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且樂生前一杯酒(一)

9.且樂生前一杯酒(一)

李白醉酒,倒不似尋常大漢連嘔帶吐的,也不胡言亂語說些混話,更是連個鼾聲都不曾聽聞。

許萱跟著進去的時候,幾個小奴已經將他扶進了書房裡的內室里,屋內酒氣熏人,許萱拿帕子掩著口鼻,皺眉看著床上不省人事的李白。

從昨晚她就發現李白醉酒與尋常人不同了,別人喝醉了都是臉頰泛紅,有的連整個脖子都是通紅的,偏他面頰蒼白,連唇間也沒了血色,劍眉輕皺,看來只有在醉的時候才能看到他真實的表情。

許萱怔怔的看著,這人當真是長得好看,膚色比女人還要白皙細膩,精緻的五官加上平時又愛笑,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了,若只是身懷絕才,斷不會每個人都道他一聲好了。

李白嘴唇開合幾次,像是在說什麼,許萱湊近了些,只模模糊糊聽得一句:「......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

許萱無奈的嘆了口氣,她不能說完全了解李白,但她知道李白是心懷天下的,滿腹才華卻無處使然,只因出身商人之子,低微卑賤,於官場卻是難有緣分,除非有貴人引薦,否則此生也只能如此了。

李白後來也當過一官半職,只是最後結果並不怎麼理想,許萱想,若是李白能有想開的一天,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只是,怎樣才能勸他放棄自己的人生夢想呢?翻盤之前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這是一件比殺人還要殘忍的事情。

「娘子,醒酒湯來了。」暮雪進來適時打斷了許萱的胡思亂想。

許萱親手接過:「我來吧。」

暮雪很高興的遞給了許萱,似乎對於許萱與李白的親密接觸很是歡喜。

李白醉的人事不省,總不能硬灌吧,許萱只得先將他喊醒一些。

李白朦朦朧朧,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時睜時閉,眼神迷離,十分誘人,此時的他毫無防備,呆傻的十分可愛,若不是兩人還不是太熟,許萱都想將他不客氣的撲倒了。

許萱推了推他:「李郎,先起來喝點醒酒湯再睡。」

「唔。」李白乖巧的應了,卻因酒勁太大起不來,有心無力。

許萱只得拿湯匙遞到他嘴邊,一點一點的給他喂進去,勉強喝了半碗,李白的眉頭皺的愈深,許萱見狀便不再喂,將碗遞給暮雪,又給李白掖了掖被角,看了他一會兒,囑咐暮雪道:「你留下來照顧罷,晚上若是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墨青候在外間,有什麼事情喊他就是。」

見暮雪應了,她這才抱著胳膊回了房間。

暮雪也嫌房間里酒味大,便將窗戶打開一個縫隙,稍微透些風進來,她將屏風后的小炕收拾了,正打算睡一會兒,忽見如夏走了進來。

「暮雪姐姐,剛才我看娘子回去的時候有些不大舒服,想來是晚間太涼了,可別凍著了,您還是回去照看娘子罷,郎主這裡我來看著就是。」

暮雪本有些神經大條,經如夏這麼一說,她也想起來許萱走時有些發抖,身上的衣服又穿的少,肯定是冷著了,但許萱吩咐給自己的任務她又不敢擅自離去。

如夏見暮雪猶豫,笑著坐過來勸道:「郎主這裡沒有什麼事了,你看他睡的好好的,再說外面還有墨青,你放心就是,快回去照顧娘子罷,可別傷了風寒,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暮雪深以為然,雖然郎主很好,但她最擔心的還是自家主子,故而她對如夏千恩萬謝道:「那今晚就辛苦你了,日後有什麼需要我的,你也可儘管來找我。」

「哎!」如夏高興的應了,目送暮雪離去后,她將目光移到沉睡的李白身上,除卻出身,這樣近乎完美的男子,世上恐怕再沒有了罷。

許萱幾乎是跑著回的房間,自己的被窩已經涼了,許萱在肚裡埋怨了李白一會兒,忽然發現朝青暮雪都在房內,疑惑地問道:「不是說留個人照顧李郎么,你們怎麼都回來了?」

暮雪睜了睜困頓的雙眼,打起精神回道:「如夏在郎主那裡守著呢,婢子怕您涼著了,還是在這看著您放心。」

許萱無奈的笑了,心裡卻暖和了許多,也不再糾結其它,沉沉的睡去了。

暮雪回來的結果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許萱還是感染了風寒,她是被朝青推醒的,整個頭沉的像一座山一般,鼻塞喉痛,果然是昨晚穿的太少涼著了,看來以後馬虎不得了。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當李白忍著醉酒後的頭痛來看許萱時,當真是吃驚不少,昨日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忽然就變得毫無力氣,李白也顧不得自己的不適,連忙問道:「找郎中看過了沒有,怎麼就得了風寒的?」

許萱一面心裡嘀咕,你不就是那罪魁禍首么,一面故作賢惠的反問:「妾身不過是小風寒罷了,李郎昨夜宿酒現在可還頭疼?」

李白聞言面帶感動,他將許萱散落在面頰的碎發撥到後面,柔聲道:「我很好,你不必擔憂,反而是你昨晚為了照顧我才感染了風寒,卻是我這個為人夫君的不是了。」

想起昨晚自己因被吵醒而喊了一聲「李十二」,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印象,或者身邊人告訴他也未可知,不過既然他沒有提起,自己也便裝作不知。

「李郎不必自責,只因我不喜酒氣,李郎不要怪我昨夜擅自主張才是。」

她這般直白說出讓他睡書房的話,李白本就沒有責備之意,現下只覺得她坦承的可愛,於是笑道:「都是為夫的不是,娘子也不必再與為夫爭執,以後我自當會注意,盡量少惹娘子生氣。」

他有意哄自己開心,許萱忍不住笑了,想起昨夜李白還帶了一位客人,好奇問道:「昨夜李郎不是一人回來,怎的不去陪客人呢,倒是顯得我們怠慢了。」

「你說達夫?」李白笑了笑,倒是發自肺腑的感嘆,「達夫此人當真是不拘小格,我對他甚為欽佩,如此有氣骨之人已在少數了。他現在還未醒來,我已派人好生照料,娘子大可放心。」

許萱聽這個名字有幾分熟悉,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不過既然他已經處理好,自己也不必操那麼多心了,她頭昏沉沉的,先前和李白說話也是強打精神,現在是有些支撐不住了。

李白見狀剛欲離開,忽見一個熟悉的面孔端著湯藥走了進來,他恍然大悟,指著如夏道:「原來你是娘子身邊的侍女。」

如夏急忙嬌羞的低下頭,行了一禮。

聽見自己的名字,許萱勉強睜開眼看,想起昨夜自己派人留下照顧李白的事情,她強撐著說道:「昨夜李郎醉酒,妾身實是放心不下,便令人在一旁細心照料,這丫頭昨夜也是辛苦了,等下你便回去休息罷。」

後面一句卻是和如夏說的。

如夏聞言看了李白一眼,急忙道:「照顧娘子和郎主是婢子應該做的,娘子這話真是折煞了婢子了。」

李白再不復方才的溫柔,面上顯出幾分冷意,他看也未看如夏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麼,對許萱也多了幾分冷淡:「娘子好生休息,為夫晚些時刻再來看你。」

許萱不知道自己哪裡忽然得罪了他,急忙道:「妾身這裡無礙,李郎有事去忙便可。」

李白點點頭,周身似是環繞著寒氣,所幸他很快離開了,否則許萱真會懷疑自己的病情會加重。

「他怎麼了?」許萱不解的問道,見屋內幾人臉色都變得小心翼翼,看樣子也是被李白突如其來的變臉給嚇到了,她又問向如夏:「昨晚可有發生何事?」

如夏想起今早自己要給李白更衣,卻被拒之門外,心裡忍不住陣陣發虛,嘴上卻道:「郎主昨夜睡的很沉,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早晨郎主起來后,婢子便回了院子了。」

沒有理由啊,自己剛才表現的應該沒有差池啊,許是李白本身性格陰晴不定罷?許萱想不通,也沒有精力去揣測了,她喝了葯很快沉沉的睡了過去。

******

「昨夜叨擾了,不知阿嫂有沒有見怪,不料想第一次登家門,卻是如此狼狽不堪,真是慚愧啊慚愧!」

一位身穿淡青色長袍的男子對著李白一陣作揖,他看起來和李白年紀差不多,濃眉大眼很是面善。

李白急忙回禮:「哪裡哪裡,達夫見外了,你阿嫂可是個大度之人,哪有那麼小氣,這不自己生病了,還不忘囑咐我要好好照料客人。」

高適聞言爽朗一笑,打趣道:「太白兄真是有福之人,這成親才不過兩日,便如此琴瑟和鳴,真是讓小弟艷羨啊。」

李白淡淡一笑,轉移了話題:「達夫此回宋城,再見不知何年,望君保重,有朝一日你我還能有機會飲酒作詩,賞花遊玩,介時再侃國時命運也不遲。」

高適點點頭,最後深深看了李白一眼,背起行囊絕塵而去。

墨青站在李白身後,看著高適離去的背影,奇怪的問道:「李郎,我們日後要去宋城么?」

李白收回目光,眼中的篤定令人不容置疑:「過不了幾年,我與達夫定會於長安會面,只是不知那時的我和他,又會是怎樣一副光景了。」

墨青聞言,忽而傻傻一笑,望著李白道:「說不定那時候,娘子都為李郎生了小郎君了。」

李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又很快消散開了,快的讓人捉不住。

未來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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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寵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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