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黎暮，我們離婚吧

冷冷清清，倒是讓他有幾分失望。

黎暮走到了她的房間前，敲了敲，裡面沒有任何動靜，才遂轉身離開。

秦以涵卻是如同被獵人發現的狐狸一樣，那敲門聲宛若催命的斧頭，讓她心肝俱顫。

他，回來了。

聲音漸歇，腳步聲漸漸消失，一切又都歸於死寂。

秦以涵死死攥住被子，白皙的手更是蒼白顫抖。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在這裡躲一輩子。

她慢慢從被子里探出頭來，目光依舊是獃滯的，盯著黑暗的某一處，只是那麼看著，沒有思想，什麼也沒有想。

但就算她不吃不喝還有內急，當她頂著亂蓬蓬的頭髮，不修邊幅地拉開浴室門的時候，咔嚓一聲，黎暮卧室的門就開了。

「你果然在。」他倚靠著門，看著她，幽幽說了一句。

秦以涵看到他卻如看到毒蛇一般，她拉開浴室門就進去了，讓黎暮眼眸頃刻加深。

秦以涵坐在馬桶上，嘴咬著手，手不斷地顫抖著，發動所有的神經元傾聽著外面的動靜，半晌，聽到門重重地關上，他應該又去睡了。她又等了好大一會兒，確定沒有聲音了，她才又悄悄拉開門，結果就看到一角白色的西服和一截白皙的手臂，她連看都沒敢看，就又用力關上門。

咔！門卻被半路截住，黎暮分明的手指扣在門扉上，不容置疑道：「開門！」

她死命拽門，黎暮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你關，把我手指也攆斷了，你就關！」

秦以涵就嚇得一怔，不敢再用力關門。門就被嘩啦一聲拽開了。

黎暮鐵青著臉看她慌張地站在裡面，眼中的驚慌一目了然，黎暮伸手，一把就將她薅了出來：「說，又幹了什麼不敢見我的事？」

秦以涵臉色近乎透明，明明是很「健康」的身材，現在看著卻是隨時要倒了一般，她勉力維持著鎮定，強壓住那鑽心的疼痛與驚懼：「沒什麼。」

黎暮抬起她的臉，她的唇角顫抖著，眼神也顫抖著，他審視著她，她就顫抖得厲害，讓人不忍直視。黎暮鬆開手，強壓住怒氣：「既然什麼都沒有，你做什麼又像個老鼠一樣躲著我？」

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今天她又這樣？

「我沒躲你，我只是有些累了。」秦以涵有氣無力道，「我想先回房間了。」

黎暮扣住她的手：「去我房間睡。」

一句話就讓秦以涵如驚弓之鳥，她連連後退：「去你房間我睡不著。」

「你哪天沒睡著過？」黎暮對她現在的躲避態度很是不滿，自從那天他回來后，她就一直若有若無地躲著他，不讓他碰。

她是他老婆，她不讓他碰，又想讓誰碰？

黎暮不聽她哀求，手就像鐵索一樣，將她拉近了他的屋裡。秦以涵還扒著門不進去，卻被黎暮直接抱起，丟到了床上，接著，頎長的身子直接壓下，面對她的是冷凝的面孔。

「你是我老婆，你這麼不想跟我睡，是不想我碰你嗎？」

她用手抵在他的胸前，目光中閃過痛苦和驚慌：「黎暮，我今天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秦以涵的抗拒只讓他解讀為，她就是不想讓他碰。

儼然，在黎暮的眼裡，秦以涵已經成了一塊超級甜蛋糕，迷醉其中而不自知。若說她就一「江湖救急」的，其實也沒錯，但被救的人卻被救上了癮，幾日沒滾過，倒是讓他生出了幾分慾望。

秦以涵卻是左右躲著他，黎暮吻她一下，就讓她心更疼一分，驚懼更深一層，她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黎暮驀然停止，看著她嗚咽著，心也墜到了冰層，他躺在了她身邊，將她摟進懷中，抱著她，看著她眼淚流個不停，到底沒有再來硬的她這樣哭，讓他心疼了。

黎暮嘆了一聲，伸手，用粗糲的拇指擦乾她的眼淚：「我不碰你還不行？」

他不擅長哄人，更別說哄女人，對秦以涵的抗拒，他向來是強硬的，她的不要，到他那裡統統都會變成「我要」「我要」，如今放低了姿態。若秦以涵現在頭腦清醒，肯定覺得他腦袋又被驢踢了。

黎暮說完這句，秦以涵就撲倒了他懷中，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伏在他懷中便大哭起來。

自作虐不可活，把自己老婆欺負哭了，他也只能自己哄了。秦以涵哭得是撕心裂肺。除了那次在警局外面看到她哭得震天動地外，他沒就再見她哭得這麼凶過。黎暮的心都被她哭亂了，只能拍著她的後背，搜刮著腸子想話來安慰她。

等秦以涵終於哭聲小了，黎暮感覺衣服都濕了一片，他稍稍移動，她就又貼過來，緊緊的，就跟樹袋熊抱著樹一樣。

不是不想讓他碰她，她又這麼黏著他算什麼？

「到底出了什麼事？」從看到她之後，他就感覺她情緒不太對，只是兩人之間脆弱如絲，只讓他覺得她又在跟她鬧情緒。但現在這麼一看，她顯然還遇到了別的事。

秦以涵把頭深深埋在他胸前，不說話，也不怕自己悶死，就那麼一動不動的。

黎暮撫著她的長發，想要將她的腦袋挖出來，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就響了，鈴聲一遍一遍的響著，無休無止。黎暮沒動，秦以涵也沒動。

手機鈴音就這麼停了，兩人還維持著一個動作。然後，手機就又響了。

秦以涵的手終於有所鬆動，卻還是不離他的身上：「……你電話響了。」

黎暮伸過手，終是拿過了電話，接通，而後，他神色便僵住了。

秦以涵抬眸看他，臉上猶掛淚痕，但也滿是震驚。

沈佳妍遇到了車禍，正在醫院搶救。

黎暮低頭看向了她，電話那端已經掛了，秦以涵默默鬆開了手，垂下眼眸：「你去吧。」

氣氛僵持了一會兒。黎暮的唇印在了她額頭上：「等我回來。」

他下了床，拿了西服和車鑰匙便匆匆離去。

房間里瞬間變得空蕩蕩，悄無聲息，秦以涵慢慢地躺在床上，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下，現在她又有什麼資格讓他不要去呢？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

就算把肚子里的這個不該出世的孩子偷偷做了，也沒辦法掩蓋一個不爭的事實她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讓黎暮戴了綠帽子。

她可以去欺騙黎暮，可以去欺騙全世界，但她又能欺騙得了自己嗎？她又捨得欺騙他嗎？她捨不得。那樣，她就比沈佳妍更無恥了。

還好，在這場挂名婚姻里，只有她自己動了心，若是離婚，對黎暮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左右，黎暮知道她有了別人的孩子，也會跟她離婚，更會恨她，只會讓他們的關係變得仇深似海，不如，她直接放手，跟他離婚，成全他跟沈佳妍。

黎太太，就算沒有沈佳妍，她現在也沒有擔負它的資格了。

眼前再次模糊。

咚咚咚門被敲得震天響，秦以涵噌地坐起他回來了？

她快步跑了出去，拉開門，卻見是陸生。

「二嫂！」陸生喘著氣，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你怎麼來了？是黎暮讓你來的？沈佳妍怎麼樣了？」秦以涵一連串地問道。

陸生咽了口吐沫，道：「二嫂，二哥讓……讓我接你去醫院。」

「我？」秦以涵一愣，有些不明白黎暮的意思。

「二嫂，你快跟我走吧。」陸生催促道。

「好，你等我一下。」雖然不太明白，秦以涵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跟著陸生上了車。

「沈佳妍現在到底怎麼樣了？」秦以涵又問，陸生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二哥給我打電話來，讓我接你去醫院。他說給你打過電話，但一直沒人接。然後他也沒說什麼事，就掛了。那邊好像挺嘈雜的。」

秦以涵拿出手機，確實有好幾個未接，她打了過去，也一直沒人接，也只得掛了電話。

路燈閃爍，夜景繁華，只是秦以涵驀然感覺周遭是一片的冷寂。不管是她的人生，還是她的生活。

車很快就到了醫院，秦以涵下了車就朝急救室跑去。給黎暮打了電話，那邊才接通：「黎暮。」

「你在哪兒？」

「我已經到醫院了，你在哪兒，沈佳妍怎麼樣了？」秦以涵剛說完，手腕便被人攥住，她就看到了黎暮。他神色沒了往日的冷靜，多了幾分焦急和不安，大手握著她的手腕，也是冷得沁人心骨。

「黎暮……」

「你是O型血，是不是？」黎暮忽然問。

「對。」秦以涵剛說完，黎暮就拉著她快步走到護士面前，「護士，她是O型血，她可以給那位沈小姐輸血。」

秦以涵一愣，護士又問：「你是O型血？」

秦以涵看向黎暮，黎暮道：「妍妍失血過多，醫院血庫不夠，你幫著給輸些血，快！」

饒是知道自己現在配不上他了，饒是知道沈佳妍在他心裡的位置，但這一句「妍妍」，這一句讓她給沈佳妍輸血，還是讓她的心漸漸冷凍了

呵，在他心中，果然是沈佳妍最重要啊……

她垂下眸子，應了一聲：「好。」

她看著沈佳妍，戴著氧氣罩，滿臉是血，她躺在床上，由著護士將枕頭插入她的脈管，看著自己的血流出去……

能用自己的血給黎暮保住他心愛女人的性命，如今能為他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一場血輸下來，加上她現在又懷孕，簡直是腳步虛浮，眼前都重影了。她沒讓任何人攙扶。走了出來，見黎暮就在外面等著。黎暮大步過來，她虛弱一笑：「沈佳妍正在裡面搶救，她會沒事的。」

黎暮伸手要扶她，她後退一步：「我沒事，我想先去休息休息了，有結果讓陸生通知我。」

黎暮看著她離開，伸出的手最終落空，看她瘸著腳離去，莫名地心裡多了幾分慌

彷彿她就要這樣離開，再也不會回來。

可是他的腳步還是被釘在了急救室外。

走到急救室門外時，她身形有些晃，陸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二嫂！」陸生張望著她後面，並沒看到黎暮，「二嫂，你怎麼樣？」

「沒事，就有點兒暈。陸生，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去？」秦以涵說到。

陸生看到她臉色甚是不好：「我去叫二哥。」

秦以涵阻止了他：「沈佳妍還在搶救，你二哥還在等消息。我沒什麼事，你先送我回去吧。」

陸生心中頗是憤懣，沈佳妍是他二哥的大嫂。如今沈佳妍出車禍，不是黎閱陪著，卻是他二哥陪著，還讓他二嫂來輸血，這叫什麼事？

秦以涵剛回去，關上了門，眼前就疊影重重，她眼前一黑，便直接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直到天大亮了，她才悠悠轉醒，腦袋發沉，頭疼欲裂。她爬了起來，又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直到門鈴響了好久，她才爬起來去開門，是顏如玉。

「姐！」如玉很是愉快地跟她打招呼，秦以涵卻只是點點頭：「嗯。」

「姐，你怎麼了？」如玉伸出手去，「姐，發燒了！」

「我說怎麼這麼頭疼。」秦以涵後知後覺道，如玉連忙將她扶進屋子：「姐，你幹什麼呢，連自己發燒都不知道？你燒糊塗了？體溫計在哪兒？」

如玉一頓翻騰才找到體溫計，結果一測體溫：「39！姐，你快穿衣服，我們去醫院。」

秦以涵拉住如玉的手道：「我沒事，吃點兒葯就好了，家裡有退燒藥……」然後她又想了想，「……不能吃藥，我蓋上被子捂一捂就能好了。」

她拉開被子就要蓋，如玉急了：「什麼捂一捂就好了，你現在發燒了！姐夫呢?我給他打電話，讓他陪你去醫院。」

一句話就把秦以涵徹底激醒了，她奪過如玉的電話：「我沒事，你別給黎暮打電話。」

如玉對秦以涵的表現甚是無語：「姐……」

「我真的沒事，你讓我先睡一覺，捂一捂，就好了。」秦以涵直接蓋上被子，又蒙頭大睡，任如玉怎麼說都不管用。如玉翻出退燒藥來，她也不吃雖然頭疼欲裂。可她也還記得自己懷孕以及醫生的叮囑。

如玉有些被秦以涵氣得無語，只得給黎暮打了電話：「姐夫，我是如玉，我姐……」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秦以涵搶了過去，直接掛斷：「我不是跟你說了，不要給他打電話嗎！」

如玉看秦以涵面色凌厲，心裡就委屈了：「我是看你難受啊，我給你老公打電話有什麼錯？你幹嗎凶我！」

秦以涵握緊了手機，她緩步走去，抱住了如玉，逼著眼淚不往外流：「好了，好了，是姐姐不對。我真的沒事，黎暮的大嫂沈佳妍出了車禍，黎暮正在醫院忙她的事，我不想再讓他分心。我不過是小發燒，明天就好了。」

「你大嫂出車禍了？」如玉也是吃驚道，隨後皺眉，「你大嫂不就是姐夫的大哥的老婆？姐夫的大哥陪在那裡就行了吧，怎麼姐夫要一直在那兒陪著？你是他老婆啊。你也生病了，他回來照顧你也是理所應當啊。」

秦以涵心中苦澀，不知道該怎麼跟如玉解釋其中曲折，她咳嗽了幾聲：「反正，他在那裡幫忙就是了。」

回到房中，她的手機響了，是黎暮。秦以涵直接掛斷，然後回復了一條信息過去：如玉在鬧著玩兒。沈佳妍怎麼樣了？

半晌他才回過來：還沒脫離危險。

這一天，黎暮也沒回來，秦以涵也不知道沈佳妍的具體情況。如玉照顧了她一天，她傍晚的時候感覺好多了，就把如玉轟了回去。看到如玉一點兒也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她心中稍解，看來顏司明並沒有對顏家人說她懷孕的事。否則，真的是紙不包住火了。

一整天，她都在暈暈乎乎地睡覺，半夜，她翻了個身，朦朦朧朧中摸到了一個軟軟的實體。她就靠了過去，還有溫度

是人！

她一下就嚇醒了，從床上彈坐起來。檯燈驟亮，對上的是黎暮疲憊的眼神。

秦以涵看到是他，臉上也並沒有多少驚異或者生氣，很是平靜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十一點。」黎暮半坐起來，握住了她的手，凝視她道，「謝謝你肯給她輸血。」

秦以涵微勾唇角，終究沒露出笑容：「她脫離危險了嗎？」

「嗯。」黎暮伸手環住她的腰，抵在她肩膀上：「但她還沒醒……」

「那你怎麼回來了？」秦以涵轉頭看他。

很平和的一句問話。

黎暮看著她，心裡就驀然升起了幾分內疚，卻抱得她更緊：「大哥去了……」

「他才去？你大嫂是怎麼出車禍的？」

沈佳妍到底為什麼出車禍，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沈佳妍被搶救時，她也沒看到黎閱。黎閱幹什麼去了？

「……是被大哥的情婦柳小嬋撞的。大哥去出差了，才回來。」黎暮臉色漸沉。

呵，真是一出年度大戲。沈佳妍當之無愧最佳女主角。

先是被老公的情人撞了，再由自己的舊情人去救，還讓自己舊情人的老婆去給她輸血……

秦以涵看著黎暮，忽然就同情他了……他愛上沈佳妍，不比她喜歡他好多少，甚至他更痛苦。因為沈佳妍不僅嫁給他大哥，還舊情難忘。始終勾搭著他，讓黎暮只能一直追著她跑，卻永遠得不到，永遠受到痛苦的煎熬。

他受的，和她受的，其實是一樣的……

「明天，我一起跟你去看看她吧。」秦以涵道。

對秦以涵此時的「大度」，黎暮有幾分不適應，兩個人又躺下，她更是主動滾進他懷中，抱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黎暮的歉疚更深，他當時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把她拉了去給沈佳妍輸血。但凡他能再找到一個O型血的，也不會讓她去給沈佳妍輸血。

黎暮伸手摸著她的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翌日，她就跟黎暮去了醫院，羊叔也在，卻還是不見黎閱。聽到羊叔說沈佳妍已經醒了，黎暮就拉著秦以涵去了病房。沈佳妍躺在病床上。頭上裹著一層層的紗布，黎家的阿姨正在給她喂流食。

甫一進去，沈佳妍的目光就牢牢釘在了黎暮身上，眼神格外激動：「暮……」她掙扎著起身，卻直接從床上滾下來。黎暮一步上前，抱起了她，沈佳妍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直勾勾地望著他，眼淚流了下來：「暮，你終於來看我了，你怎麼對我這麼狠心，你知道，我除了你，誰都沒有了！你怎麼能說不要我！」

沈佳妍伏在黎暮身上痛哭起來，黎暮整個人都僵住了。

秦以涵也僵住了。

而後，身邊出現了一個聲音：「你老公還真是我老婆的真愛，失憶了，也只記得他一個人。」

秦以涵一怔，看向了站在她身後的黎閱。他依舊面帶微笑，如同一株永遠不會開敗的玫瑰，永遠保持著一種艷麗與特色，他看著屋內沈佳妍抱著黎暮痛哭流涕：「我二弟跟我老婆是真有感情啊。」

沈佳妍失憶了？還只記得黎暮？

秦以涵只覺得狗血撒了一盆啊。

黎暮放下沈佳妍，回頭就看到秦以涵跟他大哥站在一起，還保持著同一個姿態看戲，不禁眸色變冷。可是沈佳妍卻拽著他不放，沈佳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暮，她是誰？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嗎？你不愛我了？」

「我只是他朋友，沈小姐，你不用誤會。」秦以涵張口解釋，也不管黎暮的眼神現在多麼可怕，「你們先……慢慢聊，我先走了。」

她轉身就走。

只是沒走多遠，手就被攥住，然後就被後面趕過來的黎暮拉車扯到了醫院外面，他丟開她的手，沉著面色：「你剛才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你大嫂她剛醒，肯定情緒不能太激動。她現在又失憶了，只記得你，我說我是你老婆，她會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還有，你現在就這麼丟下她出來，你不怕你大哥把她生吞活剝了？你還是回去看看吧。我真擔心你大哥會又把她整死。」秦以涵真心地說道。

黎暮扣住她腦勺，驟然就吻住了她。

一頓深入淺出，只逼得她臉上起了紅暈，他才離開：「要怎麼跟大嫂解釋，大哥會說，我也會跟她解釋清楚，不用你來解釋。」

是怪她多管閑事了？她是好心，卻被他當成了驢肝肺。

秦以涵一回眸，眸光就定了一處，黎暮順著她的眸光看過去，目光也定住了。

沈佳妍。

沈佳妍穿著病號服站在醫院入口處，呆怔地看著他們，滿眼地不可置信，她眼中噙滿了淚水。接著，她就往後退著，然後轉身跑了。

秦以涵看向黎暮：「你還不去追？」

「該追她的人不是我。」黎暮的眼色漸漸變暗。

他能做的都做了，守了她一天兩夜，還把秦以涵揪了過來給她輸血。可是，沈佳妍終究是他大哥的妻子，而他身邊也早有一個妻子，並且沒打算過和秦以涵離婚。那麼。他是否也該收拾一下自己和沈佳妍的感情，結束這一段早該結束的感情？

秦以涵有些看不懂黎暮了，沈佳妍出車禍時，他明明那麼緊張。如今沈佳妍好不容易才活過來，並且還失憶了，還只記住了他，他應該一直守在沈佳妍身邊才對啊。如今這般，倒是有點兒忠犬男二號的悲催色彩了。

「你還是去看看吧。」秦以涵又建議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放心。」

黎暮沒說話，拽著她的手要離開，這時就聽到有人大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秦以涵當覺不妙，黎暮已經放開了她的手跑了過去。

秦以涵也追在了他身後。

醫院的池塘邊，人圍了不少，一個女孩兒被抬了上來。

不出所料，是沈佳妍，醫生正在給她急救。

秦以涵在人群外看著，看到沈佳妍被台上擔架，看到黎暮跟著擔架急跑進去，再也顧不得她。

沈佳妍又進了搶救室。

秦以涵過去的時候，黎暮正緊緊攥著黎閱的衣領。滿是憤恨道：「黎閱，你還是不是男人！你老婆剛出了車禍，你竟然又去刺激她，她死了你才高興嗎？」

黎閱臉上有道青腫，他看著黎暮，嘴唇一揚，又露出欠揍的微笑：「二弟你又心疼了嗎？可惜她是我老婆，就算她死了，墓碑上也只會刻上黎閱的妻子，你呢，連個屁位置也沒有！」黎閱很快就回擊了一拳。

兩人你來我往就懟上了。

這時，沉重的拐杖的聲音在樓道里響起，黎老爺子拄著拐杖出現，他看著黎暮和黎閱打成一團，握著拐杖的手青筋直冒，臉上更是青筋蹦出：「好啊，可真是好啊，我兩個孫子為了一個女人打了起來！我這個家還真是熱鬧，每個嫁進來的女人都不簡單，不簡單啊！」

說著，黎老爺子舉起拐杖就朝黎閱和黎暮一起打了過去，羊叔連忙上前拉扯。

秦以涵始終沒有現身，她真的像看熱鬧一樣看著那裡。

她又有什麼資格出現在那裡呢？如果黎老爺子知道她懷的孩子不是黎暮的……

她退到了陰影處，聽著黎老爺子的叱罵，眼淚又不可控制地流下。

黎暮又是一天沒有回來，秦以涵卻是很平靜地回了家，開始收拾東西。

離婚協議也由認識的人得到了一份，秦以涵看著列印好的離婚協議，一直在出神。最終，她拿筆簽下了字。

長痛不如短痛。

結束，對她跟黎暮來說，是一件好事。

她不願欺騙他，更不願在她對他的感情里有污點，與其將來彼此憎恨，還不如在眼下就結束，給彼此自由。

至於黎暮能不能跟沈佳妍在一起，她就不得而知了，但她能做的，她都做了，之前不想做的，也做了離婚，讓出黎暮妻子的位置。

她也怕，也許終有一天，她會剋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心，會像當初拿刀去找林楚文算賬一樣，拿刀去捅黎暮，來個同歸於盡。她不想跟他發展到這一步。她也被這種嫉妒和感情痛苦折磨得不想再承受了。

對黎暮的感情，本就不該有。現在也該由她親手斬斷了。

秦以涵將離婚協議放進了抽屜里，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就跟黎暮提。

至於這個孩子……她摸著肚子，做了吧，本來他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

手機響起，一條信息發送過來，是顏司明發過來的，說是有話要對她說，相約她見面。

關於她懷孕這件事，現在只有顏司明知道。她想拜託他替她保守這個秘密。秦以涵整理了一番，便按照顏司明發來的地址去赴約。只是剛走到小巷口，一道悶棍打下來，她便昏了過去……

彼時，陸生開著車，黎暮坐在後面正往家的方向走，他面色冷持，臉上有被黎老爺子打得青腫痕迹。黎老爺子狠狠教訓了他一番，他知道，在沈佳妍的事情上他又「越矩」了。可是看到沈佳妍被大哥折磨得半死不活，又讓他如何坐視不管？

黎老爺子說，他對不起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自己的老婆。

秦以涵……

黎老爺子說，莫到失去時才知道身邊人的可貴。秦以涵是個好女孩兒，他不該這樣辜負她，傷她。

傷她……

想起每一次的爭吵，想起每一次遇到沈佳妍與她，他的選擇都是沈佳妍，懷疑她、不信她、丟棄她……可是每一次爭吵之後，他總能用他的「逼迫」讓她「不再計較」。

似乎，他從來沒有正視過她的心情，正視過她到底是怎麼想他的，到底……有沒有在意過他。他只是把她視作自己的東西，她的心裡就只能裝著她。

可是她現在的「不在乎」，不計較，是不是也說明了……她並不在乎他？

心底，滋生出讓他無法控制的煩躁，只想現在就找到秦以涵問個清楚她心底到底有沒有他。

再一次撥通秦以涵的電話，依舊是沒人接聽。在醫院發現她不見了之後，他曾找過她一圈，打了電話，也被拒接。

若是放在從前，他大概對此不會放在心裡，但此刻想的卻是，他跟她說了不會再去追沈佳妍，可還是拋下她，為了沈佳妍跟大哥打架……他又傷了她嗎？

微信有新信息通知，打開，一組圖片映入眼帘，頃刻，讓他面沉如雪。

只有兩張照片，照片上的背景極暗，但隱約能看到兩個人在車裡接吻。下一張則是放大版，人影模糊，可是秦以涵那麼明顯的「體征」，他若是認不出來，真可以去當瞎子了。

秦以涵在跟一個男人接吻，而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顏司明。

黎暮只是看著，可是渾身卻瞬間升滿暴戾之氣。

接著。又是幾張照片，這次是清楚、明晰的了

他的老婆跟他的好兄弟躺在了一張床上，兩人皆是赤果果的。

之後，一個電話打來，是一個陌生的男音：「黎總，這幾張照片是不是很讓你滿意，你要是想要看到更刺激的，可以去碧海雲天喲，你老婆正跟那位顏醫生偷情偷得歡呢。」

秦以涵只感覺頭疼欲裂，她慢慢從床上爬起，便看到躺在她身邊的顏司明。秦以涵只覺腦子一蒙。

顏司明赤裸著身體，而她也是不著一物。

「嗯……」顏司明也痛苦呻吟了一聲，從床上睜開了眼，模模糊糊看到了秦以涵，以及她震驚、驚恐的神情。

「秦以涵，你怎麼在這兒……」顏司明爬了起來，卻發現身上光溜溜的，他的神思猛然就清醒過來，他震驚地回頭，就看到秦以涵香肩半露，還沒從獃滯中緩過神兒來。

就在顏司明還在想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時，門就忽然開了！顏司明下意識地將秦以涵撲倒在床上，扯過被子蓋住了她的全身。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門砰的一聲被打開，門外的人裹著一身的暴虐之氣出現。

黎暮。

黎暮站在那裡，正好看見顏司明壓在秦以涵身上，秦以涵被被子蓋得很嚴實，但還是露出光潔白皙的手臂。她緩緩地回頭，就看到了黎暮。

眼神劇顫，驚懼瞬間又以龍捲風之勢席捲了全身，她扯著被子猛然坐起，驚慌地解釋：「黎暮，不是，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不是……」

黎暮緩步走到她面前，眼睛只盯著她，拿著被子將她一裹，便將她抱起，顏司明拉住他的手：「黎暮……」

「滾！」黎暮用要殺人的目光一樣盯著顏司明，一腳就將他踹下了床。

黎暮抱著秦以涵就直接出來了，無視別人的目光，大步走出了酒店。秦以涵將臉深深埋在黎暮懷中，渾身顫抖。眼淚止不住地流。

陸生看到這副情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加足馬力，直接將車開到了黎暮的家。

秦以涵始終埋在他的胸前一動不動，黎暮抱著她下了車，陸生預感不妙，想要出言阻止，卻被黎暮滿身的戾氣嚇得不敢言語，眼睜睜地看著黎暮抱著秦以涵上了樓。

不行，一定要出事，陸生慌得不行，最後只能給黎老爺子打了電話……

秦以涵被黎暮抱上了樓，進了家，然後直接進了浴室。

黎暮將秦以涵放下，將被子扯開，擰開噴頭就朝她身上沖。

瞬間，冰涼刺骨。

秦以涵拚命躲著，抓著他的衣袖，帶著哭腔解釋：「黎暮，你聽我解釋，我沒有，我沒有跟顏司明上床。我沒有！你別這樣，我求你！」

可是黎暮根本不聽她解釋，扯過她，大手搓揉在她皮膚上，簡直想要給她搓下一層皮來。

「黎暮！疼！黎暮！」秦以涵哭喊著，黎暮扯過她的腰，一把就將她扯入懷中，摸著她冰涼刺骨的肌膚，露出一個刺骨的微笑：「疼？你跟他接吻的時候，想過我會心疼嗎？你跟他上床的時候，想過我會心疼嗎？你還真是一分鐘都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裡，我跟你說過吧，跟我結婚，你就要跟顏司明斷得乾乾淨淨。我真是太相信你了，對不對？初戀那麼難忘，舊情重燃的滋味很好吧？是我這個做老公的，無法滿足你的慾望嗎？老婆？」

黎暮現在可怕得簡直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秦以涵哭得眼淚模糊：「我沒有，我沒有跟顏司明上床，你相信我，黎暮……你相信我……」

黎暮又將她往身上託了托：「你說你沒跟他上床。那我現在就檢查檢查。」

說著，黎暮的手便伸過去。

秦以涵推著他：「黎暮別這樣，求你……」

黎暮眼神嗜血如魔，他鉗著她的下巴：「不讓我碰你，顏司明卻可以碰你，吻你，是嗎？你忘了誰才是你老公，是我這些日子沒有滿足你，你才去跟我最好的兄弟偷情么？那我現在就好好滿足你。」

黎暮狠狠吻住了她的唇，秦以涵感覺自己就像被無數根繩子困住一般掙脫不開。

她剛剛給沈佳妍輸過大亮的血，又感冒發燒，身體極為虛弱。而黎暮此時正在怒火的巔峰，根本沒有任何柔情。

秦以涵只覺得腹部疼痛不已，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緩緩從黎暮身上滑落。

黎暮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兒，捏著她的下巴，狠狠道：「才這麼會兒，你就堅持不了了？你這樣，能滿足顏司明的慾望嗎？」

秦以涵身子漸漸下滑，直接落到了地上，黎暮臉色大變。一把抱住了她，就看到她身下一片殷紅。

「秦以涵！」

秦以涵死死攥住他的衣衫：「我沒有……」然而話沒說完，她就暈了過去。

一周后。

自從孩子沒有了之後，秦以涵就一直住在孫家，沒有再回過黎暮的家。孫母放下了工作，全心照顧秦以涵。

黎暮來過幾次，都被擋在了門外。

秦以涵在經歷那恐怖的一天後，又經歷了一次死裡逃生，整整一周了，她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句話也不說。飯也是孫母給端過去的，孫母讓她吃，她就乖乖吃飯，可仍舊是一句話也不說。孫母看自己的閨女被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只能偷偷抹眼淚。

她現在後悔啊，後悔不該讓涵涵嫁給黎暮。她是盼著黎暮能給秦以涵幸福的，卻未曾想到，黎暮心中早已有了別的女人，還把自己的女兒折騰成這樣。

顏司明也不見了蹤影，或者說，他根本不敢回家了，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秦以涵。而他一直在忙著查他跟秦以涵「睡」在一起的事。

黎老爺子也來過一兩次，雖然見到了秦以涵，卻是嘆著氣出來，面容似乎都蒼老了一分，最後拄著拐杖蹣跚離開。

雖然明明知道這個孩子不該來到這個世上，可它就這麼消失了，秦以涵還是感到了錐心的疼。

她跟黎暮，再無可能。

她赤腳走到陽台邊，仰臉感受著灼熱的陽光，心卻是像被塵封到谷底一樣。

這場愛情，太過傷筋動骨，她已經傷不起了，唯有放手。

成為陌路夫妻也好，成為冤家對頭也好，總之，她累了，她再也沒有精力去等黎暮轉身發現她了，再也沒有信心去等，他有一天會對自己說，我愛你。

孫母回來時就看到秦以涵拄著陽台望著下面，孫母嚇得魂飛魄散，以為秦以涵想不開了，連忙去拉她：「涵涵，你幹什麼。」

秦以涵笑了笑：「躺久了，出來看看，今天陽光真好。」

孫母才稍稍放心，眼圈又紅了：「出來好，你早該出來看看了，整天躺在房間里，媽還以為媽養了一頭豬。」

秦以涵抱住了母親：「媽，對不起，這段時間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了。」

孫母抱著秦以涵痛哭起來。

秦以涵打開了手機，看著那串熟悉的號碼，心依舊在泛疼，盯著許久，最終撥通。

黎暮站在孫家的樓下，一直望著秦以涵住的房間，想著她在做什麼。煙一根一根的抽著，落了滿地。

手機響起，是秦以涵，他的手狠狠一哆嗦。

終是，接起，聲音帶著自己也不易察覺的顫抖：「喂。」

秦以涵的聲音在那段緩緩響起，飄飄如他此時的煙霧，只能看到，卻抓不到：「黎暮，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