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恩愛兩不疑(七)
李舒笑著搖了搖頭,酒勁兒上頭,『哐』地一下子磕在桌上打起了呼嚕。
第二日一直等到了正午也不見魏長澤他們的人影,黃明功去了下榻的院子,剛走到門前便愣了,輕聲敲了兩下門。
並未有人應。
他一推,門便開了,床上的被褥疊得整齊,裡面空無一人。
秦安路上,三匹駿馬踏起一片灰塵。
「魏不忌,」李舒道,「一路順風。」
魏長澤『嗯』了一聲,「一路順風。」
李舒拉著韁繩,胯/下馬匹轉了個圈,他回頭看著方勝笑道:「小不點,我走了。」
方勝坐在邵日宛的身前,規規矩矩地給他行了個抱拳禮,「李道長,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會。」
李舒讓他逗得笑了笑,看著他道:「我與你怕是沒緣了,保重吧。」
他眉眼倒是溫柔地很,就像那日剛剛見面時那派風流。
邵日宛道:「一路小心。」
李舒點了點頭,拉起韁繩忽而腿上用了力,馬匹跑了出去,只留下腳下決然的塵土飛揚。
方勝回頭道:「李真人好像有心事。」
「怕是吧,」邵日宛道,「人活著總不容易。」
魏長澤道:「我們走吧。」
黃明功找了人在藏名山上找了幾圈,連李舒也不見了蹤影,這才確定下來他們是走了。
一個人跑了過來,「師兄!有人闖了進來!」
黃明功陡然戒備,「誰?!」
吳峰從天而降,一聲黑衣面目猙獰,「哪裡逃!」
院內的人瞬間警備。
吳峰上前一步揪住一個人的前襟道:「邵、日、宛、在、哪?!」
那人驚恐道:「不知道。」
吳峰火氣驟然起來,直接將他摔了出去,將磚地砸出一個大坑,他仰天吼道:「邵日宛在哪?!」
黃明功瞬間拔刀道:「你是何人!」
吳峰微微低頭,用下頜對著眾人,「我找邵日宛。」
「邵道長已經走了,」黃明功道,「你有什麼事沖著我來!」
吳峰勾唇嗤笑了一聲,似乎為他的言語感到極為可笑,笑聲越來越大,手中的長劍隨著大笑時胸膛的起伏有些不穩,指著黃明功道:「你是什麼狗東西!」
常青怒道:「慎言!」
吳峰笑容忽然落下來,身形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鐘直接出現在了常青的面前,居高臨下的貼著他的臉輕聲道:「我偏不呢。」
他口中出的氣就撲在了常青的臉上,一種毛骨悚然地感覺慢慢地爬上了他的神經,被完全壓制地恐懼讓他一時失去了動作,僵硬地頓在原地。
「且慢,」黃明功道,「您有何事不妨直說。」
吳峰偏過頭道:「我、找、邵、日、宛、你聽不懂嗎?!」他音量越來越高,到最後一句話已然是吼了出來。
黃明功道:「邵道長不在這裡,我們並不知他去了哪。」
吳峰站直了身體,嘴角耷拉著往後退了退,目光毫無感情地盯著他。
黃明功讓他盯得頭皮發麻,撐住了一身氣骨回視。
吳峰興趣寡淡一般地重複道:「你不知道?」
一個男人道:「他們早已經走了,並未知會過我們。」
黃明功眼瞼垂了垂給了那個男人一個警戒的眼神。
吳峰撇了撇嘴,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們替他償命吧。」
黃明功趕緊道:「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
吳峰道:「怕是沒有。」
他周身真氣滿溢而出,魔氣掃蕩在每個人的面頰上,儼然又是一個吞噬三層的魔修!
黃明功心裡罵了聲娘,心道真是天道不公,墮入了魔道的隨隨便便拿出來一個也是吞噬期,次次栽在魔修手裡當真晦氣。
吳峰眼神半闔著,手中的長劍憑空召出,劈開了一股黑氣,他整個人顯得漫不經心、卻逼得人大氣也不敢出。
黃明功咬牙道:「我們並無冤讎。」
吳峰身形倏然消失,再一出現時長劍直接指在了常青的喉嚨上,他舔了舔尖牙,問道:「殺人並不需要冤讎。」
常青大氣也不敢出,顫抖著垂著眼看著抵在喉嚨上的劍尖。
吳峰手動了動,翻了個劍花橫劈而去——
「他……」常青崩潰地嘴唇哆嗦著喊道,「他要去廣林!」
黃明功皺著眉頭狠狠地閉上了眼。
吳峰挑了挑眉,「廣林。」
常青膝蓋軟了軟,其餘的人表情均是不怎麼好看,武修向來是看中義氣的,卻不能說出常青的什麼過錯。
吳峰看了一眼常青,嘴角勾了個笑容,忽然毫無預兆地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
常青驚恐著瞪大了雙眼,緩緩地退後了一步,過了須臾才倒了下去。
吳峰悠哉道:「你該殺。」
眾人均是一驚!
此戰避無可避,一群大漢將他圍住,手中長刀只待一聲令下。
吳峰無趣地撇了撇嘴,掃了一眼這些人,一陣黑風掛起,衣袍翻飛獵獵,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兩匹駿馬一路疾馳,行至驛站已經到了晚上。
三人各自下馬,魏長澤接過了韁繩,將馬匹引到了栓子邊繫上。
進了屋時邵日宛已經付了銀兩,手裡拿著兩把鑰匙,叮囑著小二將小菜送到房裡。
魏長澤看了看他手中的鑰匙,嘴角勾了勾卻不明顯。
方勝接過了其中的一把,「我進去了。」
邵日宛道:「等等再睡,好好吃些東西。」
方勝應了一聲。
鑰匙掛在邵日宛的手指上輕輕地轉了個圈兒,他低下頭去開鎖。
魏長澤忽而從背後環住他,下巴枕在他的肩頭,扶著他的手一起將鑰匙插/進鎖孔中,發出『咔嗒』地一聲脆響。
邵日宛笑了笑,回頭看著他。
魏長澤飛快地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推開門走了進去。
邵日宛跟在後面關上了門,將大氅解開掛在一邊,「我仔細想了想,邵府怕是出了些什麼事。」
魏長澤道:「嗯?」
邵日宛:「來信很急,一日里到了兩封,怕是之前找不到我一直被攔在路上了。」
魏長澤拉過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兩人靠得很近,呼吸交錯,低聲道:「不用擔心。」
邵日宛笑著看著他,魏長澤慢慢地湊近去,好像是要吻他,卻只靠近沒有向前,眼神掃過他的臉頰。
邵日宛微微地往前湊了湊,兩人便自然而然地吻了上去。
他很有手段,邵日宛心裡默默地想。
熱戀啊。
他伸出手環住了魏長澤的脖頸,微微地閉著雙眼。
魏長澤笑了,看著他道:「真好看。」
邵日宛也不說什麼,受用了他的話。
冷風長夜,孤山野嶺之處只建了這麼一處驛站,燈火透過窗紙顯得有些黯淡脆弱,彷彿一陣風來了便能吹滅一般,天上綴著幾點星辰,迎著地上的枯枝矮樓別有一番意味。
一雙黑靴匆匆點地,借力躍上了枯樹上,踩斷了一根枝椏發出聲脆響。
魏長澤忽然睜開了眼睛。
邵日宛躺在他的懷中睡得正熟,魏長澤低頭看了一眼,將他吻醒道:「醒醒。」
邵日宛皺了下眉頭,「……怎麼。」
「起來吧,」魏長澤道,「要走了。」
邵日宛慢慢地清醒過來,坐起來又問了一遍道:「怎麼了?」
魏長澤伸手將衣服拿過來披在他的身上,「你帶著方勝往南走,不必等我。」
邵日宛按住他的手正要說什麼,忽然也感到了不對勁,頓時一愣。
魏長澤飛快穿上衣服,又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道:「不用擔心,我會追上你們。」他在儘力讓這人放鬆心思。
邵日宛卻依舊忐忑,強行壓住沒說什麼,去隔壁叫醒了方勝,等出來時卻發現房間里窗子大敞著,屋裡已經沒了人。
方勝也意識到了危機,「大師兄?」
邵日宛拉住他的手道:「先離開這。」
那魔修來勢洶洶,根本沒存了隱藏地心思,一路運著真氣輕功飛來,此局只當是手到擒來。
方勝道:「魏師兄去哪了?」
「別管他。」邵日宛心裡憋了一口氣,語氣便不太好。
方勝想也能想出前後因果,便識趣地不再多言。
邵日宛拉著他順著後門出來,隨便解開了一匹馬道:「一路向南,不要回來,你與此事無關不會有人為難與你。」
方勝抓緊了他的手道:「我不——」
邵日宛斥道:「別說了,等風頭過去再回家,若有緣分我們自然會再見。」
方勝眼裡泛了淚花,強行忍住了,深深地看了一眼。
邵日宛催促道:「快走!」
方勝咬牙轉了身,腳下瞪了馬腹,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