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十六
虞謠知道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顏控,她對謝然心生好感其實是很理所應當的事情,就如同她對秦修一樣。
她先前是礙於身份,不敢對謝然有什麼「妄想」,可如今她已經是王家的六小姐,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憑心來說,謝然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畢竟她只要留在這裡一天就總是要嫁人的,若是旁的人那還不如謝然。謝然要才有才要顏有顏,最重要的是,他還會是最終的勝利者,這幾點加起來足夠讓虞謠動心了。
她是個很實際的人,並不會像一些理想主義者一樣去追求「真愛」,何況她也沒什麼真愛,綜合來講,謝然已經是讓她心甘情願的選擇了。若說有什麼顧忌,那就是她一旦上了謝然的賊船與他綁在了一起,就難免會遇上不少事情,麻煩得很。
「就只是這樣嗎?」謝然意味深長地看著虞謠,「我還以為你要說些旁的呢?」
虞謠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抬眼笑道:「怎麼,你覺著我該說以身相許嗎?」
謝然失笑:「你倒真是敢說……那麼,你願意嗎?」
虞謠嘆了口氣,懷著一種痛心疾首的心情答道:「願意,但我不敢。」
謝然:「哦?」
「謝然,我看不懂你。」虞謠誠懇地解釋道,「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也不知道你現在究竟想做什麼,更猜不到你將來會是何種模樣……我不是那種規矩的大家閨秀,所以我現下站在這裡與你講這些話,可我到底還是王家的六姑娘,不能帶著王家做一些會失控的事情。」
謝然的眼眸中映出遠處的燈火,他盯著虞謠看了片刻,突然笑道:「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不大懂,你若真感激我這次幫了你,就回答一下我這個問題吧。」
虞謠看著他無害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可以。」
「你應當知道我的身世才對,謝家的庶子,為什麼會說不知道我的過去呢?我現在所做之事也尋常,為何你卻好像一無所知?」謝然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成功讓虞謠變了臉色,他笑了笑,「若你對我一無所知,又為何害怕我會將你與王家帶入險境?所以說,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虞謠看著越來越近的謝然,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而後勉強笑道:「我所說的不過都是直覺罷了,若有什麼冒犯的,還請謝公子不要計較。」
「這兩年來一樁樁事情,我若要與你計較,你連秦州都出不了。」謝然把玩著手中的玉笛,漫不經心地說,「你是個明事理的人,只要你不違背我的意思,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說完這話,他好似懶得再與虞謠說什麼一般,轉身就要離開。
「謝然,你究竟想做什麼?」虞謠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道,「你告訴我,我就答應你。」
謝然腳步微頓,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虞謠握緊了手,片刻后咬牙道:「又不是非你不可!」
虞謠現下並沒有什麼心思去想謝然之事,滿腦子都是如何給蘇如是交代,她回到船上之後就立即將方才的曲子寫了出來,而後斟酌著微調。
不得不說,這續曲雖比不得蘇如是的水準,但在普通人之中已經是很夠看的了。虞謠知道單憑自己的水準是無法譜出這樣的曲子,歸根結底還是靠著謝然,但是一想到那日的事情就有些鬱悶,以至於連對謝然的那點感激都抹盡了。
回到京城后她略作修整便去見了蘇如是,蘇如是見她來了,沉默不語地指了指面前擺的那架古琴。
虞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將那首已經爛熟於心的曲子彈了出來。
蘇如是原本並沒有對虞謠抱太大期望,畢竟她也知道虞謠跟著她學琴的時間有些太短,所以此次考核的標準也相應地放低了很多。可是當虞謠彈完前篇,曲子開始進入尾聲時,蘇如是便不由自主地提起了精神,一掃先前漫不經心的態度,開始凝神專註地聽這個曲子。
待到一曲終了,虞謠有些忐忑地收回了手,滿懷希翼的抬頭看著蘇如是,等待她的點評。
蘇如是先是沉默了許久,然後臉上露出笑意:「萬萬沒有想到,你竟能寫出這樣的續曲,以前倒是我低估了你。」
聽到她這樣說,虞謠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知道這次的考核自己是成功通過了。
「對於你所譜的這個續曲,我很滿意。」蘇如是站起身來,走到了虞謠面前,摸了摸她的鬢髮,「在我的所有弟子中,你是跟隨我時間最短的,但你天資聰穎也算得上十分勤奮,最終給我的答案也還可以,所以我便正式認下你這個弟子。我不日便要離開京城,希望你不要因為我的離開而放鬆練習,琴藝一道固然需要天分,可耐心與努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你可不要丟了我的名聲。」
虞謠難得見到她這麼溫柔的時候,連忙點頭答應:「還請師父放心,徒弟必定勤加練習,鑽研琴藝。」
蘇如是點了點頭:「你我師徒一場,臨別之時我有一禮物要送給你,只是還有一些地方需要完善,你等過幾日派人來取就是。」
虞謠記起蘇如是的習慣,知道她是為自己制了一架古琴,當即鄭重的謝了她。
了卻了蘇如是這一樁事後,虞謠頓時輕鬆了許多,心上一直壓著的那塊石頭也終於放下了。
她離開的這幾日里,王家積累了不少庶務,如今一得了空閑便緊趕慢趕著去處理事情了,老夫人知道蘇如是終於認下她這個弟子后萬分歡喜,吩咐人準備了許多禮物送到了天音閣。
好不容易得了閑,虞謠便想起來先前問道所說的話,有些猶豫究竟要不要自己過問生意之事,而不僅僅是指望著謝然。她最初是擔心會有風險,可是王執已經允諾她讓她儘管去做,無論有什麼事情王家都可以擔著……
思來想去權衡利弊之後,虞謠終於下定了決心,準備試一試。
一旦下定決心,虞謠就立即將所有的顧慮都拋之腦後,立即將問道找來與她商議。
虞謠先是聽問道分析了一下當下的局勢,皺眉思索了許久,方才開口道:「我不想做什麼綢緞布匹的生意,也不想開什麼首飾坊胭脂鋪,這樣的生意人人都可以做,也不缺我一個。讓我對這些事情不大了解,只怕也很難在這上面勝過其他人,還不如不做。」
問道看著她:「那麼姑娘你想做什麼呢?」
「我想,開一個茶樓。」虞謠撐著下巴,眼睛看著桌案上放著的茶杯,「至於具體的東西,我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好,你先幫我看一下京中是否有合適的店面,我自己再斟酌一下細節上的東西,等到有了最終的定論再與你商議。」
問道早就得了王執的吩咐,讓她在一旁幫襯著虞謠就行,並不需要過多地干涉虞謠的意思。是以她雖覺著虞謠的想法有些偏差,但仍舊應下了虞謠的吩咐,轉而吩咐小廝去尋找京中空閑的店面。
虞謠她並非是突發奇想,更不是任性的全由心意決定,而是有一番自己的考量。
如果按著她的惡趣味,那麼她必定是想開幾家秦樓楚館或者歌舞坊,只是她到底要顧及王家的面子凡事不可以做的太過,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想去開一家茶樓。
茶樓這種地方很奇特,算是三教九流的彙集之地,低端一點的有很多販夫走卒,高端一點的又有許多王室貴胄,如果處理得當甚至可以擁有一定的「口碑」。而對於虞謠來說,她身後的王家就是最大的依仗,比尋常之人多了先天優勢。
定下這個主意之後,虞謠便開始琢磨這茶樓究竟應該怎麼裝潢,又應該推出什麼亮點將它與其他茶樓區別開來,吸引更多的關注。這些事情無關古代的風俗禮儀,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些創意問題,這就讓虞謠輕鬆了很多,畢竟她到底是一個曾經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事情,相應的也就可以拿來借鑒。
又過了幾日,虞謠聽聞蘇如是將要離京,便特地想要去送一送她。
可當她來到天音閣之時,蘇如是卻已經離開,先前的院子空無一人。
九音見她到來,立即將她迎進了會客廳,一邊吩咐侍女趕緊上茶,一邊又叫了身邊的侍女去取蘇如是留下來的東西。
「你師父素來不喜歡離別之景,故而從來不許我們去送她。」九音客氣地向著虞謠笑道,「她私下裡曾經與我說,來京中一遭能夠收到六姑娘這樣的徒弟,實在算是一樁幸事。」
虞謠對九音這變臉的功夫十分欽佩,她先前在暗地裡那樣陷害自己,如今對著自己還能如此笑語盈盈,心理素質真是讓人讚歎。
九音並沒有在意虞謠的冷淡,不過也識相地沒再多說什麼,等到侍女將琴取來之後親手遞給了虞謠:「這是你師父親手製成的古琴,算是給你的出師禮,她說此琴名為『國色』。」
虞謠心中一驚,在原書里蘇如是給殷虞謠的琴名為國色,她為了避免自己走上殷虞謠的軌跡所以當初可以取了牽牛花給蘇如是,萬萬沒想到這琴竟仍是這名字。她看著琴尾雕著的牽牛花以及『國色』二字,心情複雜地問道:「師父怎麼會為這琴起這樣的名字?」
九音彷彿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含笑道:「我先前也問過這樣的問題,你師父她說,琴的名字並不是由花決定的,而是由你這麼個人。無論你當初送給她的是什麼花,她都會贈予你『國色』二字。」
虞謠自嘲地笑了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