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近年來大越一片太平,戰事甚少,軍隊大多數於閑散狀態,白日里去教場訓練,晚上大多在軍營里點起篝火,吃喝作樂。
守在營帳外的士兵站得筆直,一動不動,遠處燃起的火苗映的整個營地一片光亮。
「誒,誒。」營帳里有人低聲喊著那士兵。
「什麼事?」
「我們宋大人要見你們大將軍。」
士兵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去去,我們大將軍哪是你們想見就見的,裡面老實待著。」
阿碧回頭看了一眼宋綺羅,隨後從衣袖裡掏出一枚銀錠子,迅速塞到那士兵手裡,「大哥,就煩你去稟一下,有勞了。」
那士兵猶豫了一會,將銀子塞進懷裡,沒說什麼,朝篝火處走去。
沒多久,便有人進來對宋綺羅說道,
「走吧,大將軍在等著你。」
軍隊里尋常女人少,個個又是年輕的男人,宋綺羅經過那篝火處時,能感受到眾人投在她身上的灼熱的目光,她深吸口氣,腳上扣著沉重的鐐銬,她想走快也走不快,幸虧主帥的營帳就在不遠處。
「下官見過於將軍。」進了營帳之後,她擺好自己的姿態,以上下臣屬關係自稱。
於守哼了一聲,卻也不好把她當做階之囚,「宋大人,你說要見本將軍所謂何事?」
「於將軍,下官入朝兩年,雖晚,但卻也早聽聞過您當年為了保衛大越疆土的安寧,放棄京城的榮華富貴前來這偏遠之處鎮守疆土,下官相信這樣的於將軍,不會真的說什麼天高皇帝遠的話。」
於守這人,手握兵權,野心勃勃,然而這樣的人,最聽的進去偏偏是他人的諂媚之語,因此聽宋綺羅這般說,他原本肅色的臉微微緩和,「本將軍是一介武夫,宋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宋綺羅想了想,接著說道,「少將軍年輕脾性莽撞了,但是大將軍您不同,下官無罪,而少將軍直接將下官抓到這裡,」她抬了抬手上的鐐銬,「又用關押犯人的方式將下官關起來,這不妥吧?」
「宋大人品階想必不高吧,如此陛下也未必會知道,知道也未必會真的插手管。」
她也不急,如今只能試一試,「想必您也知道下官與丞相大人的關係,下官不管你們和丞相大人有什麼恩怨,下官只知道丞相大人若發現下官不見了,會很快讓人去查下官的下落,而且少將軍當日的行為又是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也不難查到。」
「你這是在威脅本將軍?本將軍可不怕梁琰。」
「下官知道您不怕,只是,如果丞相大人稟與陛下呢?另外,依少將軍昨晚所言,你們是要布局對付丞相大人,一朝丞相身喪此處,難道陛下會放任不管嗎?」她挺直腰身,目光如炯地望著於守,聲音落地有聲,「如果連這您也不放在眼裡,莫您存了與陛下作對的心思?」
於守臉色微變,他們於家要顛覆這大越的朝綱的心思一直都有,只是如今那宮裡的棋子廢了,此事必須重新布置,因此,自然不會明著與皇帝作對,朝廷沒了一個小女官自然無事,但是若是梁琰親自向皇帝稟報,皇帝那便定是要放在心上的。更何況,他原本是打算利用這小女官將梁琰引入南邊他的掌控之中,再趕盡殺絕,現在想來,此事倒是急了,一朝丞相死在這裡,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了。
「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宋大人一個女子能入朝為官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難怪能讓那冷麵丞相看上。」於守嘆口氣,他朝外邊喊了人進來,「將宋大人的鐐銬解了,另外安排營帳好生招待著。」
那士兵忙掏出鑰匙解著鎖,這時於清明撩了帳幕進來,看到這幅情形,粗聲問道,「爹,您怎麼將這賤人放了?」
宋綺羅知於守與於清明有話說,於是揖手道,「將軍,下官先下去了。」
待人出去之後,於守壓著的臉色變得鐵青,他上前抬手又甩了於清明一巴掌,於清明捂著臉,不明白他又做錯了什麼,而且也不明白他為何要放了他好不容易抓過來的宋綺羅,昨晚不是還讓人好好看著嗎?「爹,孩兒不懂,孩兒做錯什麼了?那宋綺羅孩兒好不容易抓過來,您不是還準備利用她來對付梁琰嗎?」
於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恨鐵不成鋼,「辦事不經大腦,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那點心思?人家一個女人懂的都比你多。」
「你別聽她瞎說,爹,這次對付梁琰的機會難道你要白白放棄嗎?」
「夠了,別說了,下去吧。」於守不耐煩地揮揮手。
回到營帳的宋綺羅鬆了口氣,昨晚原本是做了要逃走的打算,但後來仔細一想,軍營里看守森嚴,而她和阿碧兩個人又手無縛雞之力,要逃出去無異於痴人說夢,她想梁琰應該會很快找過來,可是她得在這短時間內,擺脫目前被拘束的狀態,法子便只有一個。
與梁琰在一起以來,她從未關注這些,確切地說是他不曾向她透露任何與此有關的事,她垂在袖子里的手動了動,之前有人幾次三番刺殺梁琰的莫非也是於將軍派人做的?還有那次,她被押入天牢,元行之讓她指控梁琰,當時她就在想這後邊指使之人是誰,這會,彷彿一切都明曉了,只是他們為何要置梁琰於死地?她想不通,一文一武,並不矛盾,但是兩者都是陛下器重的大臣,就憑這一點,於守就不能對梁琰真的做什麼,她原打著試一試的想法,索性那於守到底是有所顧慮。
她在營帳內的床榻上坐下,阿碧頗有劫後餘生的感慨,在帳幕前偷偷望外看了幾眼,見沒有人進來,這才安了心。
「小姐,明天於將軍會派人送我們回去嗎?」
宋綺羅圓潤的小白臉上染上一抹笑,「不用別人送,我們在這等著,丞相大人會來帶我們回去的。」
「相爺?」
對呀,他會來的,而且一路都不會有人阻攔,所以她要等,等這個男人來接她。
深夜的郊外,偶爾吹過一抹風,篝火呲呲聲漸漸低下去,燃燒的火苗也隨著消失,偌大的軍營,只能在架著的火盆子映著的微光之中看到幾個士兵結隊巡邏著。
這時,軍營之外突然傳來一陣馬兒的嘶鳴聲,巡邏的士兵提高注意力和警惕性,同時抬高手中的武器,朝那聲音的方向跑了過去。
「來者何人?」
光線低暗,看不清那馬上人的模樣,但是靜寂的空氣里,男人低沉冷冽的聲音卻有力的傳開,「讓你們大將軍出來。」
下邊的士兵聞言突然不禁打了個寒噤,開始那股氣勢瞬間焉了,底下一個小士兵哆哆嗦嗦地往營帳處跑去,沒多久,於守便穿著一身銀色鎧甲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自然知道那馬背上的人是誰,壓下心底的不耐,他大笑一聲,明知故問道,「不知深更半夜,相爺怎突然來了這軍營里?」
上邊坐著的男人,幽深的目光望著軍營里的方向,眼底一片暮色,掩在這夜色里,但其周身散發出的冷然之氣卻無法遮掩。
他冷冷道,「本相來做什麼,於將軍應該清楚。」
於守陰著臉,嘴上卻客氣道,「犬子行事莽撞,不過老夫及時將人安排好,仔細照料著,相爺無需擔心。」
說罷又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個營帳,「宋大人現在就好生待在那裡面。」
梁琰揚起馬鞭,馬蹄踏起,人便隨著奔跑的馬兒一道消失了,空氣里只留下他的一句話,「於將軍是個明事理的,不過少將軍這事本相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於守皺眉,他本想雙方各自退後一步,不過聽梁琰這話是不打算就此罷休。
沒等他多想,就聽到於清明那沒出息略帶哭腔的聲音,「爹,爹,救我,救我。」
下邊士兵一聽,這不是他們少將軍的聲音嘛,他們看著於守,「大將軍,這?」
營帳不遠處又有幾匹馬慢慢走出來,隨後砰的一聲,一個人被丟到地上,有人打了火把過來,往前一探,「大將軍,是少將軍。」
於清明身上捆著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握在馬上的人手中,「於將軍,別擔心,等相爺出來自然會放了少將軍。」
於守臉色鐵青,那馬背上的人他認識,梁琰的心腹之一武士文,他被他一句話堵的無可奈何,只得嘆氣。
宋綺羅和衣躺在床榻上,大眼睛看著帳篷的頂部,久久不得入睡,旁邊的阿碧早已睡得死沉過去。
她在想會不會明天一睜開眼就看到梁琰出現在她面前,就像上次在廣德,只不過那一次他的出現沒有任何預料,而這次,她卻知道,他一定會來。
營帳外有馬蹄的聲音,她烏眸一眨,猛的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隨後穿上鞋子,往帳幕那邊跑去。
帳幕被人掀開,跑著的宋綺羅直直撞進來人的懷裡,寬闊結實的胸膛,鼻間襲來一陣松竹香。
她沒有退開,而是抬手緊緊摟住那人的脖子,緊得好像要將他揉進自己弱小的身軀里。
男人一手環住她的細腰,一手握著她的肩膀。
「你知道本相要來?」
「丞相大人,下官一直在等您呢。」
「本相帶你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