一樣?
她確實不是傻,只是略有駑鈍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