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強悍
張氏壓低聲音，在顧染亭耳邊說，「你記住，這世上，就算是父子母女，也沒有誰欠誰的，誰應該對誰如何。天生血脈必然是斬不斷的親厚，但是，人活在世，大家都是各憑本心做事做人罷了。縱觀史書，這世上的逆臣賊子還少了？血脈至親，也是至疏的。別理會那書上說的什麼忠孝愚話，皇帝昏庸不作為，難道百姓餓死了，還要跪謝他不行？長輩寡廉鮮恥，誤國誤民，難道晚輩也還要敬重孝順？你自己心裡要有一桿秤，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怎麼做，都要有自己的準則。」
「......」顧染亭有點糊塗了，到底誰才是穿越的？張氏這番話，放在古代這個講究忠孝的環境來說，都是大逆不道的話了。有那兒子和父親政見不統一的，兒子都要因為不孝而被處死。現實就是這麼嚴苛殘酷。可張氏居然跟她說，愚忠愚孝絕對不行。不過想想張氏離奇的身世，還有顧家那群瘋狗，顧染亭也就釋然了，確實，張氏上輩子，完全等於是被血脈至親間接逼死的。
可是，顧染亭眨眨眼，問，「那母親對我好，不是因為我是您的女兒嗎？」她比較在意這個。
張氏抱著顧染亭坐在身上，「當然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了。你是母親在這世上，最親最親的人。比任何人，都要親。母親的骨血，分出一部分來，變成了你，你就是母親的骨中骨，肉中肉.....」
顧染亭埋在張氏的胸口，聽見她說這些話，心裡發顫。她失去的東西，所以，不想她的女兒也失去吧.....可是，其實.....她並沒有失去......
可這話，她現在說不得。而知道張氏不是因為她的身體里換了芯子，性情改變了，才喜歡她的，這讓顧染亭放了心。她不想恩人一直牽挂的母親，是一位會因為女兒的不同性情來表現不同母愛的女人。不然，恩人就太可憐了。但是想想，上輩子張氏為了恩人可以去死，就知道，無論顧染亭這個人，變成什麼樣，張氏都會一如既往的愛護她，疼愛她......
啊，現在張氏是她親媽，真是好啊~~~~~再次感謝恩人~~~你放心，我絕對會守護好張氏的！！！
「你真那麼喜歡哪位六姑娘？」張氏忽然問了一句。
顧染亭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點頭，難得遇見這麼個萌物啊，她真捨不得再也見不著。
張氏想了想，她和齊王妃相交，也沒多大問題，齊王畢竟和朝廷沒有公開對立，女眷之間，相邀說說話，也不算過分。就算京城顧家那裡有微詞，天高皇帝遠的，他們也管不著！！
「我也不攔著你喜歡她，可你得記住，那是未來的郡主，等她十五歲的時候，被冊封之後，你見到她，都是要磕頭的。所以你千萬不能再親她了，知道嗎？太失禮了！！」張氏琢磨，顧卿涵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當官了，他們家以後都是白丁，女兒又是混世魔王一個，家裡隨便她折騰，可到了外面，誰都比她身份高，萬一她還由性，就有苦頭吃了。
所以現在必須把身份地位這種事，和她說清楚。張氏到不覺得有什麼凄涼丟人的，只是不想女兒以後吃虧。想著，就絮絮叨叨的把江州這裡的各種官職和女眷的誥封，以及重要的世家家族等等，地位高低大小重要性，都給女兒草草說了一遍。顧染亭也明白張氏的心意。
她雖然對古代適應良好，但是骨子裡卻很是不馴了一些。廢話，現代社會長起來的孩子，誰想見個人就磕頭屈身的行禮啊......可這裡是階級嚴苛的古代社會，一個禮行不好，都是要掉腦袋的。顧染亭本身對各種禮節就已經很上心了，時刻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她就怕她心裡抗拒表現在外表上，到時惹禍。現在看來，她連心裡的抗拒，都別再有了.....
唉，雖然身在顧家，自家父親不當官，是好事，可身在古代，父親這隻有狀元名頭，沒有官爵的，就不是那麼美好了......怪不得好多人想做皇帝呢，都是磕頭磕煩了吧......
張氏一腔苦心，哪知道她閨女心裡在編排皇帝呢。
下午，孫管事來找魏嬤嬤，說牙人帶著人來了。現在張氏母女住在前院，孫管事連大門都進不得了。魏嬤嬤讓護院守著大門，一隻公狗都不許放進來。其實進了大門，還有一道門呢，但是慎重起見，魏嬤嬤還是卡在了大門這裡。張氏對這些瑣事，從來不管的，全憑魏嬤嬤陳嬤嬤做主。
顧染亭總覺得，她母親這麼清高不食煙火，就是個做女皇帝的料啊~~~~所以，她就是女皇太子~~~~咳咳，現實比較鬱悶，心裡**一下也是好的.....
魏嬤嬤過來稟告了張氏一聲，就帶著陳嬤嬤和趙媽媽去挑人了。顧染亭想去，被張氏拉住了，「我沒關著你，可也沒說你能自由活動啊....」顧染亭嘿嘿笑，坐在榻上看張氏畫畫。展氏下午又送來了好多吃食，還給顧染亭送了好多新衣服和首飾。
這明顯是對顧染亭攬下所有事，心懷愧疚了。顧染亭讓婢女們拿著新衣服一個個給她看，「母親，舅太太心眼真好.....」張氏正在端詳畫作，琢磨是題字還是蓋章，聽了這句，笑了下，「你舅太太當然心地好的不得了了。不過你要想明白，他們上門來做客，要是被責難了，就是咱們這做主人的無能了。今天這事，無論是不是你舅太太他們，咱們都是必須要攬下來的。」
伸手把筆遞給顧染亭，讓她來題字，張氏接著說，「這山中猛獸，都是有領地意識的。只要是在它們領地內的花草或者小動物，就都是屬於它們的東西，它們可以隨便處置搓揉，外人若闖進來，想動，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畜生尚且如此剛烈護短，何況人乎？這是關乎尊嚴的大事，寸步都不能讓退！」即便他們是藩王！！
顧染亭用力捏住了手中的筆，這才是張氏和顧家格格不入的原因吧......
2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