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人生得意須盡歡(四)
自從來了那幾個有經驗的僕婦,李白夫婦等同於解決了一個最大的問題,於是便不再考慮搬去李家的院子,除了李客等人有些失望,劉芝蘭還是挺滿意的,連說要再送兩個小婢子來,被許萱拒絕了。
許萱在屋裡休息了數日,在詢問過那幾個僕婦之後,便出來曬太陽,現已入了秋,許萱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被人小心翼翼的扶到石椅上坐下,看著她們這嚴肅的陣容,忍不住笑道:「不就是這麼幾步,就在自己家裡,用得著這般大驚小怪么?我看你們都是被李郎傳染的。」
暮雪不滿的噘嘴道:「李郎可是再三囑咐我們照看好娘子的,況且即便李郎不說,照顧好娘子也是應該的,再者說您現在也不是一人,還是小心點的好。」
一位姓劉的僕婦道:「是這個理兒,小心些總歸是好的,況且娘子現在的月份還不足三月,娘子再忍忍,月份稍微大些了,就可以多走動走動了。」
許萱自我感覺挺好的,但過來人的話還是要聽得,便不再說什麼。
李白親自端了安胎藥過來,見許萱坐在外面,忙道:「那石椅冰涼,小心受了涼,好歹墊個東西。」
那僕婦還沒李白細心,忙告罪去拿了個墊子。
李白扶著許萱再次坐下,端起葯碗輕輕吹了吹,而後舀了一勺遞到許萱嘴邊,輕聲道:「小心燙。」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許萱哪裡好意思,便想接過來:「我自己來吧。」
李白本不欲給她,又見她面頰暈紅,想來是極害羞的,於是笑了笑,道:「好,你小心點。」
許萱喝了一口,還是一如既往的苦,忍不住埋怨道:「還得喝多久啊,好難喝......」
李白自然也不忍心自家娘子受苦的,於是將目光投向那位僕婦。
劉秀娘見李白目光有些不悅,忙解釋道:「孕婦剛開始都是這樣的,也是為了大人和孩子著想,畢竟一開始胎氣都不大穩定,娘子先前還生了病,更得小心對待了。」
李白一直覺得許萱生病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每每想起都很自責,許萱知道他會如此,便一口氣將葯喝完,安慰他道:「苦是苦了點,但只要對孩子好,這點苦還不算什麼,我只是發發嘮叨,倒是讓你多想了。」
許萱自從有了身孕,比以前撒嬌也多了些,李白對此很是滿意,卻是看不了許萱受一點苦,奈何這苦還是他給帶來的,不由得生了這一生只要一個孩子的念頭。
李白又拿了披風披在許萱身上,笑道:「父親母親一直挂念的很,幾乎兩三天一封信,我回都回不及,讓人帶來的東西也很多,倒是不需要我們置辦什麼了。」
許自正只此一女,自然是打算將所有的好的都留給自家女兒和外孫的,所以也是不遺餘力的為許萱和未出世的孩子準備好,畢竟這兩人都沒有經驗。
許萱道:「你整日里在家陪著我,倒是虛度了許多時光,反正我一時半會也是如此,家裡也有這麼多人照顧,你就放心出去走走,原本是要去哪裡?依原計劃去就是。」
李白不滿道:「如何是虛度時光?我應同娘子一起看著孩兒長大,若是錯過了,才是覺得遺憾。」
李白雖是如此說,許萱卻覺得他這樣待在家中很是憋屈,但見他樂得忙上忙下,表現的比她還要細心,便才恍然大悟,在李白眼中,這又何嘗不是比前景仕途更重要的大事呢?她知道沒有想到李白會變得這樣無微不至,和剛成親時的他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許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李白是位血氣方剛的男兒,有些事情便不再方便,熟悉的香味和柔軟的身體就在身旁,卻只能隱忍,雖然幸福,卻也不免有些難言的......煎熬!
「唉!」李白第三次小聲的嘆了口氣。
許萱被他摟在懷裡,明顯感覺到身邊人的體溫升高,卻在硬憋著,甚至還不敢翻身怕打擾到許萱休息,憋得很是辛苦。
「要不......我幫你弄弄吧.......」許萱見他雙眼緊閉,臉頰彷彿染上了一層脂粉,襯得他愈發的清俊。
李白頓時覺得某處更加難受了,腦子裡不知想到了什麼場景,瞬間一張臉更加紅了,彆扭的轉過頭,輕咳了一聲,道:「不用,我沒事。」
先不說平時如何,許萱現在可是有孕在身,他怎捨得讓她做這種事!
許萱趴在他胸前,探頭去看他臉色,李白一手將她摟住以防她歪倒,一邊曲起了一條腿,轉移話題道:「取個什麼名字好呢,倒是還不知道是男是女。」
許萱理所當然道:「李郎才華好,當然是要由李郎來取的。」
李白換了一條腿曲著:「娘子也提些建議,或是起個乳名,叫明月如何?」
許萱知道李白對明月是情有獨鐘的,卻沒想到要給孩子取名字也要帶有明月,調侃道:「明月是個女孩兒名,若是生的是個男孩兒呢?」
李白笑道:「男孩兒怎的就不能用這個名字了?我覺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倒是省事兒了。」說罷,他又斜睨著許萱,「除非......娘子生的是龍鳳胎,卻是改好好想想了。」
許萱低下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太看得起我些了。」
許萱白天睡多了,晚上便精神的很,拉著李白東說西說,李白便強打起精神偶爾應和她兩聲,許萱說到最後見無人應答自己,抬頭看李白眉峰輕皺,似乎累極了,睡夢中卻還會支吾兩聲,像是對許萱的回應。
許萱有些心疼,她這些日子關心肚子里的孩子比李白多了一些,平時他在她身旁鞍前馬後的照顧,一絲怨言也無,許萱方才覺得自己確實忽略了他一些。
輕輕揉了揉李白眉間,卻見李白半夢半醒間握住許萱的手腕,囈語道:「娘子當心......」
許萱霎時紅了眼眶,在李白面龐上輕輕落下一吻,回握住他的手相擁而眠。
天氣越來越冷,今年似乎比往年還要更冷一些,不等許萱備置,李客這邊和許夫人都送來了許多冬日的厚衣裳,看那架勢,怕是後面幾十年都不必再買了。
「有錢就是好!」許萱感嘆道,李客無權無勢,能給李白的唯有錢財以及錢財能給兌換的物什,無論在哪個年代,有錢總是一件好事,即便是沒有權勢,但也能衣食無憂,生活的很精緻。而且這些東西一看都價值不菲,李客還悄悄的將他在各地發現的寶貝贈予許萱,說是給未來的孫子和孫女的,許萱也只得收下。
李白在一旁寫字,聽見這話笑道:「娘子何時也是這等勢力之人了?」
許萱披著貂皮大氅有點熱,想脫了但又不敢,這麼雙眼睛盯著她,生怕她受了一點點涼,寧願熱一點也絕不能冷著了。
「我向來如此,李郎竟然現在才發現。」許萱手裡把玩著李客不知在何處弄來的一個玉珠,那珠子竟然常年溫熱,很是奇特,許是外族的東西罷。
「真想哪天向阿爹討教如何行商的,我看大哥三弟也很厲害,竟然能在此關要之處立下根基,又做的這麼大,還令那些官家不敢過分覬覦,應是有訣竅罷。」
李白鼻尖一頓,抬眼看許萱滿臉嚮往,奇道:「竟還要喜歡行商的,娘子當真與眾不同,可知多少人巴望著出生在官宦之家,娘子卻反其道而行?」
許萱道:「非是反其道而行,只是李郎有沒有想過,商人如今地位這般低下,難道會一直這樣下去嗎?百姓辛苦勞作一年才能掙多少錢,為官不貪光吃俸祿又怎能養活一家人,士就更不必說了,給他人做工更是賺不到多少,這裡面掙得錢最多的也就只有行商的了,也是這些商人推動經濟快速發展,不過受著官府的限制,若是知足些的,便也能活的不錯。什麼時候我們的酒的生意能這麼好就好了。」
李白聽著似乎有些道理,但這話他是從來沒有聽過的,只覺得和自己認知的是完全相反的,但又好像很有道理,卻又覺得哪裡不妥。
「我便是因著這商人之子的身份,才入不了仕的。」李白茫然道,唯有做官才是一條明路,似乎這世道都是如此想法,許萱怎會有那般截然不同的想法呢。
這還是許萱第一次從他口中說出不得志的埋怨,是有埋怨的,否則空有一身才華,無處施展,但這怨氣卻不能對著親人,畢竟他們也是沒有選擇的。
「經過長安一行,李郎還想入仕嗎?」許萱輕聲問道,早在她聊起為商之事,眾人便已經退了下去,此時唯有兩人相互對望。
「不瞞娘子,那顆心......還未完全泯滅。」
許萱忽而笑道:「人各有志,李郎的志向便是我的志向,眼前的挫折不算什麼,等李郎真正下決定那天也不晚。」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