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章 祈求
病房中,良沁端著葯汁,十分細心的喂著謝承東。
這幾日,謝承東的高燒已經慢慢退去,雖然偶有反覆,但終究不似之前那般燒的嚇人,除了良沁一直貼身照料,軍醫和護士也是不敢鬆懈,眾人齊心協力,終是將謝承東這條命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
謝承東喝完葯汁,良沁拿起帕子,為他將嘴角的葯汁拭去,謝承東重傷未愈,臉色仍是蒼白的厲害,良沁瞧著,心裡只是難過。
喝過葯,謝承東又是昏睡了過去。良沁守了一會兒,清涼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見他沒有起燒,才微微安心,她讓護士送來了一些橘子,親手剝了幾瓣,先是用熱水溫熱,而後在碗底擠了些橘子汁,用小勺舀了一些出來,小心翼翼的送到了謝承東唇里。
謝承東剛喝過中藥,嘴巴里正是苦的厲害,那橘子汁卻是酸酸甜甜,味蕾剛觸到這股酸甜,謝承東眼皮一眨,醒了過來,剛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良沁白皙柔美的面容,這幾日因著衣不解帶的照看謝承東,良沁比之前要清瘦了許多,就連身上的旗袍穿起來都嫌大的慌,腰肢那裡更是不盈一握,她的眼睛里漾著緊張與擔憂,生怕嗆著謝承東,手勢小心而輕柔。
謝承東身體仍然十分虛弱,喝完橘汁后,良沁為他擦拭了嘴角,輕聲問他;「要不要再喝一點?」
謝承東搖了搖頭,他看著眼前的良沁,見她這般憔悴,心中自是不忍,只啞聲道出了幾個字;「快去休息。」
良沁沒有理會,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我就在這裡守著你,你快睡吧。」
謝承東欲用力握一握她的手,無奈手指間都是毫無力氣,他心中一嘆,醒來后沒有多久,又是陷入了昏睡中去。
良沁見他睡著,自己也是抵擋不住,在他的床邊趴著眯了一會兒,期間有護士進來,想為謝承東換藥,見良沁如此,便是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這些日子,她們這些護士都是三班輪流著來照看謝承東,即便如此,都是十分乏累,更何況是良沁,自趕到北麓后,便一直在病榻前守著,此時見她好容易眯了一覺,那護士不願打攪,只離開了病房,打算過一會兒再來。
良沁睡著時也一直是握著謝承東的手,不知過去多久,她渾身一驚,從淺眠中驚醒了過來,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兒便去摸謝承東的額頭,探他是否發燒,孰知她剛站起身子,不等探上謝承東的額頭,就見他已經醒了,他的黑眸一動不動,就那樣看著自己。
良沁摸了摸他的額頭和臉頰,見觸手一陣清涼,才將心放下,與謝承東輕聲細語的開口;「瑞卿,你有沒有哪裡難受?要不要我去喊護士?」
謝承東微微搖頭,這幾日,他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可即便是意識不清楚,他也能感知到良沁這些日子一直寸步不離的在自己身邊陪伴自己,照顧自己,她總是一次次的探上自己的額頭,她的掌心溫軟,清涼,就是這一雙手,將他一次次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辛苦你了。」謝承東的聲音低啞,他剛道出了這幾個字,良沁的眼圈就是紅了,她搖了搖頭,「我不辛苦,只要你沒事。」
謝承東十分吃力的伸出手,想去撫上良沁的面容,去無奈壓根抬不起胳膊,良沁看出他的心思,她握住了他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臉龐上,謝承東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溫厚與結實,良沁知道,他正在一點點的恢復,忍不住微笑著落下淚珠,喜極而泣。
渝軍據點。
辦公室中煙霧繚繞,桌面上散落著各式文件,戰略地圖,此外,還有好幾部電話,顯得十分凌亂。
梁建成雙腳蹺在桌面上,正在那裡吸煙,待聽完部下的彙報后,梁建成黑眸中有精光一閃而過,對著部下道;「謝承東沒死?」
「是,司令,據說....」那部下說到此處,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梁建成的臉色,才繼續道;「據說是謝承東的二夫人從北陽搭飛機趕到了北麓,一直在謝承東身邊服侍。」
「她來了?」梁建成倏然收回了雙腳,從椅子上坐起了身子。
「是。」部下明白梁建成口中的那一個「她」,指的是傅良沁。
「孩子帶來了嗎?」梁建成掐滅了煙捲。
「這倒沒有,聽說是二夫人獨自一人,從北陽趕了過來。」
「為了謝承東,她連孩子也丟下了?」梁建成挑了挑眉。
「正是。」部下說著,又道;「江北軍的人對謝承東傷重的事一直守口如瓶,只說他是受了風寒,在軍營養病,倒是讓咱們錯失良機。」
「也不算錯失良機,他養傷也需要功夫。」梁建成聲音淡漠。
「那依司令的意思,是眼下趁著謝承東傷重,咱們與江北軍開戰?」
梁建成又是燃了一支煙,抽了一口,才道;「就算我不找他打,等他傷好,他也會來找我打,與其這樣,倒不如咱們先出手。」
「屬下明白。」
待部下走後,辦公室里復又只剩下樑建成一人。他抽了幾口煙,就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他抬起頭,見顧美蘭手中端著一碗杏仁豬肺湯,款款走了進來。
「你來做什麼?」梁建成皺了皺眉,聲音十分冷漠。
顧美蘭也不以為意,只說道;「這湯是大姐為你熬的,讓你喝了,潤肺。」
「出去。」梁建成低聲吐出了兩個字,眼底滿是不耐煩。
顧美蘭瞧著他如此,不免既是氣憤,又是委屈,「梁建成,我好好兒的和你說話,你何必這樣不講情理?」
「我不想和你吵,你不走,行,我走。」梁建成起身,從椅背上拿過軍裝,抬腿就要離開屋子。
顧美蘭抓住了他的胳膊,「梁建成,你不要忘了,你還沒有拿到我的嫁妝,你對外聲稱渝軍拿到了顧家的家產,不過是想讓江北軍忌憚你,你根本就打不過謝承東!」
「誰他媽稀罕你那點嫁妝!」梁建成一揮手,甩開了顧美蘭的身子,他的眼瞳森冷,盯著顧美蘭時沒有絲毫溫度,「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梁建成說完,便是拂袖離去,顧美蘭倚在桌子上,看著他的背影,想起自己的處境,想起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不免咬緊了牙關,將手指攥緊。
北麓。
謝承東這幾日已是逐漸好轉,這兩天已是能夠下床,在良沁的攙扶下走上幾步。
「當心腳下,別著急。」良沁扶著謝承東的胳膊,擔心他走的太快會扯到胸前的傷口,忍不住溫聲叮囑。
謝承東便是笑了笑,道;「我是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要你這樣照顧我。」
「瑞卿,」良沁抬起頭,看向了謝承東的眼睛,她的眼瞳柔和,聲音溫婉,與他道;「我年紀比你小,等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時候,我也還會照顧你的。」
謝承東聞言,心中頓時一動,他的黑眸如海,只看著良沁,良沁說完這句話,鼻尖便湧來一陣酸楚,她的眼瞳溫熱,又是顫著聲音說了句;「我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和我一起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到咱們都老了,我還有機會照顧你。」
謝承東微微一嘆,伸出胳膊,將她攬在懷裡,良沁不敢動彈,生怕觸到他胸前的傷口,只側著身子,輕輕地倚著他的肩膀。
「能得你這一番話,這炮彈,算我沒白挨。」謝承東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將下顎抵上良沁的發間。
「剛好一點,又開始胡說了。」良沁紅著眼圈,輕輕的推了他一把。
「沁兒,我其實真沒想到,你這次,能舍下孩子,來北麓看我。」謝承東撫著她如雲般的髮絲,聲音中透出幾分感慨。
良沁聞言,便是一怔,這些日子,謝承東傷重危急,她的心思全都是放在了他身上,竟是沒空去想孩子,就算偶爾想起,要不了多久,心思也還是會被謝承東的傷勢吸引過去,此時聽到謝承東提起兒子,良沁想起安兒,免不了又是一番牽挂,可牽挂歸牽挂,嘴巴里卻只說了句;「安兒有我娘,姐姐,還有阿秀她們照顧,我很放心,現在,倒是你。」
「我怎麼了?」謝承東微微笑了。
良沁從他的懷裡抽出身子,她看著他的重傷初愈,仍是有些蒼白的面容,輕聲道;「瑞卿,咱們....能不能不要再打仗了?」
她的話音剛落,謝承東唇角的笑意便是凝固在那裡。
「邵長官把我從北陽帶到北麓,一路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過來的,我害怕,我怕軍醫救不回你,怕自己照顧不好你,我真的....不想再讓你打仗了。」
她的安兒還那樣小,他不能沒有父親,而她,也不能沒有丈夫。
謝承東有許久都沒有吭聲,良沁不敢打擾他,她的眼睛中透著祈求,就那樣看著面前的男人。
「沁兒,即便我現在收手,渝軍也不會罷休,這場仗,不得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