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句話秒殺

陳世軒丟下手機，踱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江景。

岳家父子偽裝了五年，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可他這邊的調查才剛有點眉目，在找到充足的證據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否則若是岳家父子狗急跳牆，陳琪美的處境將會相當危險。

儘管她從小就跟著他學武，儘管一直有保鏢暗地裡保護，他仍然不放心。

他不允許她出任何意外。

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陳琪美的時候，她出生才五天，小小軟軟的一團，皮膚紅紅的，臉蛋都沒有長開，五官還擰在一塊兒，看著可丑了。

那時他已經八歲，是左鄰右舍公認的小帥哥，自然不喜歡這個丑娃娃。可這丫頭不但不在意他嫌棄的目光，還挺自來熟地沖他咧了咧嘴，這個動作被雙方父母一致解讀為小姑娘人生中的第一次笑容，當時陳琪美的媽媽還打趣他：「不愧是你未來的媳婦兒，一見到你就笑。」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他覺得自己跟她之間有了剪不斷的牽連。

畢竟，人家可是把第一次（笑）獻給他了呢。

.

陳琪美換了運動服，苦逼地上了三樓。

三樓就兩個房間，一個用來用來排戲，一個用來練武，她此時要去的便是後者。

從七歲起，陳世軒就開始教她武功。那個時候他們還在C市老家，住的房子是一梯兩戶的電梯樓，兩家剛好住對面。從記事起，她在陳世軒家裡呆的時間就遠比在自己家裡長。

這麼多年來，陳世軒的性子一直沒變，冷冷淡淡卻又從容不迫，天大的事也不會讓他驚慌。對她的態度也一如既往，在原則問題上特別嚴厲，但每次她闖了禍，都是他主動收拾爛攤子。

就拿練武這件事來說，他絕對算是一位嚴師。偷懶，罰；練不好，罰；犯了錯，罰。在這樣嚴厲的教導下長大，陳琪美如今的身手可謂是相當厲害，一個人對付五六個流氓絕對不成問題。但陳世軒不許她隨意顯露武功，需要出手的時候都是他擋在前面。

練武室裝了監控，想逃罰是沒有可能的，陳琪美嘆了口氣，一邊做俯卧撐，一邊在心裡把袁毅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

逃課這種小事，陳世軒是不會管的，哪怕到了被通報批評的地步，他也不大會放在心上，這次罰她，多半是為了給袁毅面子——畢竟他向他提起了嘛。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真討厭！

等她做完五百個俯卧撐，又在跑步機上跑完十公里，只覺得四肢都在發顫，在練武室的沙發上躺屍了好一會兒，這才強撐著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她發現手機上有一堆未讀的微信消息，都是何菲發來的，追問她是不是還活著，語氣一次比一次急切。

她極度汗顏，難道她哥還能把他殺了不成？

懶洋洋地回了三個字：活著呢。

菲來菲去：那就好，你一直不回消息，我都嚇死了，以為你被你哥人道毀滅了。

兩全其美：……

她哥暴君的形象到底是有多深入人心？如果菲菲知道這個「暴君」其實就是她粉了整整八年的男神，會不會有一種幻滅的感覺？

她還想替陳世軒辯解幾句，何菲已經果斷轉了話題。

菲來菲去：明天記得參加LunchForEight。

陳琪美：-_-|||

兩全其美：你怎麼還沒放棄啊？

菲來菲去：【吃驚】親愛的，我永遠不會對你放棄治療的！尤其看到你在你哥面前那麼慫之後，我更加下定決心，要把你從他的魔爪下拯救出來。

兩全其美：……

菲來菲去：這是LunchForEight的地點，你是美女，准許你遲到十分鐘。你聽好了，要是敢放我鴿子，我就把你的微信號貼到學校論壇去。

兩全其美：……

菲來菲去：好了，正事說完，咱們來說點別的。那個……你哥有女朋友嗎？

兩全其美：【斜眼】你想幹嘛？

菲來菲去：你哥長得好像我男神啊，我決定追他！

兩全其美：……說好的打倒暴君呢？

菲來菲去：他對你來說是暴君，對我來說是半個男神啊啊啊！

兩全其美：(⊙_⊙)手動再見。

菲來菲去：別啊，把你哥的手機號給我，我自己去勾搭行了吧？

兩全其美：你不會來真的吧？

如果是真的，這事可就驚悚了。

菲來菲去：真真真，珍珠都沒這麼真！你哥這款正是我喜歡的，不然我也不會粉男神那麼多年，快把手機號給我，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懂不懂？要是你哥娶了別人，以後你可就要失寵了，娶我的話，就有兩個人疼你，划算吧？

兩全其美：……我要先問過我哥才行。

菲來菲去：好的快去，等你的好消息。【親親】

丟下手機，陳琪美的心裡有點堵得慌。

陳世軒微博粉絲超一億，時不時上一下熱搜，網上一堆瘋狂的女人哭著喊著叫他老公，海角社區和某度貼吧堆著幾十萬層高的樓，全是鐵粉寫給他的情書。但陳琪美從來沒有因為這些不舒服過，因為她知道陳世軒根本不可能跟這些人有任何牽扯。

可何菲是她的閨蜜，兩人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如果何菲是認真的，她該怎麼辦？

在陳世軒身邊長大，享受著他嚴厲的教導、無聲的關懷，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別人會分走他的寵愛。

她將臉埋在被子里，假裝自己是一隻鴕鳥，暫時逃避這糾結的局面——一邊是二十年來一直依賴的哥哥，一邊是意氣相投的閨蜜，如果兩者不能兼得，她會很痛苦。

怎麼辦才好？

她還沒想到辦法，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

「Kimmy？」門外的人自然是陳世軒，這個家裡除了他們兩個和鐘點工芳姨，是不會有其他人的。

她起身將門打開：「哥。」

「吃飯了。」陳世軒說。

「好的。」

飯是芳姨下午做好放在冰箱里的，已經熱好了，兩人一起往飯廳走去。

「怎麼了？」她的心不在焉很快就被陳世軒發現了。

她猶豫著說道：「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陳世軒貌似隨意地瞥了她一眼，正好捕捉到她眼底的黯然。

「說。」

「菲菲——就是中午跟我們一起吃飯的那個女孩，她說……說……」她艱難地開口，「她說喜歡你這樣的男人，想追你，問我要你的手機號。」

陳世軒沒有答話，拿碗幫她盛湯。

「哥——」陳琪美忐忑地叫道。

「好好吃飯。」

她便不敢再做聲了，乖乖把飯吃完，然後幫著陳世軒收拾碗筷，放進洗碗機。

「你的手機給我。」陳世軒突然道。

「啊？」她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撥那個菲菲的電話，開免提。」陳世軒指示。

「哥，你想——」做什麼？！

陳世軒劍眉微蹙，並沒有回答，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打電話。

陳琪美糾結了一下，照做了。

「喂，阿May，你跟你哥說了嗎？」電話一接通，何菲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說了。」回答她的是陳世軒。

「啊……哥哥你好……」何菲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狀況。

陳世軒單刀直入：「你喜歡我，想我做你男朋友？」

「那個……」即使奔放如何菲，被這樣直言相問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最後還是咬牙點了頭，「是的。」

「我們沒有可能。」陳世軒的語氣不帶一絲商量的餘地。

「為什麼……」何菲不甘心。

「我不喜歡女人。」

何菲：「……」

陳琪美：「……」

「沒別的事我掛了。」陳世軒也不等何菲那邊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陳琪美獃獃地望著他，又獃獃地從他手裡接過手機。

「以後不準再拿這種事煩我。」陳世軒說道。

「哥——」陳琪美有些擔心，「你不會真的那啥吧？」

陳世軒臉色一沉：「陳琪美，明天禁足一天，哪裡也不許去！」

陳琪美：「……」

「哥，我錯了。」她拽著他的袖子求饒。

「錯哪裡了？」

「我不該懷疑你的性取向。」

陳世軒冷笑：「很好，你後天也禁足吧，反正周末不用去學校。」

陳琪美：「……」

所以我到底錯哪兒了？你倒是告訴我啊！

陳世軒沒再理她，徑直回房去了。

陳琪美垂頭喪氣地坐到客廳沙發上，思考著怎樣哄她哥回心轉意，何菲卻又打了電話過來。

「阿May？」她小心翼翼地叫道。

「嗯。」陳琪美蔫蔫地應了一聲。

「嚶嚶嚶，我的處子告白就這樣失敗了。」何菲假哭，「阿May，你哥真的不喜歡女人嗎？」

陳琪美猶豫了片刻，鬼使神差地答道：「大概……是真的吧。」

她的話音一落，何菲那邊突然就沒聲音了。就在陳琪美以為她接受不了這個噩耗，正在做傻事的時候，她卻又原地滿血復活。

「唉，怪不得他這麼殘暴——」何菲長長地嘆了口氣，「阿May，我心裡好受多了，起碼你哥不是因為我魅力不夠才拒絕我的。」

陳琪美：「……」

她真是太低估何菲了，精神這麼強大的人怎麼可能因為些小挫折就灰心喪氣？

「既然你已經振作起來了，那明天替我去參加LunchForEight吧。」她說。

何菲一口拒絕：「我才不會像你那麼沒出息，不就是沒勾到男朋友嗎？我還有男神老公呢，去什麼LunchForEight！」

「可是你不去的話，他們就會少一個人了……」陳琪美說。

「怎麼？」何菲炸毛，「你想臨陣脫逃？」

「托你的鴻福，我被我哥禁足了。」陳琪美嘆了口氣，「這兩天我哪裡也去不了，LunchForEight什麼的，就讓它隨風去吧。」

何菲：「……」

果然是暴君。

「你不知道逃出來啊？難道你哥整天什麼事都不幹，一直盯著你？」她簡直恨鐵不成鋼。

「那倒不是，他明後天還要工作的，但是……」

「別但是了！陳琪美我跟你說，拿出點血性來，找個男朋友，打倒你家暴君！」

陳琪美汗顏：「你一個小時前還說喜歡我家暴君呢。」

「對呀，女人就是這麼善變和記仇，你不知道嗎？」

「……」

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