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穿書]身邊都是我迷弟
等良宵醒來后,睜眼就見牧野一顆大腦袋糊在眼前,他心裡一鈍,伸著食指頂在牧野額頭上,無可奈何地把人推到一邊去。剛推走,牧野又挪了回來,手裡還晃了晃紙條,「師兄來信了,可這字我不認識。」
良宵打了個哈欠,吃了幾日葯終於見效,現下身上終於舒服了許多,他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不是什麼新字,就是四跟五上面打了個叉。」
牧野湊上前,蹭到床上,又跑到良宵後面圈著他,下巴擱在人肩膀上來拿著紙條來回翻看,「什麼意思?四五是什麼?」
想了一陣,覺得最貼切的應該是府里住著那兩位,耍著聰明道,「是代表四皇子與五皇子嗎?那為什麼要畫個叉?」
牧野不知想到什麼,登時驚悚道:「師兄這也太大膽了,是想要殺了他們嗎?」
良宵看著紙條默不出聲,心裡千迴百轉地也想不通透光合是什麼意思,聽到牧野這話,側了下臉問他,「難道你不想殺他們?」
牧野撓了撓頭,覺得那兩位皇子好歹也是良宵的兄長,這樣貿貿然地就開口殺人全家當真有點不太妥。
良宵以為他沒了那股小野狼勁兒,笑道,「你慌張什麼,有道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雖為皇室中人,但行事也不能過於乖戾囂張,總歸要還你一個公道才是。」
牧野攬著良宵的手臂緊了些,話音裡帶著些依賴,「你不擔心嗎?怎麼說來他們也是你的四哥和五哥。」
「你還是我書童暖床和夫人呢,哪個重要些?」良宵揉了揉肩膀上毛絨絨的腦袋,頭髮已經夠在後面抓個小揪,毛刺刺的像個小尾巴,「若是天下人都忍盡苦難磋磨,將惡毒之人供奉起來,這算是什麼世道?」
牧野問:「那合該是什麼世道?」
「總歸是我待你好的世道。」良宵笑他一聲,把紙條折起來,「寅時的時候甲乙回來了一趟,說四皇子他們要打道回府了。估摸師兄一時心急,得了些消息便匆匆寫下紙條,好讓我們應對時也心裡有點數。你見小鳥羽翼未豐皆不敢嘗試遠飛,我們現在兵馬良將甚少,哪裡敢殺了他們惹禍上身?」
牧野想了一陣,又問,「那要待何時?」
良宵篤定道:「等你識字到能通讀詩書的時候。」
牧野一頭仰倒在床榻上,半死不活地喘著氣,表示這個時日太久,到那時說不準自己都能見到老爹了。
良宵嘆了口氣,只拍了拍他,並未安慰幾句。牧野左等右等不見人出聲哄他,也沒了撒嬌的心思,骨碌一下爬起來,「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良宵還未開口,就聽外面鬧哄哄一陣,間歇傳來幾聲啜涕。良宵將紙條塞給牧野,急道,「把紙條燒了,你也藏起來,怕是四皇子他們回來了。」
牧野趁著功夫為良宵整理好衣冠,這時外面的腳步聲愈來愈近,牧野等不及一把將紙條塞進口裡吞了下去,貓腰打滾兒進了床底下。
良宵還未走出幾步,就聽遙遙有調笑聲傳來,頗有些中氣不足的模樣,「我說六弟是不是金屋藏嬌呢?你這下人倒是個忠心護主的,無論如何也不讓四哥進去。四哥與你可是親兄弟,這有什麼不能見的?」
「六弟性子打小害羞些,也不見怪。」五皇子良程道,「不過六弟啊,這有什麼好東西是不是得給五哥看看?忘記小時候五哥多疼你了?」
說著兩人進了門,一人一邊坐在主位上,「這下人沒眼力勁兒的,不知道上茶?」
木石扁著嘴,眼裡盛著一泡水,鼓愣愣地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一側臉頰紅得發腫。可也不敢抬頭給自家主子惹麻煩,低著頭去斟茶了。
良宵心裡忍著口氣,又心疼木石,這小子一向沒有什麼壞心眼,自從跟著他多少也有了點兒鮮活氣,偶爾還能在口頭上抱怨一句主子不疼他了。
良姜見良宵有意無意看著木石,嗤了一口,「怎麼四哥打不得?六弟,四哥也是為了你好,下人連個王爺都伺候不好,沒砍了還是看在他多年跟著你的份上。」
良宵一撩衣袍,坐在一旁,輕嘆道,「四哥說的不錯,孤這裡的家僕的確是該受些規矩,孤早早受了封賜了王,離著京城到底遠了些,畢竟比不得宮裡,還望四哥五哥多擔待些。」
說罷屏退了木石,「你這榆木疙瘩還楞在這裡做甚?四皇子說的話還沒聽見?還不趕緊去秋壇院領罰去。」
木石原本灰頭撲臉地站著,聽主子的話心裡更是刺的難受,沒想到聽到這話后怔了一下,忍著眼淚跪拜後退下了。
走到院外碰著著急趕來徘徊在門外的砭石,他眼裡還掛著淚,這會兒臉頰已經高高腫了起來,砭石一見嚇了一跳,碰也不敢碰,只得問道,「疼不疼?」
當然是疼的,砭石心中雖難受可也無法說太多,主子再寬厚也是主子,哪怕往常和氣一團沒什麼架子,可下人的委屈也不能是委屈。現如今又遇見橫行霸道的四皇子他們,砭石只好又道,「我那裡還有些葯,以前主子見我練武受傷賜下來的,不知道能不能行。」
木石搖了搖頭,口齒不清道,「不疼。」
又小心翼翼擦了擦眼淚,「主子心也有苦,可還是疼我的。」
砭石一下笑了,簡直不知該不該罵他是個小傻子,又聽木石含糊地道,「主子讓我去秋壇院領罰。」
砭石楞了一番,心裡想著也就是自家的主子口是心非,當即領著木石去張勤那兒「討罰」去了。
寢殿究竟不是個談事的地方,良姜與良程進英王府時便被不啻於皇宮的布景暗自驚了一番,可等入了寢殿才低低抽了一口氣,這滿室的富麗堂皇合著父皇把當爹的心全疼在六皇子一個人身上去了!還沒震驚完,又聽良宵自作謙虛地一口一個孤一口一個早封王,險些把氣得將手中杯子捏碎。
良姜憋下口氣,欽羨道,「還是六弟這裡舒坦些,要不是為了父皇的壽禮,當真想在這裡多待一陣,老五你說是不是?」
良程趕緊道,「自然是這個理,畢竟與六弟一家人,也應當將此處當成家。」
良姜與良程本是雙生子,一模一樣的吊梢眼將內心的藏污納垢全吊在了眼梢上。也不知是什麼緣故,除了良宵以外也只有大皇子多少跟英朗沾了點兒邊,剩下那幾個是一個不如一個。老二老三一個出生沒幾日便夭折了,一個七歲時失足落湖染了風寒沒幾日就去了,剩下這幾顆歪瓜裂棗當真辱沒了皇室的威風。以往看一個就倒足了胃口,沒成想面前還多了一個複製粘貼,良宵一眼都不想瞧過去,只號敷衍道,「父皇的壽誕算著也快到了,四哥與五哥也快到了分封的時候,不如孤倒是在父皇面前多多替四哥五哥美言幾句,就照著英王府再修葺兩座,也免得四哥五哥思家甚切,積思成疾了可不好。」
良姜吃了一憋,心中暗恨,又不好再言語,只訕笑了幾聲,道,「六弟許久不見都不想念四哥了嗎?四哥當真是傷心的很,只苦了四哥一片念弟之心,還特意為六弟去相國寺跪了一天才討來保身體康健的平安符。」
良程雖與良姜神似,卻是個空有精明皮囊的,內里卻是個「我哥說的什麼都對」的影子,見良姜這麼一說,果然也想起了這茬,附聲和道,「那日太陽毒辣的很,我陪著四哥跪了一日,滴水未進站起來還在床上躺了幾日。當時四哥是怎麼勸都不聽的,說前幾年六弟你大病一場,我與四哥在宮中不得隨意出府,能為六弟你做的著實太少了些。」
良宵簡直愁的慌,這去相國寺求平安符是不是個潮流風尚?怎麼跪完皇后跪皇子,這又不是蹲蘿蔔坑。
面上功夫實在是要過得去的,良宵道謝了幾句,之前怕兩個熊玩意拿下人出氣早早屏退了外人,現下只得自己起身將平安符接過來。沒想到良姜一縮手,笑道,「六弟怕是不知這平安符要放在什麼地方,這種事看起來平常,實際上規矩也甚為繁瑣,若是一環走不好,那就不是保平安了。」
良姜慢慢收回手,對良宵展露出和善疼愛的笑臉,「還是四哥為六弟掛上去吧。」
說著繞過良宵直徑往寢室里走去,良宵心裡一緊,想起床底下的牧野,剛要提步緊緊跟上去,沒想到被良程一把攥住了胳膊,「六弟且來扶五哥一把,許久沒有騎馬,昨日騎了一整天,這骨頭架子都要散稱塊兒了。」
良宵只好扶起良程,這人看起來腎虧的模樣,份量卻不怎麼輕,良宵本來就是個體力差的,這會兒撐著比自己還高一頭的人,當真是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行。
終於挪到寢室時,良宵見良姜正躬著腰俯身找什麼,他咬了一口舌尖,強忍著繃緊的神經,竭力緩和道,「四哥把平安符掉到床底了嗎?要不要孤替你找找?」
「只是要放到床褥下而已,」良姜的聲音傳來,「都給你放好了,日後四哥可是要看著六弟一日日好起來。」
良宵把良程扔進走過來的良姜懷裡,「那孤先謝過四哥了,煞廢了四哥與五哥的一片苦心。」
「無妨無妨,自家兄弟。」良姜捏了捏脖頸,「這平安符開封也需要時日,四哥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到了時辰才為六弟拿來,不得不從名樂山一路奔趕,現下實在是累著了些,四哥就先回去了。」
良宵又道了聲謝,見良程與良姜漸行漸遠后,懸心吊膽地疾行入寢室,貓腰湊到床底一看,卻是一片空落毫無人影。良宵渾身發冷,只覺不好,突然身後有微弱聲音悄聲道,「我在這兒呢。」
良宵猛地抬頭,一時有些眩暈,緩了一陣后,牧野已經到了他身前,擔憂地問,「還覺得頭暈不舒服嗎?」
「無事了,」良宵清醒了些,問他,「你剛才躲哪兒去了?」
牧野指了指床頂,「上面有點凹處,我躲到裡面去了,還好他沒抬頭看。」
良宵險險鬆了一口氣,又蹙眉苦思,「他們來我寢殿做什麼?」
「送平安符?」牧野提醒著。
良宵輕嗤了聲,「送什麼鬼畫符,趕緊找出來燒了。」
接著想起那張紙條,又問,「紙條你燒了嗎?」
牧野搖搖頭,指了指喉嚨,「吃了。」
良宵哭笑不得,「怎麼什麼都吃,日後可不得吃了。」
牧野聽話地哦了一聲,把床褥掀開,摸出來個平安符,剛要去燈燭那裡點火燒了,良宵突然開口制止道,「先別燒!」
平安符不過大同小異,也不因皇后皇子區別待遇,看起來跟之前香囊里那枚也沒甚區別。良宵想了想找了張紙包裹起來,「走,跟我去張勤那兒給他聞聞。」
「聞聞?」牧野不解地問,「為什麼不能吃了?」
良宵道,「張勤聞見毒-藥味兒會吐。」
牧野一陣同情,覺得這個病大約是治不好了。
去秋壇院的路上,正巧碰見甲乙回來,見他有事要報備的神情,一股招呼著去了張勤那兒。
路上牧野跟甲乙說著話,「你知道張大夫聞見味兒就吐嗎?」
甲乙大驚:「他懷孕了?!」
過了一陣又大驚:「男子也能懷孕了?!」
良宵:…………
孤這府里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去了秋壇院的時候張勤也剛打算出門,見良宵來了后問清事由,便毫無芥蒂地將平安符放在鼻尖下聞了聞,「普通的平安符,沒放什麼東西。」
「孤見他在寢室里翻來覆去,還以為要找什麼東西。」良宵不得其解,又有些詫異,「難道只是想看看陳列擺設?」
甲乙說:「剛才有暗衛來傳,四皇子與五皇子回去的路上好像嘀咕著『沒藏在裡面,府里翻遍了也尋不見』的話。」
良宵不知他們葫蘆里悶得什麼葯,可也不能放鬆了警惕,「暗中看的緊些,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來傳。」
甲乙這邊剛應下,抬眼又瞧著張勤要取什麼東西,連忙站起來跑過去,「你先坐著,我去拿就行,別動了胎氣得好好養著。」
還嘆了一口氣,「雖說男子有孕著實稀奇了些,不過你放心,咱都一家人不會說什麼。主子為人寬慈仁厚,更不會有下人閑言碎語,你就好好養胎便是。」
張勤一腦袋問號,但不妨礙起身去揍他一頓。甲乙被揍的嗷嗷叫喚,「小野狼說你聞見味兒就吐,這都是誤會啊。」
「聞見味就吐也有可能是病了,你這腦袋裡究竟塞的是什麼?」張勤不理他,轉向良宵道,「光合想尋的那昧葯我知道在哪裡能找到了,剛才寫信寄了出去,估摸用不了多久便能尋回,但身體痊癒還要慢慢來,不急在一時。哪怕根基養好了,也不能過早泄了元陽,還望主子多多放在心上才是。」
良宵對這方面追求沒有多大,完全沒有小黃書主角的職業道德,聽見后仍是重重道了謝。又想起甲乙的話后道,「你們暗衛平常少看點小話本,春宮圖也少看,平日里正經些。」
顯然是要將牧野買小黃書的鍋給扣上去了。
甲乙不情不願地哦了聲,覺得這狗生除去小黃書還有幾分意思。
自從四皇子與五皇子回來后,消遣與往常也無異,但暗衛們積極性充分被調動起來,牆角聽的無比歡暢,甚至連兩位皇子允諾回皇宮時要把美人們接去京城在外宅里養著都彙報了上去。
良宵聽著這些實在傷耳朵,又覺得如此狀況多少透露著點詭異,算著日子父皇的壽誕一日□□近,這兩位為何還不著急?孤都替他們著急!
一連幾日良姜與良程除了在王府里逛逛,時常來良宵這裡找點存在感以外竟然毫無動作,直至一日良姜提出與良宵一同去狩獵,大有不去便賴在王府不走的意味。良宵被煩的頭疼,風寒早就治好了,只好借口不會騎馬推脫。沒想到良姜備好了馬車,「四哥這次若是再尋不到合適的珍奇,父皇的壽禮可真要耽擱了,六弟總是悶在府里也不是回事兒,不如陪著四哥五哥出去走走,回頭父皇問起來四哥也好說六弟過得稱心,也莫讓父皇太挂念於心了。」
良宵煩的很,只好調了人馬,隨意帶了一隊護衛后又暗自讓甲乙守著,想了想將張勤給的兩個小白玉瓶也帶上,這才上了馬車,為了狩獵的事還做了牧野的一番思想工作。
「我要護著你的,絕對不衝動行事。」牧野伸著手指發誓,言辭誠摯,「也絕不魯莽。」
放下手,撐過去,「你就讓我去吧,我擔心那兩人不安什麼好心,那就是一對黃鼠狼。」
良宵對太-祖的文學造詣著實堪憂,放棄了自己對雞這個身份的掙脫,「到時候你就做我的書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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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了良日正是風和日麗,天高雲淡。良姜雖說要去名樂山,卻是到了未時才出發,良宵只想去名樂山混幾天,想著晚上說不準要住營帳,這個季節入了夜蚊蟲實在惱人,只好將滅蟲小能手張勤帶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城,良宵扔擔心牧野心裡添生怨恨,沒讓人出去騎馬,而是一同進了馬車。
良姜不會為何,這會兒居然精神十足,騎著油光水量的高頭大馬行至良宵馬車一側,朗聲道,「六弟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出來暢懷了許多?」
良宵煩悶地把手裡的書卷一拋,從牧野腿上爬起來,掀開帘子,「勞煩四哥掛心了。」
良姜斜睨了一聲,奇聲道,「裡面這位小兄弟好似面生的很?」
「是我書童,」良宵說,「平日里害羞少言寡語,不太愛見人。」
良姜朗笑幾聲,「六弟這位書童也實在特別了些,要不要出來騎馬?」
剛出城門不遠,有幾座村落零零散散地分散著,幾棵粗木高樹湊成一汪江汀般星羅棋布零落於原野上,臨近的小樹林里時而傳出幾聲笑語。是幾位孩童在放著風箏,終於尋到一處風高的地方,風箏上裝著一個竹笛,升到天空時便發出箏一般長鳴的聲音,和著爛漫的笑音,添了一抹悅耳的景緻。
良宵多看了幾眼,心底多少有點蠢蠢欲動,目光在良姜臉上猝不及防地拐了過去,忽然瞥見對方有些激動的神情,良宵突然失了興緻,「去了名樂山少不了騎馬,孤身子不好就當先存著體力吧,實在是羨慕四哥,不如四哥就多騎會兒,權當替孤騎了。這裡寬闊的很,四哥不用拘束。」
說著拉下帘子,不顧良姜發僵的臉。
牧野見他懟完了四皇子心情好了不少,湊過去問他,「你真的不想出去騎馬嗎?我可以帶你。」
「算了,」良宵重新躺了回去,「本來好好一件事,瞧見他就堵心,不想出去找不痛快。今日出來這麼晚,夜間一定是要在名樂山住下的,等會兒去張勤那取些驅蚊蟲的葯。」
想了想又道,「你跟我住一起,我那四哥與五哥是個葷素不忌的,這幾日雖同兩位美人玩得痛快,但也不一定什麼時候換了口味。估摸在宮裡受了不少氣,前幾日還拿木石出氣,我擔心你遇見他,先被欺負了。」
牧野立即答應了,根本不去辯駁以自己的天生怪力,估摸來幾個揍幾個。
為了以防萬一,除去之前的搜山布置后,王府里又派人來搜尋了幾次。因為這次多了良宵,主帳增加了一頂,良宵在車上昏昏欲睡,終於到了名樂山後才精神隨之振奮了些。除了幾處主帳,其餘則是兩兩相對,營區圍起一道臨時的木牆,四周挖了排水溝。良姜與良程輕車熟路去了另外兩處主帳,稍後鵝黃與女英也盈盈而入,其間回眸脈脈看了良宵一眼。
良宵不解風情地呆愣片刻,牧野皺眉,腳步一轉成了人牆堵在良宵前面。
等良宵回過神,眾人已經分配了任務,張勤與甲乙住在離著良宵較近的營帳里。良宵看著左右無事,這會兒四皇子他們也折騰不出來什麼幺蛾子,便帶著牧野回了營帳呢。帳內鋪著地衣,若是夜間寒涼時還有地毯備著。良宵在馬車上躺了一陣兒,渾身的筋骨都軟懶了,這會兒只想出去轉轉,但又煩心見到兩位添堵的人,只好抽了本書倚看。
「你不想出去轉轉嗎?」牧野問道,「趁著天還沒黑,你還能看清楚些。」
良宵剛放下書,營帳的毛氈因為還未入夜沒有放下來,隱隱約約能聽見外面的几絲響動。接著淫-詞-艷-語隨著一縷輕風吹了進來,良宵臉一沉,「走,出去做撥霞供吃。」
牧野耳目聰敏,加上暗衛與小黃書熏陶,也有點兒紅了臉,跟著良宵出了營帳。見良宵出來,立即有護衛隨在身後,良宵見對方功夫說不準還夠不上牧野的水平,只擺了擺手,「守在這裡便好,孤隨意轉轉就回來。」
牧野突然跑了回去,不知塞了什麼東西,喜滋滋地跑出來,「走,帶你吃撥霞供去。」
「你提溜著個小鍋做什麼?」良宵說,「裡面還塞著別的?」
「我特意去買的調味,保准好吃。」牧野興沖沖先入了林中,正挽袖做逮兔子的機關,被良宵制止了。
「等你逮到兔子估摸天就黑了,讓護衛們去吧。」良宵道,「你與他們關係親近,隨著逮個兔子去。」
隨著功力日益精進,牧野時常能察覺出暗衛的行蹤,這會兒從地上隨意撿了個石子,對著一處草木彈射了過去。不遠處原來嗷地一聲,一位面熟的暗衛從林里走出,正揉著泛紅的額頭,正是安利小黃書的那位,「主子,想吃兔子嗎?」
「逮只肥的來,」良宵道,「一炷香。」
暗衛苦了臉,「主子,哪怕一盞茶的工夫都行,可這季節兔子都忙著生小兔子去了,沒有幾隻囤著肉的。」
「那就逮來只稍微肥的,」良宵說,「一盞茶。」
暗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臉苦惱地一閃身隱去了身跡。
牧野將周圍的雜草清理乾淨,又撿了些木柴,途中掰了幾根粗細得當的樹枝叉在地上,將鍋支了起來。沒過多久,暗衛將清理乾淨的兔子拎了過來,還帶了幾根圓滾滾的竹筒。
牧野接過來,將竹筒里的水倒進鍋里,拿著打火石將柴火點燃,等著水沸騰燒開。
他掏出幾把閃著銀光的小刀,看起來甚是鋒銳,幾下將竹筒削去大半,又將埠打磨得稍微滑潤了些。這才把那一股調味一件一件拿了出來,像是些酒醬椒料。待水燒開了,牧野換了把刀,手法熟練地將兔肉削成薄片,分攤在劈開的竹筒上,又用筷子夾著,往沸水裡一滾,肉-色被撩撥成了雲霞般,故名曰撥霞供。
「你先吃一口。」牧野將兔肉沾了些醬料,餵給良宵。
良宵對這野生火鍋不知作何感悟,想著與平常吃的也差不了些許,可又見小野狼眼巴巴的神情還是心軟了。讓一頭小野狼把嘴裡的肉讓出來,良宵張口咬了下去。
夏日的野兔雖不夠秋日裡的肥美,可這平素里長躥下跳地竟養出了一身更獨特的香柔勁滑,牧野將肉片的薄,在湯里一滾就沾了醬汁,入口便是鮮美帶著微辣。
「好吃不好吃?」牧野見良宵眼睛都眯了起來,這才放下心,「以前爹做給我吃的時候沒這麼多調味,我特意去問了一番才找到的,就怕調味多了不好吃。」
良宵又吃了幾口,沒多久就將兩條兔子腿吃了下去,想著反正總共四條腿,還欲再吃一條時,牧野一下將肉端走了,「我問了張大夫,兔肉性涼你不可多吃,要是還想吃日後我們再來吃便是。」
說著根本不顧良宵垂涎欲滴的模樣,自顧自地將剩下的兩隻半兔子全給吃了。滅了火后,牧野見天色成雲霞般,伸手摸了摸良宵的肚腹,見消化的差不多后,開口道,「我給你變個戲法。」
良宵問,「變只兔子出來嗎?」
牧野搖頭道,「不能吃的,不過比兔子好看的多,而且不像不肥的兔子,它只有夏日裡才勤快點出門。」
他看了四野無人後,又帶著良宵往樹林深處走了一些,確定連暗衛都趕不上來后,才從衣襟內拿出個模樣奇巧的哨子,放在嘴邊輕輕吹起來。
哨聲剛開始斷斷續續不成語調,越往後好似輕熟了些,漸漸清朗明越起來,最終練成一曲長鳴直入雲霄。彷彿是和著樂譜,遙遙遠處漸漸傳來相合的鳥鳴聲,長長短短曲曲繞繞都是曲調。
良宵這才發現牧野口中的小鳥並不是信口胡謅,他往後退了幾步,後背輕靠著一顆古木。忽然見牧野的眼眸都亮了起來,他的視線隨著牧野轉身的方向看去,雲蒸霞蔚的蒼穹中疾徐而來一隻通體紅色的鳥,它滑翔而來,直到林間才放緩了速度。
牧野吹停了哨子,對那隻鳥揮揮手,回頭驚喜地說道,「這就是我小時候喚來的那隻鳥,沒想到這麼多年竟然這麼大了。」
良宵這才注意到這隻鳥的尾羽是斑斕顏色,陪著一身大紅竟然也相得益彰。那隻鳥停在牧野的肩膀上,似乎認出來這是幼時的玩伴,親熱地用頭蹭了蹭牧野的臉頰。
「你摸摸他,他性格好的很,」牧野帶著肩膀上那隻鳥,走到良宵面前。
那隻鳥也不怕聲,歪著腦袋瞧了瞧良宵,歡快地啁啾幾聲又跳了幾跳,良宵不太明白它是想說什麼話。
「它想讓你摸摸他,」牧野笑道,「我爹說這種鳥盡喜歡長的好看的人,當初他喚鳥時鬍子沒刮乾淨,被鳥嫌棄地看了一眼就飛走了。」
良宵試探地伸出手,手剛觸到半空,這鳥便急不可耐地主動將頭蹭了上去,一副快摸摸我的模樣。
良宵:…………孤怎麼覺得這鳥如此色-情!
牧野見狀興奮道,「我的鳥就是喜歡你!」
快給孤住嘴!
「這是什麼鳥?」良宵覺得這羽毛的觸感實在舒服,情不自禁地多摸了幾把,沒成想對方比自己還激動,一張口就啾啾喊了好幾聲。
孤覺得這鳥可能叫「看臉鳥」。
「我也不知曉,」牧野回想了一陣,「以前爹提起過,不過我好像忘記了。」
良宵說:「以前你們村子里都養這種鳥嗎?」
牧野搖頭道,「我們與村裡住的遠,我也只見過爹和我養這種鳥。你別看它現在性子親和活潑,平日里可是輕易見不到的,只有這種哨子能把它引出來。爹說我們祖先都是離群索居住在深山裡,這哨子和曲調都是祖傳下來的,也只有我跟爹能把這種鳥引來。爹還教了我許多種曲子,等我們單獨來名樂山,我吹給你聽。」
良宵心裡一驚,頓時覺得不好。
只聽牧野又道,「村裡老人還傳說這種鳥見到便可延年益壽,福祿延年,不過都是吹噓傳言罷了,我覺得它也只是好看了一些而已,除此之外根本沒有一點用處……」
這鳥似乎能聽懂牧野的話,不高興地扭頭啄了牧野的手背幾口。
牧野哈哈笑著改口道,「我錯了我錯了,村裡也有見過它的老人,如今都是八十的高齡了。」
他伸手摸了摸小鳥的羽冠,「你厲害的很。」
良宵此時心中驚濤駭浪,將四皇子與五皇子不尋常的事全部串聯了起來,他慌忙道,「你趕緊將鳥喚回去。」
牧野愣了一番,「你不喜歡嗎?」
良宵覺得這對話走向不太對勁,但眼下也顧慮不了這麼多,「我怕徒增變異,我們趕快回去!」
牧野只好低頭在那隻小紅鳥旁低語幾句,小紅鳥不太情願地歪著腦袋蹭了蹭良宵的手背,留戀地繞著良宵飛了幾圈才不舍地飛走了。
牧野:我的這隻小鳥真是見異思遷啊……
良宵一時之間坐如針氈,他抬頭見遠方已經沒有了小紅鳥的蹤影,這才定了定心神,問道,「你還記得幾年前四皇子入名樂山時發生了什麼嗎?」
還未等牧野作答,良宵又道,「你先莫急,聽我細說。我懷疑這次四皇子他們來目的就是為了尋找這隻鳥,你說的老人口裡的傳說我想大概是真的,這鳥稀奇又有些古怪,怕是真有些妙用。他們頭一次入山估摸就是想尋找它,你說只有夏日裡這紅鳥才能摸到些蹤跡……這樣一核對,四皇子與五皇子一準是想將鳥逮回去做壽禮。頭一次沒有找到,興許是想起來只有你與你爹才能吹哨引來的緣故,前幾日他們去寢室里放平安符,根本不是找什麼東西。」
「而是想找你。」
牧野吃了一驚,有些慌神地看著良宵。
良宵正色道,「你慢慢想想,當時你還記得什麼?」
這並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那時他尚年幼,是所剩記憶中最為平凡的一天。高鼻深目的爹帶著小崽子去獵場周邊打獵,雖然小王爺幾乎不往獵場來,但還沒有人夠膽子去碰忌諱。況且前幾日有官兵模樣的人來告知近日內不要靠近獵場,那日他模模糊糊地記著自己奔跑了許久,離著獵場也夠遠,他人小腿短跑的雖然累卻捉到一隻不小的兔子想去跟爹邀功。爹慈愛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問他想要什麼獎勵。小牧野想了一會兒,說想看看小紅雀。
高大的男人朗盛笑道,「可千萬別讓它聽見你喚它小紅雀,估摸著要生氣的。」
小牧野問,「那該叫什麼名字?」
「不如你給他起一個?」男人笑道,「你們互相為對方的守護,日後若是爹不在了,你們也好做個伴。」
小牧野躺在草地上笑嘻嘻地不聽,說著要與爹長命百歲還來逮兔子的話。男人忍不住捏捏他的臉頰,拿出個哨子吹了一陣,天邊應著熟悉的啾鳴聲。
變故突生,分明是遙遠的獵場傳來幾聲犬吠,黑影如奔騰般沖涌而來,接著眼前一片血肉飛濺。
他被爹慌亂之下與小紅鳥一起扔到了一塊大石之下,那時剛下過一陣雨不久,石邊有些淤泥,他一路滾過去沾了一身泥竟然躲過了被撕碎的慘狀。
卻眼睜睜看著先前還與他約定百歲時還要一起逮兔子的男人,幾輪肉搏后,先去了黃泉路。
自此之後,他好似再也沒有見過爹的那隻小紅雀。
良宵見牧野神情恍惚,心疼地走過去把人攬在懷裡,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順毛摸了又摸,「日後還有我陪著你,府里也養幾隻兔子,想吃撥霞供就給你做著吃。」
牧野低低嗯了一聲,半響才沉沉道,「我們還回去嗎?
良宵咬牙道:「怕是回不去了。」
牧野之前走了神,聽良宵這樣一說,才發覺周圍有幾聲不似尋常的異動。