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二白碰到鬼

鬼屋前面排隊的遊客並不多，但為了給遊客們帶來最好的遊玩體驗，非得等前一隊人馬驚慌失措地離開出口，工作人員方才肯放下一批遊客入鬼屋。如此一來，即便是不太長的隊伍，也排了得有一小時，四人方才順利通過了檢票口。

這一次唐大土豪一擲千金，郊區的鬼屋興辦的相當逼真，設備儘是高端貨，連服裝都清一色定製而成。為以防不測，主辦方悉心地將每一批次人數控制在了十五人。而在唐小炮的特別吩咐下，原本十五人一縱隊的安排到了他們這裡，成了四人一縱隊。

說來顧小魚的膽子比唐小炮還要大一些，但考慮到她剛受過驚嚇，喵哥和唐小炮主動要求打頭陣。顧小魚被安排在了第三棒，跟著唐小炮，牽著江喻白。

工作人員溝通完畢，示意一隊人可以入內。四人一一入場，往裡走了不過十來步，尚未通過第一道「鬼門關」，唐小炮匆匆瞄了幾眼通道兩旁逼真至極的掛飾，已經抖得厲害。

他媳婦兒一雙胳膊就環在他腰上，身後不自然的抖動頻率清晰可聞。喵哥默默感受了一番，停了步子，回頭道：「先前他們進去，我聽裡頭一直在尖叫，小魚和小炮，你們先做個心理準備。」

顧小魚點了點頭。原本忐忑的心情就在喵哥這一句話里愈發忐忑，人還沒往裡走，已經被通道里傳出的陰風嚇得毛骨悚然。

唐小炮也抖得愈發厲害，喵哥又開口：「軍爺你注意看著小魚，我顧不上了。」

「我知道。」江喻白應聲，一胳膊把顧小魚拽到了身側，斜著身子摟著她。

鬼屋裡沒有燈，通過一道「鬼門關」，極目儘是漆黑。

起初，耳邊回蕩的還只有四人的腳步聲，越往裡走，通過第二道「鬼門關」時，耳旁迴響的除了腳步聲和風聲，漸漸地，還出現了一些別的東西。別緻到顧小魚手心直冒冷汗，唐小炮緊緊抓著她一隻手，她手心裡也情不自禁地滲了一層。

喵哥不怕鬼，邁過第二道門檻時，腳一落地，一道黑影撲面而來，也被嚇得連退了兩步，大喘了兩口粗氣。

唐小炮和顧小魚動都不敢動，聽喵哥安慰道：「沒事，是個機關，踩中木板，旁邊的假人會撲下來。」

兩個姑娘都沒敢吭聲，喵哥邁著大步跨了過去——果然如他所言那般，這一次跨過機關，那假人果真就不會往下撲。

木板非常寬廣，再加上一道高門檻，就唐小炮和顧小魚的身高，邁開大步也難過。喵哥已經穿過，又折返回來，跨開步子把唐小炮接了過去。

他正說回頭來接顧小魚，背後突然「啊」的一聲——喵哥一轉身，唐小炮成了隊首，放眼一看，入目儘是飄忽不定的光影，嚇得她直打哆嗦，顫巍巍地冒哭音。

在這鬼屋裡一顧一已是難事，要一顧二，著實力不從心。更別提喵哥和唐小炮位於隊首，最嚇人的東西全在前頭等著他們，喵哥哪能有空閑精力照顧到顧小魚這邊來？

眼看唐小炮都快被嚇哭了，顧小魚忍不住開口：「喵哥你看著小炮就是了，不用管我，我有二白。」

任鬼屋裡陰風陣陣，搭在她腰間的胳膊始終溫暖撩人。顧小魚死死地拽著江喻白衣服，往他懷裡縮得緊，心裡尚且安寧。

「這裡頭一驚一乍的，確實有點嚇人，看樣子機關也不少，」喵哥也沒推辭，靈活地跟唐小炮對換了位子，再次強調，「那我不管你們了，軍爺你把小魚看緊點。」

「恩，」江喻白應聲。

第二道「鬼門關」生生將隊伍兩兩分隔。小徑前後陰風陣陣，人多還好，人一少，環境愈發陰森。唐小炮嚇得沒法動作，喵哥抱著她安慰，不再前行，等著後面兩人匯合。

鬼屋裡沒有燈，光線晦澀得緊。

顧小魚瞄了半晌地上的機關，終於確定她無能為力：「二白我過不去，你先過去再接我。」

「站著別動，媳婦兒，」江喻白肅聲啟口。他沉穩的嗓音里有一種由衷的威嚴，聽來叫人心裡莫名便有一種慰藉。

顧小魚暗自鬆了口氣，鬆開了懷抱，讓他先走。手上剛一鬆開，一陣陰風吹過，她背後忽然一涼，肩膀被什麼涼颼颼的東西猛地拍了一下。

顧小魚心裡「咯噔」一下：「啊——」

她不叫則以，一鳴驚人——尖叫聲驚天動地，以至於忽然間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腰上被人一帶，本在她身前的江喻白忽然和她交互了位子。

他邁出去的腿霎時迴旋，一腳重重地踢出——腿風凜冽，只聽「嘭」的一聲，黑暗裡重物倒地的聲音以及吃痛的人聲應運而起，連綿不絕。

一陣喧嘩之後，鬼屋裡忽然亮起了燈，小路兩邊，形象各異的牛神鬼怪一一列位。聲響過於刺耳，一時間，屋裡所有負責裝神弄鬼的工作人員全部聚集到他們面前，濃妝艷抹下，個個面容古怪，在暗處嚇人不淺，但在刺眼的光下，卻像個跳樑小丑一樣。

燈光一亮，不只是工作人員，連不遠處的鼓風機、錄音機等設備也一一入目。陰冷潮濕的鬼屋印象在一瞬間轟然崩塌。看清了真面目，大名鼎鼎的「鬼屋」再也不可怕，反而有點可笑。

顧小魚卻笑不出來，她還有點懵。人被江喻白死死地抱在懷裡，他迴旋而出的腿還舉在半空中不曾落下。而他邁腿的不遠處，一隻「鬼」癱坐在一地狼藉中，重重地喘著粗氣，嘴裡哀喊連天。

顧小魚：「……」

她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江喻白他……他居然一腳把鬼踢飛了？

***

事情鬧得有點大。裡頭一通喧嘩，外頭立馬炸開了鍋。

頭頂數盞白熾燈打開，把陰森的鬼屋照得無所遁形。妖魔鬼怪一現真身，唐小炮頓時斂了哭音，拽著陸開心奔赴到了前線。

有唐小炮這個闖禍大王在，喵哥處理起麻煩可謂是無師自通，一瞧情況，反應飛快：「朋友對不住，對不住，實在對不住。他媳婦兒剛出了點事，他護著媳婦兒只是下意識的反應，不是故意要踢你的。」

誰無端被踹了一腳心裡能不窩火？地上那人一直喊痛。

喵哥趕緊上前給他降火，顧小魚也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老公不是故意的。我前不久出了點事，他就是護著我，條件反射，不是故意的。」

事發之後，所有人包括顧小魚自己都只關注著她的情況。也是到了鬼屋面前，顧小魚才知道唐小炮心存芥蒂，在此之前，從未想過就連江喻白也會有心理陰影，對突然而來的危機忌諱莫深。

一聽她尖叫，他飛身就是一腳。這一腳踹得狠，絲毫不留情面，不僅把人給踢飛了，還一腳踹得地上加固的設備倒了好幾台。

——都踹成了這樣，一般人怎麼可能幹得出來？所有工作人員都一臉無語地看著兩人，顯然不信。

顧小魚也沒辦法了。事情鬧成這樣，江喻白本人暫時不方便開口——他做錯事在先，現在開口說什麼都是錯；怕就怕他一開口引發了二次鬥毆……地上那人鐵定打不過江隊長，顧小魚毫不懷疑，可江隊長身為人民公僕，在外打架鬥毆，傳出去影響不好。

瞧她沒什麼事，江喻白反倒是舒了口氣。顧小魚心都揪了：「真的對不起，你還好嗎？醫療費誤工費這些我們會賠償的。」

這一腳踹得恨，地上的那隻「鬼」足足躺了五分鐘才緩過勁來，哀怨了一陣，一胳膊抻著地，自己站了起來。

她一襲白衣，滿臉血污，看似是個「女鬼」，聲音也細細的，像個女孩子。人一起來卻是個頂高的個子，再一脫衣服，裡面居然走出了個小哥。小哥齜牙咧嘴地往江喻白面前一站，仰頭就要理論，看清燈下的人，臉上又先是一愣。

「江、江師兄？」他喊，一臉不可置信。

江喻白聞言微怔，眉頭不動聲色地挑了挑，垂眸看他，一言不發。

兩人打起啞謎，打得旁人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氣氛一時間便莫名有些尷尬。

顧小魚愣了愣神，反思著小哥脫口而出的一句喊話，後知後覺：這人既然管江喻白叫師兄，那便是江喻白大學警校里的師弟了。說起江隊長畢業的警校，顧小魚記憶猶新，上次情人節江隊長帶她過去吃飯時，蓉城警界男神一出場，整場飯局上，那群師弟師妹們手中的閃光燈從未停歇……

腦海里忽然有種不得了的念頭一閃而過。她眼皮沒來由的跳了一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忽然之間就平息了下來。

喵哥還在幫忙道歉，顧小魚已經斂了聲響，默默地打量著面前的小哥。

那小哥越看江隊長眼神就越是發亮，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不等江喻白示意，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失聲驚嘆：「——江師兄啊！真是江師兄啊！江師兄你你你，你給我簽個名唄！」

他言語之懇切，足以令人愴然涕下。

江喻白薄唇微抿，鼻間傳出一聲輕哼，相當淡然地跟他握了握手，順口道了句好。小哥一聽這問候，明明被他踹了一腳，臉上反還掛出了一臉笑意。

大家都以為這是要打架了，忽然握手言和的一幕出現，搞得在場數人面面相覷。

看小哥的反應，兩人像是認識，而看江喻白的反應，又不太像舊相識……喵哥整個人都懵了：「小魚，怎麼回事啊這是，他們還認識？」

大庭廣眾，顧小魚沒敢說，偷偷扯過喵哥袖子，耳語道：「……他的腦殘粉。」

喵哥：「……」

顧小魚也相當無語。本以為是件麻煩事，沒想到居然還遇到個江喻白的腦殘粉！

江隊長偶像光環加持，剩下的事情幾乎是豁然開朗。

鬼屋的事情被唐小炮壓了下來，工作人員趕緊收拾行頭，繼續工作。小哥受了傷不能工作，四人帶他去華西醫院做檢查。

不幸中的第二個萬幸：那一腳雖狠，但好在扮鬼的行頭沉重，抵消了大部分力道。除了胸口有一腳淤青，檢查結果顯示，其他什麼事都沒有。

本該給點賠償就了事，關鍵時刻卻體現出了腦殘粉的可怕性——別說訛他們，小夥子挨了江隊長一記側身飛踹，連賠償金都不願意收，只求跟江喻白合個影，再要兩個親筆簽名，因為他女朋友也是警校畢業的，也以江喻白為偶像，從未有過跟本人接觸的機會，麻煩給個特簽。

「江師兄啊，我沒事你別在意，你要是有時間，我請你吃個飯唄！」小哥再三強調。

一番話脫口，聽得顧小魚啼笑皆非。世界之大，何奇不有？頭一次聽說被踹了一腳，不訛錢還反過來要請人吃飯的！

畢竟踹了人一腳，不賠償說不過去，江喻白在，人家就不肯收錢。合了照、簽了名，唐小炮和陸開心趁著人多，趕緊叫二人走，他兩再留下來具體商量賠償事宜。顧小魚也不推辭，交給他們處理，跟江喻白偷偷溜了。

江隊長鬧出這麼大的岔子，鬼屋已經沒法再玩。顧小魚還以為要在溫泉山莊里住幾天，沒想到第二天就以這種意料之外的形式宣告旅行結束。

回程的路上，江隊長臉色始終不太好。想起那驚天動地的一腳，顧小魚卻是樂得不行，怕打擾他開車，沒敢笑出聲。直到回了家，顧小魚是真的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二白你怎麼這麼可愛呢？」

「可愛？」江喻白皺眉。

顧小魚都笑瘋了：「可愛啊，鬼你也能踹飛，笑死我了，以後我再也不怕鬼了。一說起鬼就想起你一腳踹飛……哈哈哈哈哈哈，二白你怎麼這麼蠢。」

江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