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妾擬將身嫁與(三)
大紅色紗帳半開半掩,許萱未穿衣褸,黑色長發垂至紅色的被褥上,若隱若現的香肩以及美人初醒的懵懂神態,實在是清晨起來令人驚艷的一處好景。
待看到許萱臉上那朵消散不去的紅暈時,李白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他急忙側過身去,語氣再不似方才那般淡定隨意:「我去看看早膳。」
看著李白匆匆離去的背影,許萱鬆了口氣,真累,可惜這樣的日子才只是開始,她要努力改善兩人之間的關係,起碼能像做朋友那般自在也好,否則這一輩子那麼長,豈不是委屈了自己。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許萱努力忽視自己身上的某些紅痕,強裝鎮定的問道。
「現在都快到用午膳的時間了,郎主一早就醒了,婢子們想把您也叫醒,郎主卻不讓,說您昨天十分勞累,讓您多睡一會兒,還一定要等您醒來一同進早膳,這不,您這邊睡的香噴噴的,郎主便一直坐在這裡看書,連眉頭都不曾皺過呢。」
朝青滿臉笑意,似乎十分為主子嫁得這樣體貼的如意郎君感到高興,原來對李白的一些質疑和敵意,僅僅不到一天的時間,便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與有榮焉和全心信服。
許萱心裡忍不住嘀咕,這李白還真是個厲害的人物,什麼都還沒有做,就把她身邊的人全都收買了。
許萱由朝青暮雪服侍著穿衣洗漱,李白那廂已經命人將飯食擺放好了,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李白還是朝坐在銅鏡前的許萱走了過來。
他面帶微笑,身上的檀香味讓人心生安定,只見他左手撩起右邊的袖口,從朝青手中接過螺子黛,與許萱鏡中對視。
「古人常說舉案齊眉,如此也便是你我這般了。」
許萱於鏡中看著李白溫和的面容,白皙的皮膚,瞳孔色澤微淺,她沒有回答李白的話,忍不住突然問了一句:「看李郎相貌,還以為並非我中原之人呢。」
李白伸向許萱的手頓了頓,看著許萱的眸子冷了幾分,笑容卻愈發溫柔:「嗯,我幼時跟著父親去過胡人境地,想來我那因早逝而未曾謀過面的阿娘是胡人也未可知。」
離得近些了,許萱只覺得李白淡色的眸子里像是盛了一汪湖水,淡漠疏離,泛著智者的精光。
「那想來阿娘也一定是個大美人,可惜我無福行孝,還望日後李郎尋得機會,待我一同為阿娘上柱香才是。」
他沒有對自己說實話,倒也算不上說謊,許是身為胡商之子,令他本身感到些許不公?以為自己是在看輕於他,因而生了些許的防備之意?
「嗯,日後會有機會的。」李白似乎並不想多說,淡淡的回道。
許萱察覺到,想辯解兩句,李白已然在她眉上隨意畫了兩筆,收回了手,溫聲道:「餓了吧,飯菜已經備好,待會兒冷了便不好吃了。」
聞言,許萱只得起身一同去用膳,飯菜就擺在偏廳里,她走過來看了一眼,心內震驚不已,這些飯菜幾乎大半都是她喜歡吃的,說是巧合的話,也太勉強了。
「廚子是我腆著臉跟岳丈大人討的,其他人怕娘子吃不慣,平白委屈了娘子那可是為夫的不是了。」
李白仍帶著笑意,似是很歡喜,特地讓許萱先入了座,給她夾了菜,又道:「嘗嘗,看和在家時可有不同?」
許萱提箸嘗了一口,同一個廚子做的能有何區別,不外乎是人的心境罷了。
「並無二異,李郎有心了。」許萱報以微笑,她倒是真心誠意的道謝,不管李白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終歸是對她用了心的。
「娘子喜歡便可。」說罷,李白便拿起酒壺為自己盞了一杯。
許萱看著猶豫了一下,見他連喝三杯,實在忍不住出口勸道:「酒雖怡情,但喝多了畢竟傷身,李郎應自律才是。」
提到酒,李白這才真正放開了一些,又或許是因著酒的緣故,而使他放下了些許的防備。
「娘子不懂,這世間唯有酒才是好物什,有了酒,也便有了這個。」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他是在說靈感?
不管是什麼,酒鬼總是女人最討厭的,她上前躲過李白的杯子,語氣卻像是哄孩子一般:「好了,我看這酒有些烈,不如過幾日我帶著婢子們給你釀些果酒,總比喝這些烈酒要好得多。」
提到釀酒,李白忽然想起一事,他略微搖晃的起身走近內室,在許萱的疑惑下,拿了一張紙出來,交在許萱手中。
「這是我原來的一位故交給我的,他已經過世,只遺留給我這一張釀製美酒的單方。娘子若是感興趣,可按照上面的方子製作,省得平日里無聊,只是莫要太辛苦了才是。」
真是時時刻刻不在詮釋著一個完美男人的體貼,光是看朝青暮雪的模樣,便知他與人相處是何等的厲害了,也不知是因為習慣了,還是性格使然。
「那李郎便等著我的美酒佳釀吧。」許萱趁機將酒壺交給朝青帶了下去,臉上笑的比他還要溫柔燦爛。
李白被許萱的行為驚了一下,他怔愣的看著許萱,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許萱發自內心的笑容,還帶著幾分的調皮和古靈精怪。
「如此,那便靜候娘子佳音了。」李白的語氣多了一些無奈和苦笑,看來日後在家裡,是不能肆無忌憚的喝酒了。
飯剛吃到一半,便有一位小童前來稟告。
「李郎,外面有一位自稱叫彭允的說想要拜見您,您看?」
「彭允?」
「他來做什麼?」
許萱和李白一同問道,見李白疑惑地看著自己,許萱只得如實相告:「那小童口中所說之人,便是父親至交好友彭家的兒子,只是不知他來拜見李郎是何原因,想來是慕名李郎才子的盛名而來罷。」
李白也是這般想的,來人既然與許家交好,那麼自己必然也是要多加招待的。
「娘子慢用,我先去會客了。」李白臉色有幾分的蒼白,想來是因為剛才喝的酒太烈,此時還未完全消下去。
李白走後,暮雪忍不住皺眉道:「他來幹什麼,娘子現在已經成親了,難不成他還抱有什麼齷齪想法不成?」
「閉嘴。」朝青看了看周圍,那胳膊抵了暮雪一下,提醒道,「這裡可不是卿菱園,到處都是別人的眼睛耳朵,要是這話傳到郎主耳中,你讓郎主怎麼想,豈不是誤會了娘子?」
暮雪聞言急忙捂住嘴巴,兩眼透著無辜和后怕。
許萱卻不怎麼在意,她相信彭允還不至於那般沒品,想來只是來看看許自正看上的人是什麼樣的,與他相比如何,說到底,不過是男人的自尊心罷了。
許是換了個環境,許萱的胃口也沒有之前好了,現在李白不在,她也沒有了敷衍的心情,命人將飯菜撤了下去,她便去院子里尋處安靜的地方,好繼續煉製丹藥。
「府里的管家是誰?」許萱逛了一會兒,應該是剛搬來的原因,空房倒是挺多,她還真看中了幾處僻靜的地方,只是此事還要先和李白商量一番才行。
朝青走上前道:「婢子打聽過了,郎主原先身邊只有一個小奴,名喚墨青,後來租賃下這座院子后,便是郎主的阿叔為郎主打理家務,管家也是郎主的阿叔安排的。」
許萱點點頭,不過是一個空院子罷了,想來李白是不會在意的。
轉了一圈回來,遠遠的便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奴站在院子門口等著,一見到許萱便上前行禮。
「見過娘子,小奴是郎主身邊的小童,命喚墨青,日後娘子有什麼差事,可盡情使喚小奴。」
原來他就是墨青,許萱見他一雙大眼笑的如同月牙兒一般,相貌可親秀氣,心裡不禁生了幾分待見。
「你這名字真好聽,可是李郎給你取的?」
墨青傻傻了笑了一聲:「非也,小奴以前還有個主子,後來才跟了郎主的,這名字也是以前的主子起的,後來便一直叫了下來。」
許萱點點頭,一邊進了院子,一邊問道:「你來找我,可是李郎有什麼事情吩咐?」
墨青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
許萱被他這可愛的樣子逗笑了,停下腳步歪頭打量著他:「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墨青轉了轉眼珠,笑眯眯道:「郎主有事吩咐給了小奴,讓小奴將這匣子里的東西交給娘子保管。」
許萱訝異的接過那個匣子,她還以為是彭允在前廳出言不遜了,她顛了顛匣子,倒不是很重,疑惑道:「李郎還有其他話說嗎?」
墨青想了想,討好的笑道:「郎主說,日後娘子便是李家的主婦,若是有什麼事可向娘子來請求,凡事也要先經過娘子的同意,府里日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仰賴娘子了。」
見許萱面帶怪異,墨青又道:「郎主還說,這些話本應該他親自和娘子說的,奈何現在一時半會脫不開身,只得先讓小奴代言。郎主又說,不能讓娘子過於辛苦了,事情可交給管家去辦,娘子只做些決斷便可,娘子的意思,便是郎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