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羊羔不語05
訂|閱50%以下可能會看到防你懂得的盜章,⑥小時后恢復正常。
他怎麼會在西雅圖?
想知道答案的人,不止她一個。走在前面的霍奇納探員拉開椅子,坐在了教授的對面:「詹姆斯·莫瑞塔特,我是BAU的探員亞倫·霍奇納。」
教授拘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你負責嘉莉的案子。」
霍奇納:「不用擔心,先生,我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你們想問的,」教授有點緊張,他不自覺地挪了挪身體,「應該是我為什麼在這兒。」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史達琳儘力用平靜的聲線開口:「例行公事而已,詹姆斯。該問的警方都問了,如果不是嘉莉,FBI不會就此事找上你。」
「我就是為嘉莉而來的。」他說道,「你對我說她在關注此事。」
「她在關注,所以你便從巴爾的摩趕到西雅圖?」
「我想……搞清楚嘉莉到底在想什麼。」
教授這話說得如此艱難,他的喉結動了動,彷彿吐出了什麼無法大聲表露的心事。
「很感謝你那天特地來拜訪我,史達琳小姐。你走之後我想了很多,關於我,關於嘉莉,關於我們的過去。我很驚訝於你口中的嘉莉與我記憶中的她相差甚遠,如我當時告訴你的,你看到了嘉莉的一面,我得到的則是她的另一面。事實上我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他頓了頓,面容上浮現出史達琳熟悉的痛楚。
「我是嘉莉的戀人,而我卻對一部分的她一無所知。」
不知是尚未習慣,還是出於下意識,史達琳注意到教授用的不再是過去式。
「因此你決定親自來看看?」
「是的,既然出於某種原因,嘉莉對綠河殺手很感興趣。或許我可以在這兒,在金縣找到她想看到的東西。所以我飛了過來,打聽到上一名受害者從哪兒發現的。我只是在樹林里隨便轉轉,在安靜的地帶考慮一下嘉莉的事情,卻沒料到——這就是她想看到的嗎?」
他闔了闔眼,彷彿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情緒。
「我不明白,她不是個期待死亡與終結的人,至今我也不認為她表現出來的同情與愛是虛假的幻影。可是現實就擺在我的面前,一個死去的年輕姑娘,屍體腐爛,臭氣熏天。而嘉莉對你們說,她能理解兇手的心理,她怎麼……怎麼能……」
史達琳在男人的眼底看到剋制不住的淚光,教授深吸一口氣,後面的話,實在無法繼續說下去。
「詹姆斯,」史達琳覺得,她應該把剛剛與瑞德討論的結果告訴面前的人,「嘉莉能理解兇手的心理,並不是因為她與兇手有著同樣的想法。」
「我們認為這是嘉莉有著極強的共情能力,」霍奇納接道,「正常人看到現場,覺得抵觸與反感。而她則能從犯罪手法中尋覓到兇手本人的思想動機。」
「可是她尋覓綠河殺手動機的理由是什麼?」教授似乎並不能接受這個說法。
他看向了史達琳,霍奇納同樣看向了史達琳。
在這一刻,史達琳突然猶豫了。
詹姆斯·莫瑞塔特迫切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姿態緊張,神情緊繃,呼吸之間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所有的肢體動作和細微表情都在告訴史達琳,面前的男人不過是碰巧發現屍體的倒霉路人。
只是史達琳從不相信巧合,這一行的人不能相信巧合——為何偏偏是他?偏偏是嘉莉的戀人發現了受害者,縱然找不到線索,找不到破綻,可史達琳仍然剋制不住的警惕了起來。
「我認為……嘉莉在通過尋找惡魔,來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的大腦從來沒轉得這麼快過,頃刻之間史達琳有了一個新的念頭。
她最終道出了真實的想法。
「如你所說,詹姆斯,嘉莉的同情與愛並不是幻影。我確信她深愛自己的母親,還有其他死於她手下的受害者。她的殺人動機之一便是愛,可她自知驅使自己的是惡。這很矛盾,而她無法想明白這點,也不知道如何定義自身。」
史達琳在桌底下蜷起手指。
「揣度其他惡魔的心理,理解他們的想法,有助於嘉莉將自己與之區分開來。」她緊緊鎖定住教授的雙眼,慢慢地說道,「這就像是一種對比實驗,其中一組實驗體便是她自己……七年之前,她襲擊了漢尼拔,離開了那個控制著她的兇手。對於嘉莉來說,那可能不足以換回她對自己的定位。」
這個解釋使得教授緊繃的身軀放鬆了下來,他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特地查閱了心理學科的書籍,」教授恢復了平靜的語氣,「上面說,從母親到那位漢尼拔·萊克特,嘉莉並沒有獨立的人格,她需要一個『上帝派來的使者』指引她前進,指引她獲得救贖與良心上的安寧。你說她襲擊了漢尼拔,是不是意味著她不再依靠別人,轉而開始主動尋找自我?」
「是的。」史達琳的心沉了下去,「這是我對嘉莉動機的推斷。」
教授欣慰地笑了笑,悲傷再次縈繞於他的眼底:「我以為我能夠幫助她的。」
霍奇納看了一眼史達琳,而後開口:「莫瑞塔特先生,你涉及到這個案子,對嘉莉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你們認為我是嘉莉指使來的?」
「不,但是媒體很有可能會這麼認為。」霍奇納解釋道,「嘉莉不喜歡記者的關注,過多的目光對她也沒好處。」
「我倒是寧可聽到她的指使,」教授苦澀地說,「至少那樣我還能見到她,知道如今的她想些什麼。」
說著他用雙手捂住了面龐,一聲嘆息卻甩不開滿身的疲倦與蕭瑟。
「我只是想幫她。」教授壓抑著聲線,「幫助我愛的人,為什麼就這麼難?」
「既然這樣,」霍奇納探員安撫道,「如果還有任何的細節與線索,你一旦想起來,請立刻與我們聯繫。」
「我會的,」他回應道,「願正義女神保佑我們。」
.
「他在說謊。」
走出審訊室,史達琳臉上的禮貌和安撫在瞬間消失不見。她握緊拳頭,隱隱寒意浮上心頭
「詹姆斯·莫瑞塔特在說謊。」
「怎麼?」這次連霍奇納都沒跟上史達琳的思路,「你發現了什麼?」
「我解釋完嘉莉動機之後,」她迅速地說道,「他卻冷靜了下來,好像很滿意這個理由。他根本不關心嘉莉,也並不愛她。我認為他從頭到尾就是在試圖從我們這兒套取嘉莉的信息。」
「這有點絕對,」摩根卻持有不同的意見,「一個人在陷入思索狀態時,是很容易忽略掉其他情緒的。如果他在反覆思索嘉莉的動機,得到答案會出現這種反應,也不是沒可能。」
「是嗎?」史達琳扯了扯嘴角,「摩根探員,你有姐妹嗎?」
「算是有吧,怎麼了?」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妹妹的丈夫情感操控了你妹妹,並且對她實施了長期的家庭暴力,而她還不肯控告他,你會怎麼想?」
「我——」摩根無言以對。
「當我告訴你一道數學題的答案,你會去思考其中的來龍去脈。而如果我告訴你,你深愛的人正在飽受靈魂上的折磨,原本焦急的你卻平靜了下來。你覺得這符合常理嗎?」
摩根想了想,不好反駁卻也不贊同:「可即便如此,我們也沒有懷疑他的線索。」
是的,他們沒有。因為詹姆斯·莫瑞塔特身世清白,毫無犯罪記錄,而FBI對這位來自英國的教授也一無所知。
但嘉莉肯定知道什麼,史達琳心想,甚至他們所謂的「戀情」也不如二人描述的那麼簡單。
年輕的博士眨了眨眼,而後恍然大悟:「是的,嘉莉並沒有讀過大學。她未必知道不同種羊之間的區別。我們應該從宗教和文學意義上下手。」
這也是史達琳在考慮的問題:「如果是黑綿羊(BlackSheep),那倒是容易的多——害群之馬,符合她對自己惡魔的定義。」
「伊塔洛·卡爾維諾的《黑羊》中,則講述了一個完全相反的故事。一名誠實之人步入了偷竊者的國度,卻因誠實而餓死。這個故事延伸出了黑羊效應,一名羊群之中格格不入的黑羊,往往淪為排擠的對象,嘉莉·懷特遭受過嚴重的校園欺凌,她本身是黑羊效應的受害者。綿羊的象徵明顯更貼合她的遭遇,可嘉莉選擇了山羊。」
「山羊是惡魔的象徵,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
「同時山羊也是淫|邪的象徵,嘉莉的母親認為她是淫|盪與**化身的女巫,才對她實施虐待。」
可是……史達琳覺得自己好像有一個模糊的意識,卻又不敢確定。
「你見過嘉莉嗎,瑞德博士?」她嘆了口氣,問道。
瑞德在聽到她的問題后,像是局促也像是無措般沉默了瞬間:「我見過。BAU剛剛接管模仿案時,我與正在教授你們犯罪心理學的吉迪恩探員去過巴爾的摩。」
目前傑森·吉迪恩是FBI實習生的老師,史達琳對他的課程印象深刻。
怪不得嘉莉會問起霍奇納「傳奇元老與小天才去哪兒了。」
「她對你評價還算不錯。」史達琳說道。
「是嗎?」瑞德茫然地反問,「我與吉迪恩探員去見她時,她一句話也不說,只忙著用氈頭筆繪製服裝設計,彷彿我們根本不存在一樣。你能使她開口,這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